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一边找寻着折子一边说道:“江苏的兴化县衙被一些乱民给烧了,布政使周学健上折子说是有前明余孽在从中作祟,而朕这里有份密折却说这兴化县令贪赃枉法以致于民怨沸腾故怒烧县衙,所以朕要你立即回江苏给朕细查此事。”
“奴才遵命,只是奴才请求万岁爷能准奴才两件事”,尹继善不慌不忙地说道。
“说说看”,雍正眼睛还是只瞅着折子说道。
尹继善知道雍正发明了一种控制百官的密折制度,这种制度造成的结果就是密折说的多半比普通折子准确许多,所以尹继善更相信后者,于是他便徐徐说道:“奴才想求万岁爷能够让屠大海随奴才一起去江苏查案,还想求万岁爷赐予奴才先斩后奏之权。”
“准了,就让屠大海以三等侍卫的身份与你一起去江苏吧”,雍正说完就把自己的玻璃眼镜取下来细细擦拭着。
等一旁的屠大海谢过恩,尹继善就忙拉着他出来回家小聚去了。
等匆匆地过完春节,尹继善和彭启丰两家人就准备往江苏赶去了。由于曹欣还未回来,曹霑和李筱也还是跟着尹继善一起前行。
这天,等前来相送的王公大臣一走,尹继善就忙命人驾车启行了。谁知马车还没走几里地,就有一飞骑跑来找到尹继善说道:“大人,我家主子说他已经病重不能前来送你还望你见谅所以特地命奴才带了这青裘送于你,另外还有这扳指,王爷说了,这扳指是帝王之物劝大人以后不要随便当掉,要是被人参上一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哦,替我谢谢怡亲王爷,不知王爷是如何知道我当了这扳指的?”尹继善惬意地戴上扳指问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总之我们王爷自有办法”,那人似乎并不想说出来忙准备要走。
尹继善让人给他些赏银并让他转托了些好药材就忙命人驾车又走,一路之上风尘仆仆直到了第二年阳春三月才到江苏地界。
这日,正是春光灿烂,万花吐蕊的天气,尹继善先下了马车舒展双臂嗅了嗅田野间弥漫着的清甜空气才很有感觉地说:“彭师爷,还是南方的水土更适合我呀,谁叫我是南方人呢。”
“大人,你怎么是南方人呢,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应该更适合关外的雪原才是”,彭启丰心情也很舒畅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说错了话。
“哪里呀,我骨子里可是南方人更不是什么关外的满族人”,尹继善一想到自己的真正身世就有些怀念,不自觉地往西边看了看又说道:“彭师爷,你去过四川吗?”
“没有,下官想说的是,虽然大人是满人但也不要不认祖宗才好”,彭启丰听他说话如此奇怪忙规劝道。
尹继善也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解释,便又另外说道:“彭师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到底对满人入主中原是怎么看的?”
“很好啊,顺应民心,一切合乎天理”,彭启丰心想这尹继善肯定是领了雍正的什么密旨,让他来查访他们这些汉臣的。
尹继善微笑了一下,掐断一根狗尾巴草说:“彭师爷不要误会,你不妨说说实话,这满清贵族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来是下官多虑了,其实像下官这种贫困人家出生的官僚并不太在意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什么族的,只要天下太平就足够了,要我说的话,现在比起前朝后期的宦官当朝、昏君连出好多了,如今的百姓虽然少了头发但过的日子确实要安稳多了,至少苛捐杂税少了很多”,彭启丰尽量说了些让尹继善满意的话。
不过让他颇感惊讶的是,尹继善并不是很如意:“你说的对,无论谁做皇帝,老百姓根本就不在乎,因为这皇帝根本就不该有或者对他们来说跟本就没有好处。”
“大人,你越说越离谱了,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让下官听见倒也罢了,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只怕是灭九族的罪呀!”彭启丰惊恐地瞧了瞧四周忙警惕地阻止道。
尹继善也只是笑了笑便又回到车里开始了行程。
尹继善重任江苏巡抚的事情早传遍了江宁城,没等他进城,周学健早就抢在陈宏谋的前面垫了三十里的黄土等候着他了。
那日,尹继善正在轿子里午觉,谁知外面传来的欢呼声一下子就把他吵醒了。他忙叫人前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周学健带着数万黎民百姓在路旁欢迎他呢。
“这周学健搞得什么鬼”,尹继善笑了笑就下了轿子一看才发现整个大道全是垫上了厚厚的黄土,难怪行走在上面一点都不摇晃。再一看路旁却是衣着整齐干净的百姓们跪在路边向他磕着头。
“周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折煞本官,搞这么大的排场,臬台陈大人呢?”尹继善一边遣人去把这些百姓劝回一边走来向周学健打着招呼。
周学健一边在尹继善面前诋毁着陈宏谋一边奉承尹继善赢得了江苏百姓的心。尹继善越听就越烦便忙阻止道:“周大人不要再说了,且给本官指指谁是兴化县令谢炎?”
兴化县令见尹继善要见他忙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抚台大人,下官正是兴化县令。”
“你就是谢炎啊,我知道你,你也是雍正元年恩科的进士,还是第二甲第一名比本官考得都好啊,不过你是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是个县令居然还生出民怨出来,还不快给本官说清楚!”尹继善越说就越有气。
这谢炎见他这样顿时吓得不轻忙跪下也不管下面厚厚的尘土不停地磕着头:“下官不敢跟大人相比,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抚台大人,今天是您走马上任的好日子,先回城歇息吧,不要生气”,周学健一边命人把谢炎扶起一边劝着尹继善。尹继善的确有些困倦也只有答应了下来。
尹继善一进城才见陈宏谋带着人赶了前来,还没等他说完,陈宏谋就指着一大叠纸张和书册说道:“抚台大人,奉圣意,下官现在就把高家的财产交给您,这是高家的原有账册,这是高家所有下人的契约,这是高家所有的田契,这是高家的所有房契,请大人处置。”
“妈呀,这雍正也太大方了吧,一下子就给了我近一百万两金银财宝还有上上下下的几百奴仆丫鬟”,尹继善看着上面记录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高家人呢?”尹继善让屠大海接过这一大叠账册契约问道。
“大人不必担心,高家人在京城里还有万贯家产,他们已经迁回去了,不会饿死的,只是这些下人,大人要如何处置?”陈宏谋知道尹继善有些宅心仁厚,于是就解释道。
尹继善想了想才先让陈宏谋带着他们去关押高家下人的地方。等他到了这里时就立即让陈宏谋把这些人都放出来聚集到外面,然后他就站到高处喊道:“各位,你们知道我是谁?”
“知道,大人是我们的新主子!”一些很聪明的下人忙跪下回道。
“不,你们错了!我是你们的仆人,具体来说,我是老百姓的公仆,你们才是我的主子,所以我现在就烧掉你们的契约,你们从今天起就重获自由了!”尹继善说完就从屠大海手里把那一大叠预先分出来的卖身契抓起来开始撕了起来。
“彩蝶,你说你二爷是不是疯啦,这是万岁爷的赏赐他怎么视如草芥,还说自己是百姓的奴才?”影儿心里有些痛心尹继善的豪爽之举。
彩蝶对着尹继善投射出赞赏地目光说道:“他这是在学彭湃呢,宁愿不要自己的财产也要还给这些下人们自由,您别担心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大户人家虽然为奴为婢但过的比百姓们要好,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选择自由和尊严,他们宁愿拿这个换来舒适的生活。”
影儿丝毫不理解她说得什么只见前面的那些下人们都感激涕零地朝尹继善磕着头,看着看着她似乎就明白了许多。
然而,令尹继善颇感意外的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有好些人宁愿为奴为婢的。尽管他撕毁了所有的契约,但还是有那么近一半的下人不愿离去,死都要跟着尹继善,尹继善无法只得允了下来。
一到高家大宅,这些剩下的下人们都十分积极地回到各自的岗位在屋前屋后打扫了起来。仅仅花了一个下午,一切都焕然一新,影儿便开始安排着家里的诸项事宜,而尹继善则要带着屠大海去巡抚衙门安排事宜,先见了温福和锦帆与锦芸又见了前来相贺的乔镖头。直到了第三天,二人才轻松下来,陪着张氏等人赏着满园的春色。
这一天,尹继善正在抚衙里同温福询问着江苏最近的吏治民情,却见屠大海走进来禀告说兴化县令来访,他便有些不高兴地说:“一个县令不回自己的县办事成天呆在省城里干嘛?”
“抚台大人,您不知道,兴化县的县衙被烧得什么都没有了,他只得带着一家老小呆在自己省城的家里了”,温福忙解释道。
“笑话,县衙被烧了,就不能先找个小客栈暂时办事吗,让他进来吧”,尹继善不忿地说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太师椅上。
那兴化县令一进来就忙跪下磕着头哭诉着说:“抚台大人,求您救救下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