第十章 锦衣卫毛骧
莫绾清惺惺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轴,半睁着睡眼扫视一下,发现处于陌生环境,睡意顿无,房间里冷清的只余他一人,无意间触到一丝滑腻,低头一看,竟是一件羽丰华裳的披裘,想来是睡着时上官玉为他披上的。
一回药铺就瞧见石幽幽板着的脸,一天之下似乎也没多大觉醒。沉闷的心堵的更甚。
是日的夜寂静的隐谧,一细微的唆风声响动后,莫绾清猛然撩睁开眼,随后而至,察觉到异样,那人猛一回身,与莫绾清战了几个回合,倏然全身而退,没入那茫茫夜色之中。
那人似是有备而来,全身裹着黑色劲衣,面蒙黑布,像是怕别人看出身份,由于不知来者来意,莫绾清不敢贸然追击,况且屋里还有个石幽幽需要保护……
莫绾清敲了敲门,见无动响,便悄声溜进了房间,紧闭上门后,开始了动作,刚翻过二层书架,忽闻窗外细微声响,只得纵身轻跃上房梁,屏息静观。
只见一束身黑衣劲装的人侧翻入室内,静默半刻,席身坐定桌旁,把弄着桌上杯具。
瞟着那健硕的身形,莫绾清清楚的知道,他就是前几日夜里与他交过手的人,只是这人给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身法敏捷,功夫招式熟练,却又有种莫名的弱,又或者说是虚。
莫非……莫绾清不由联想到那日在屋顶上遇到的人,可这身形却又着实不像啊,正困惑之际,又听门“吱-呀”一声,委凡推门侧脸走了进来,见到屋内的人,先是一阵诧异,随即紧张的环顾了一下门外,才悄声关上了门,刚要说话,见那人抬手示意,便嘎然而止。
“出来吧!”那人满是淡漠的轻声道。
莫绾清心中一慎,莫不是被发现了?本能的想翻身而下,却见从床底下忽的蹿出半只脑袋,慌神之下忙稳住心性。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委凡看着从床底爬出的人,脸上满是惊讶,同时懊恼自己的大意。
石幽幽红扑着小脸稳定身形,两只眼睛毫无焦距的四处咕噜乱转,见两人直盯着她看,脑瓜机灵一转,抿了抿嘴心虚道:“我,我是来送茶的。”
“我已经看到了。”那人指着桌上凉了过半的茶,语气里明显带着股冰冷。
石幽幽低着头识趣的欲拔腿离开,却见那人霍地猛然一阵气喘,束罢面上略虚泛汗津,唇色发白,精神显露疲惫之色,一旁的委凡见状,忙掏出一枚如流珠般药忙塞进他嘴里,随即提手为他搭脉,却也是紧锁眉心,一副惊慌诚恐的摸样。
“他这是中毒了。”见委凡半晌无动响,石幽幽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谁知两人却不约而同的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梁上的莫绾清也幡然醒悟,心中疑惑顿解,可新的疑惑却又涌上心头。
无奈下石幽幽只好并做解释,“有没有听说过江湖有种无形毒草。之所以誉为无形,并非真是无形。”抿然一笑继续道:“此毒草名为‘半日枯’,花开半日便会枯黄结穗。按理说这种草也算不上是毒,只不过若是长时间服用,就会让人变成一种病态,就连医术精湛的宫廷御医也察探不出,且掺入茶水之中无色无味,常被江湖中一些卑劣之辈用在比武之类的对决上。”
“那姑娘可有解药?”那人虚弱的问道,一旁的委凡也急切的看向石幽幽。
石幽幽轻轻一挑眉,故意钓了钓胃口,“这个嘛……本姑娘还就有,有味名为‘英穗花’的药跟它对的上,不过‘英穗花’略带毒性,得加点其它的东西,只有明天去配制了。”又见那人略微缓和了语气,蓦然好奇的凑近前调笑道:“不过你得罪了什么人,竟只要你病,却不要你命。”见那人横眉冷眼对了过来,吓得咕噜咽下口水,识趣的闭上了嘴。
‘英穗花’克制‘半日枯’,恐怕也只有她石幽幽才有这个闲情逸致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研制上了吧!想起与师傅相处的昔日,石幽幽不禁一阵心酸漠然,为了不让二人看出异样,便委辞道:“我先去准备了。”
“等等”委凡一把叫住石幽幽,指着旁边那人微笑道:“若是此番他的毒你能解了,坐堂大夫也未必不可以破例。”
“真的!”石幽幽脸上顿时绽开一朵花,两眼泛出一抹精光。
“不过可不许拿我的病人当药人啊,”知道石幽幽平日私底下喜爱的那些捣鼓,委凡故整严态的调笑了句,僵持的局面瞬间略显缓和。
“知道,”悸窥的事终于得以如愿,石幽幽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形色颇为失态的匆匆离去。
房间里沉寂一片,委凡端起桌上茶壶满上一杯递给旁侧那人,那人接过,并未细细品琢,却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重重放下,平息间眼睛里透着股犀利的忿忿道:“岳太医曾为我把过脉,也是查不出所以然来,后来他悄悄稍话给我,怀疑我是中毒,今日这般看来,八成就是这样了。”倏然冷笑一声继续道:“看来我身边的人要好好的清理一下了。哼,我毕竟是皇上亲封的锦衣卫督指挥使,量他们也不敢随意造次。”
闻听此言,梁上的莫绾清心下一惊,此人莫不是那得宠当时的锦衣卫督指挥使毛骧?
瞟着紧捏茶杯的手青经绷起,却是毫无力道,毛骧心中不由更加忿然。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一旁的委凡问道。
毛骧长叹一声,轻声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忽又转话峰,“陛下下了秘昭,命我秘密护送抚州府尹知县洪培德进京觐见,你看此事……”
“可是关乎宰相之事?”见毛骧微点头以示,委凡复又问道:“你有何想法?”
“陛下下此秘昭,显然是对胡惟庸已然起了戒心,若此刻洪大人再参一本,就算到时候陛下念及旧情放他一马,只怕也是没了昔日的信任,到那时行事作风难免受限,自然是再掀不起大浪,现下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一招即中的机会,而洪大人就是这个机会,他们必然会不记代价拼个鱼死网破。我要坐阵京城,惑弄一下人心,让那些人不知道我的行事章法,身边叛徒身份又浑然不知,自然不敢贸然任命,”忽地仰头一声大笑,“不知梁上那位可有意愿前去。”
莫绾清一怔,知行迹已然曝露,便轻身纵跃而下,稳定身形乍见到面前人之貌,不由更是一惊,此人竟是那日在药铺前坐佣青布软轿为微胖体态的‘汝伯候’之子讨要解药的人,委凡见到从梁上飘然而下的莫绾清也是一诧,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而说。
“念在委掌柜收留的情份上,我就跑这一趟,何时起身?”莫绾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却是故作一副淡然态。
“子夜午时,那时人迹罕疏,城门交接的又是我的人,你先去准备一下,即刻动身,见着洪大人跟就他说,定走官道,又不能走官道。”见二人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眼神,毛骧并没多做解释,只道了句,“你只需将此话带给洪大人即可,他自会明白。”
莫绾清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委凡知他心中担忧,便慰藉道:“放心吧,那丫头鬼精的很。”
见那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一旁毛骧眼睛里透着股精明的深遂,“一个武功精湛,一个对毒熟识,别说叔父你不相信他们是落难至此,就连我也不相信。如今看来,他们不是在躲避仇家,便就是那孩子如你猜的那般是那人的后,此番回来,八成是来寻仇的,”忽又轻叹了口气,“也不知京城又要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波了。”
委凡轻步移至窗前,负手而立,看看那平静的屋脊,又抬头看了看那轮半牙的明月,心中顿时倍感如千斤石砾压住,久久不能平息。
“好了,我也该去安排一下了,”毛骧临行前特意嘱咐,“另外告诫一下那丫头,今日之事切莫传了出去。”只因了解当今皇上的脾性,若他中毒之事传入其耳里,莫说万不会惩戒下毒之人,反而疑心他的无能。
“骧儿,能求你件事吗?”毛骧刚提脚欲离开,委凡纠结下终于道出了心绪。
“叔父,您说”
“若有一日,可否请你放那孩子一马?”委凡用满是期盼的眼神看着毛骧。
“若是他不直接对皇上造成威胁,可以考虑。”毛骧沉思半刻方才松口点头应予,委凡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