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丰霏心乱如麻,望着公交车玻璃窗外的憧憧人影,眼前浮现傅庆祯的脸。想起他方才的行为,不由哂笑,心道:他这算什么?
相约的地方是在B区的一家星巴克。丰霏照着手机上的消息,“冰沙拌番茄:我就坐在窗边”,她左右张望,在靠窗的角落扫视。
“滴滴”一声,手机上发信息过来。
冰沙拌番茄:我好像看见你了。
她一转身,就看见一个抱着波斯猫的金发少年在向她招手。
“久等了。”她抱歉地说道。
少年摸了摸手中的波斯猫,灰色的双瞳温润如玉,“没关系的。”
“这只猫咪好可爱!”
“呵呵,是这家星巴克里的。”
少年的名字叫南溪,三岁的时候被四处流浪的母亲遗弃在美国加利福尼亚洲的一家小餐馆里。当时南家人在圣地亚哥旅游,南家少爷见南溪生得粉雕玉琢,就拉着南太太的袖管,指着他说:“我想要他做我弟弟。”
南家本来就富埒陶白的,再养个儿子也绰绰有余,更加上南巍是家里的独子,自小便被千宠万爱,既然独子开口,就养着给当他玩儿好了。
而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只是他们自己的,不是谁的玩伴,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他们自从被血亲抛弃之后,生命中一种叫感情的东西也被他们偷偷藏了起来。他们如同寄宿在主人家的宠物,乖顺懂事,只求能够苟活,主人赏口饭吃。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一句“狼心狗肺”就能从道德的志高点上把他们打回去。总之,说出来也无甚用,白白给自己添堵罢了。
面前这个少年,身上干净得一尘不染,温柔优雅得像王子一样,可他灰色海洋中的忧郁多么像自己的啊!
丰霏对南溪一见如故,南溪又何尝不是呢?他一见到她,心中便升起了悲怆,看着对方举止端方得如同牵丝傀儡,简直就好像在看自己一样。
两人在星巴克里聊了一会儿,解决了午饭,下午又准备看场电影。不曾想,竟撞上了傅庆祯。
丰霏遇到他,只当不认识,同南溪走开了。傅少爷见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差点气得背了过去,他咬了咬牙,心道:好啊!先是自说自话把我的心池搅乱,之后就把我撂在那里,不负责了吗?
丰霏本以为与他是偶遇,直到——
漆黑的电影院里,丰霏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闪闪发光的屏幕,屏幕前放的是开心麻花的喜剧电影,周围一片哄笑连连。左边,南溪把爆米花递过来,问要不要吃,她没有拒绝,抓了一把。右边,傅少爷醋妒的眼神已经探照灯一般扫了过来。
一场电影过后,两人在公交车站告别。
“丰霏。”
“嗯?”
“很高兴认识你。”灰色的双瞳凝视着她,反射出她的倒影,而她的眼睛里亦是他的倒影。
南家的人过来接他,他坐车远走了。
“别看了,人影都没了。”身后,傅庆祯凉凉地说。
丰霏斜乜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傅庆祯见她又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一股子怨气就升腾了上来。
他多么想拉住她的手,质问她为什么在撩拨他之后,任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和其他男人约会?
可是他太喜欢她了,喜欢到害怕,为她的触摸颤抖,而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有勇气在拒绝她之后,去拉起她的手?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傅庆祯偷看着她,她正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她的半边脸上,把她的发丝染成了金黄色,蒲公英一样轻轻飘浮。
这一路格外漫长,把思绪都变得缠绵起来。
傅庆祯,一个幸运得与她命运截然相反的人,家境优渥,书香门第,祖上三代都是中央要员,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富家少爷。这样的傅庆祯让她羡慕、嫉妒。如果她也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她会比他更优秀!
她转头凝视着傅庆祯,内心充满着不甘。她看着傅庆祯因为她的凝视,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藏在角落里的那只恶魔慢慢苏醒了。
恶魔利用自己的美貌,沁着蜜糖一般的笑容,把自己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
傅庆祯的瞳孔猛缩,心底的怨气消散得一干二净,他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
自那天以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更加亲密了。丰霏会时不时地对他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比如说,舔掉他嘴角的奶油;,挑逗地说“味道不错”;他在看手机时,从后面搂住他;会盯着他的脸看,说他长得帅……每次都弄得他心跳不已,谁叫他喜欢她呢?
他尝试着回应她,约她一起去度假,一起去看电影,说喜欢她……每次他说“我喜欢你,丰霏”的时候,她都会笑着亲亲他的嘴角。他想,这就是她表达“我也喜欢你”的方式吧?
九月的骄阳在空气中烧起一股股热浪,傅家的二老爷傅钟书从蔚蓝色的水面一跃而出,光线投过透明的液体将傲人的人鱼线反射。这里是傅家的后花园,今日,傅庆祯的叔叔来做客。旁边,头戴墨镜的傅昌宇坐在躺竹椅上,给弟弟递过毛巾——钟书道了声谢——他转头呼唤房间里的儿子,“庆祯,给你叔叔倒杯冰水来。”
“欸!来了。”又跟刚赶过来的丰霏交待了一歇,随即将客厅的柠檬水兑了冰块给送过来。傅钟书只盯着在客厅里等待的少女——行止端庄,气质却是妖冶,明眸皓齿,朱唇似染。少女感觉到有人盯着她,却是不怕人,明晃晃地看了回去。
两人便对视了许久,直到傅庆祯把水拿过来打断他们。
“客厅里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丰霏,隔壁邻居家小孩。”
“读几年级了?”
“和庆祯一样大,暑假过完就念高中了。”
“与其关心别人家的小孩,还不如自己生一个。”傅昌宇笑着调侃。
“哥,我刚大学毕业,连女朋友还没有呢!”傅钟书哀嚎道。
“那还不在大学里找一个?”
“没对眼的。”
两人又嬉笑了一会儿,傅钟书敛了笑容,正色道:“哥,我决定去德国。”
傅昌宇眯了眯眼,“理由?”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继而才说,“哥哥,我们傅家为组织做了很多事,侍奉了一届又一届,手上早就已经不干净了。我们现在看起来钟鸣鼎食,富贵荣华,但这只是瞬息之间,没有哪个家族会一直昌盛的。哪天上面的人不需要我们了,我们的下场会比任何人都惨。哥哥,我们做好败退之后的准备。我在德国打好基业之后,会把国内的资金想办法慢慢转到外面去。”
傅昌宇凝视着他,看见他一脸忐忑的样子,放声大笑起来,“我的弟弟长大了,学会给家里分忧了!……你说得很好,我们的确要准备好退路,明天我把Adam介绍给你,他人脉广,到时候会联络一些地下钱庄帮你。”
“咔嚓。”丰霏从刚买的微单相机中抬起头来,镜头外的的母亲抱着幼弱的弟弟逗弄,一歇亲他的嘴一歇碰他的额头,像个小孩子一样。
周玉兰问丰霏:“姨妈送的相机喜欢吗?”丰霏点了点头。
母亲半抬眼瞧她,说,“喜欢就说喜欢,点头是什么意思?”
“喜欢的。”
“跟姨母谢过了吗?”
“嗯,谢过了。”
周玉兰看着乖顺的十六岁女儿,十分满意,把丰瑞凑近,“你抱一抱弟弟。”
丰霏把相机搁在桌子上,接过弟弟。“你看,你弟弟多可爱。你是姐姐,以后要多照顾弟弟,知道了吗?”
丰霏看着婴儿幼小的脸,就像看着一条刚买来的牧羊犬幼崽,慢慢酝酿着。
“以后要多照顾弟弟,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这是你新买的相机?”傅庆祯从沙发后面搂着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发。“
别人送的。”
“拍了什么?”丰霏把相机递给他,傅庆祯翻了翻:人来人往的街道,抱着婴儿的母亲,在巷口淋雨的小猫,汽车站,蜿蜒盘旋的高架桥……“不错很有天赋嘛!就是……你会PS吗?”
“PS?手机相机上的那个吗?”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呵呵”——无知少女模样的丰霏真的好可爱——“那是合成的软件,只有固定的模式,我说的是Adobe Photoshop。如果你不会用我教你,我舅舅在我小时候教过我一点。”
丰霏心里隐隐感动,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无偿对她付出的,她想到自己的作为,有一点歉疚: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感到丰霏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侧过头瞧她,“怎么了吗?不喜欢吗?”
丰霏眼神复杂,摇了摇头,“不,谢谢你。”傅少爷爽朗一笑,“你是我女朋友,有什么谢不谢的?如果真的想谢我,亲我一口呗!”说罢,将脸凑近。
这算是肉偿……吗?丰霏有点难为情,最后终是慢慢凑近,啄了啄他的嘴唇。他却是不餍足,将手插入她的发,加深了这个吻。
开学报名那天意外遇见了南溪,原来他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他后面还跟着另一个五官精致的亚洲人,在她与南溪打招呼时,眼神里充满了警告:“他属于我”。
经南溪打圆场、介绍,后来又随意聊起,她才认识这位财子原来是他的哥哥,南巍,他爹请客吃饭进来的。
原本傅庆祯是分到另一个班级的,可在第二天,他竟坐到了自己前面;连班主任都换了,后来据同学说原本匹配好的任课老师也换了三四个。
丰霏在进校之后加入了摄影社,傅庆祯加入了辩论社,后来又在社团里结识了一些密友:高中时代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