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丽阳林场往北五十公里的地方,此起彼伏的金黄沙丘里一座小茅屋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口深井,一辆旧摩托。
老图布像往常一样从井中抽水灌进那些塑料桶里,这些水要用来种植梭梭。那是少有的能够在沙漠里能够生存的植物,它可以有效的抗沙防沙。
看着老伴陶笙蹒跚着帮他提水,老图布道“跟着我,让你受罪了。”
老伴陶笙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只顾着在将水装上那辆旧摩托。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慢了,过了一会陶笙道“你个老不死的,儿子城里张罗的好日子不过,非要瞎折腾。折腾也就罢了人家念你的好了吗?还不是让人从林场给赶出来了。”
陶笙一边装水一边小声的嘟囔着,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老图布轻轻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已经包了浆的羊皮小口袋,满脸笑意,丝毫不感觉厌烦。这世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是心口不一的女人,她们嘴上不饶人,但是却一直陪在自己男人身边为他排忧解难。另一种还是心口不一的女人,她们嘴上柔情蜜意,但是大难临头时却不见踪影。老图布觉得很幸运,他的妻子是前一种。
至于提到的丽阳林场则是一桩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老图布在这座林场守了快要一辈子了。从当年那场黑沙暴开始这座林场周围都是黄沙,到现在林场已经是一片绿洲,有很多人开始在周围安家落户。这中间不知付出了多少人的心血。他是这些事情的见证者,也正因此当林场要被私人承包时,老图布成了最大的阻力。
他没有办法接受上一辈人用命换来的绿洲变成一份私人的商品,哪怕他们承诺会妥善维护这座林场,在这件事上老图布是固执的。
可是固执换回来的却是一纸调令,老图布被提前宣布退休了,而且被告知不能够再继续在这个林场待下去。
然后就有了这个小茅屋,这里的沙地太干旱了,还不适合种植胡杨,所以老图布选择了种植梭梭,他下决心要再种出一片绿洲。
他骑上摩托出发了,几年来周围的几百亩沙漠,已经布满了他的梭梭。有的已经一簇一簇连成一片,老图布挨个给它们浇水。沙漠里种树,其实最难不是种树,难的是维护已经种下的幼苗,它们太脆弱了,需要精心呵护。
“喂,图布。”远处灌木从里跑出来一个赤脚的男孩,肤色黝黑,眼睛发亮。
老图布看见他之后会心一笑,这个男孩叫阿木,自打这里的梭梭初具规模的时候,男孩就出现了。每次自己来浇水种梭梭,他都会来帮忙,两个人渐渐变的熟悉。老伴陶笙也见过阿木,只是奇怪这大漠荒无人烟,最近的村落距离这里也有六十里地,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少年?
每次陶笙问起的时候,老图布都是神秘一笑,指了指地上道“地上长出来的。”
“你个老不死的。”陶笙每次都会没好气的骂上一句,而老图布也不再多做解释了。
傍晚时分,大漠染上一抹璀璨的橘黄色,一株株梭梭拖起长长的倒影。
老图布和老伴陶笙坐在梭梭地里,披着落日的余晖,一如当年孩童一般两腿分叉开相互依偎着欣赏落日,身后也拖起长长的倒影。
小阿木则是蹲在不远处,双手托腮望着远方。苍茫大漠在这一刻,万种风情。
日子就这样过着,夫妻二人就像两棵胡杨坚定而执着的守在沙漠的最前方。
直到五十公里外的丽阳林场迎来了它的噩梦。
十多辆皮卡闯进林场,村民们驻足围观,他们知道,自己惦记的葡萄园很快就要有了。眼看着那些人从车上扯下汽油桶,一路挥洒。很快,这些皮卡就撒完了汽油,他们缓缓从林子里驶出。而最后一辆皮卡出来时,车窗里飞出一枚精美的压电陶瓷打火机,上面一簇蓝色火苗美艳而又危险。
大火终于烧到连身在五十公里外的老图布都可以看见的地步,就这样图布和陶笙跨上那辆旧摩托,赶赴林场。
老图布紧紧握住胸前的小羊皮袋子,面色坚毅。陶笙坐在那辆摩托的后面,不断抚过图布的后背,她害怕图布气昏了头,气坏了身子。而她自己也在后面无声的抹着眼泪。
天公不作美,就在老图布心急火燎要赶赴林场时,远处的天空暗了。
白日里那样漆黑如墨的天空他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是他永远都不愿再回忆起的伤痛。
老图布当机立断,让身后老伴坐稳,调转摩托避开沙暴向沙漠深处走去。
而茅屋前本来在帮忙打水的小阿木也看见了那黑色的天空,看着老图布离开的方向,小阿木甩开水桶拼命沿着车痕跑去。
然而此时的黑沙暴后面,一场大战正如火如荼。
“谢老,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吧,现在连人都找不清楚啊。”田水月背靠一处沙丘,缩成一团。
龙组抽调了大量的行动人员来到大漠,这片沙漠当中实际上一直都有十分异常的器灵信号闪动,经过了多年的探查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本来谢霖以为他带着两位龙组的队长过来足够应付,哪知道到现在连对手在哪都找不清楚。
谢霖拖着右腿一跛一跛走着,忽而站在一处不动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暗淡乌黄的天空。周围漫天的风沙飞舞却都绕开了他。他身外三尺一道无形的罡气护住了自己。
而胖子田水月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已经是满嘴沙子难以睁眼。
“这黑沙暴也真是古怪,在这里我们天时地利都不具备啊。”
轰!一声巨响,远处腾起一道巨大火球,而后浓烟滚滚。天空中沙蜥的尸体如雨落下。几米外一个男人叼着雪茄,肩膀上的火箭发射器的轻烟很快被风吹散。男人随手从身后的车上又取出一枚炮弹,弹头上布满了红色的花纹。
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男人取下雪茄道“谢老头,风沙太大,活没法干。咱们摸鱼可好啊。”
谢霖一头雾水看向田水月,田水月顶着风吼道“摸鱼就是上班时间偷懒的意思。”
“你少他娘的跟赵破虏那个臭小子学。”谢霖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