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他们学院表演系要排我国著名戏剧家曹禺的话剧《雷雨》,她将在剧中饰演四凤。
她给我打电话,想请我赴京,帮她深入探讨、分析、研究四凤这个人物,从而更好地在舞台上塑造好四凤的鲜明形象。
小婉是我情感中的一朵激荡的浪花,为她,我义不容辞。
尽管我手头正在昼夜奋战地赶写明末清初秦淮八艳之一的青楼名妓柳如是的电影剧本,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并跟她约好了我赴京的时间和车次。
我出了北京站,小婉在检票口接我。
我出站检票后,无意识地还将火车票拿在手里,小婉从我手中夺过车票,说:“梁兄,这张火车票我收藏了。”
我生怕小婉在我离京时,硬塞给我来往北京买火车票的票钱,于是我便哄骗她。
我说:“票可不能给你,我回去后还要拿票报销呢。”
小婉说:“梁兄啊,你还没学会撒谎。撒谎是一门艺术。你撒谎还笨拙着哩。”
她将火车票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呀!无座号,站票,你在火车上站了一夜?”
还没等我吭声,她自言自语地说:“进京的火车票紧张,不好买啊!”
她望着我,眼里含着泪花,说:“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坐夜车来,我还以为你买得是卧铺票,可你、你、你怎么就在火车上站了一夜,连夜赶来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说:“我虽然买得是站票,可我的心是飞过来的。”
说罢,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小婉又动情了,我怕……小婉的眼里闪着泪花,她意识到了我的担心,她说:“梁兄,你别多虑,我知道你爱面子,我不会在火车站这人山人海的面前,抱住你狂亲滥吻,让你难堪。”
我微微一笑,说:“勇气,我还是有的。”
我主动地拉起了小婉的手,说:“走吧。”
小婉和我边走边说:“梁兄,我请你下榻北京友谊宾馆。”
北京友谊宾馆是北京一流的豪华大酒店,并且是面向接待外宾。我一听说让我入住北京友谊宾馆,心里顿时被吓了一跳,我说:“怎么,我不住友谊宾馆,咱俩就不友谊了?”
小婉只顾拉着我的手往前走,看也没看我,说:“梁兄,别跟我玩幽默。”
我认真地说:“我听说在北京友谊宾馆里就是买日用品也是用外币结算,我连什么是美元、什么是英镑都分不清,你想让我这个乡下的‘刘姥姥进荣国府’,出洋相啊”。
小婉不吭声,拉着我依然往前走。我住了脚。她使劲地拉我,我仍没动。小婉突然吼道:“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总是迁就你,我在你面前所表现出的奴性,连我自己都深感厌恶。你来了北京,你能不能客随主便?”
我不想和她吵,我掏出支烟,点着,吸了几口,然后微笑地对她说:“怎么,把我当客人了?”
她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说:“梁兄啊!我一个穷学生,你以为我口袋里能有几个钱?我的钱,连北京市民入冬储存的大白菜也买不了几棵。我请你入住北京友谊宾馆,也是借花献佛。我们学院有个法国留学生,是我的好朋友,噢,她是个女性,你别误会,她在北京友谊宾馆长期包着一间客房,最近,她在国内有急事回法国了,临走前,她把钥匙给了我。你来了,我借花献佛,请你入住。”
我说:“女士的房间,尽管人去楼空,我住进去仍不合适。”
小婉的固执劲又上来了,她说:“有哪一家宾馆的客房是性别固定的?客人一走,新来的男女嘉宾都可以分别入住。”
我说:“你说的那个客房是包间,尽管你的女朋友回国了,但那间包间仍然是她时空上的一个家,里边有她的物品,甚至有她女性隐私的物品。她回来后,晓得你让一个男士入住过,她会认为你很无礼。”
小婉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我母亲从苏州来了,你住她入住的那个宾馆吧。”
我惊讶地说:“你母亲来了?”
小婉为我的失态而感到惊诧,问我:“怎么了?”
我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连忙说:“噢,没、没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说她母亲来了,我心里会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慌。
小婉拦了辆出租车,我们便朝她母亲住的宾馆奔去。
以前,我曾听吴越导演对我说,小婉的母亲生在苏州、长在苏州,是个典型的江南美女。
小婉三岁时,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长大。她母亲一直单身至今。小婉在我面前从未说起过她的父母。
我一向尊重他人的隐私空间,关于小婉的家庭,我从未问过她。吴越导演还和我说,小婉的母亲叫婉儿,婉儿曾是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被分配到苏州姑苏话剧团,常年的舞台艺术实践使她成为一名杰出的话剧表演艺术家。
她在舞台上成功地塑造了中外话剧《雷雨》中的繁漪,《日出》中的陈白露,《玩偶之家》中的娜拉等性格各异的女性艺术形象,她还从事话剧导演及中外戏剧研究。也许是她出于对话剧艺术的执着固守,很多电影和电视导演盛情邀请她在影视剧中担纲主演,然都被她婉言谢绝了,令那些影视导演大失所望,扼腕叹息!
我和小婉来到了她母亲下榻的京都大厦,小婉轻轻地叩响了她母亲房间的门铃,门开了,小婉的母亲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一见小婉的母亲,心头猛地一震,她的形象儒雅、柔美,散发出一股股浓郁的大家闺秀的风韵,她的那种传统女性的古典美,使我的思维充满了唐诗宋词的深邃意境。
小婉的母亲一见我,朝我微微地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说:“请进。”
我们进了屋后,小婉将我和她母亲作了相互介绍。小婉的母亲给我和小婉各沏了杯龙井茶,小婉将茶端到我的面前,一边递给我,一边说:“我母亲对茶道颇有研究,等你光临我家时,我请我母亲为你一展茶艺。”
我说:“我一定前去领教。”
小婉的母亲微笑着说:“欢迎梁老师光临寒舍。”
小婉和我们小坐一会后,说:“有一个电影导演也下榻在这个宾馆,我去拜访拜访他,你俩先聊,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小婉出去了。太熟悉了,太熟悉了,我虽然从未见过小婉的母亲,但小婉她母亲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简直是太熟悉了,我脑海中的这个形象和小婉她母亲的形象简直是太相似了,但我脑海中的这个形象又分明是我的形象思维想象出来的一个虚无缥缈的艺术人物形象,真没想到这个虚无缥缈的艺术人物形象,尽然逼真地体现在了小婉的母亲身上,并且真实、清晰、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难道说这就是缘分?
宿命论认为:今世的相逢,都是前世的轮回。爱人就是在转世前失散的灵魂,在生命的轮回中去苦苦地寻找彼此。
我面对小婉的母亲,我的心里更加神思恍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