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思索一番,觉得还是从云静身上看看有没有线索。毕竟她的死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见过凶手,或是极有可能知道凶手的什么秘密,不惜让凶手斩断这条生命。
云静静静地躺着,虽然呼吸已经停止,手脚却并没有发青发紫,云弥之前给喂的药至少能维持这个频临死亡的状态大概三天,这一口气过去了,竟还能‘活’三天,不禁让李凡感叹这天云山庄的医术之高明。总而言之,现在的云静是个一只脚跨入鬼门关的人了。
云静的相貌还算秀气,断气前那一丝丝愧疚和惊恐已经褪去,李凡知道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身上的弟子服只是普通,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甚至荷花色的绣鞋底并没有太多的尘土。
正在李凡觉得一无所获的时候,一阵淡淡的香味飘入鼻中,李凡循着这味道在云静身上发现了一个荷包,淡淡的药味从荷包内散发出来,李凡捏起细闻了一下,果然,这是治疗哮喘的熏香,里面混着几味药,所以带着点苦清的味道。可这荷包的味道太淡了,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个病,肯定不会这么粗心忘记添药的,这让李凡起了疑心。
云澈在一边给玄一上药,疼得玄一直嗷嗷,云澈还笑话他,两个孩子就这么聊开了。看了一眼玄一身上的青紫,李凡心想若昨日自己有什么不测,那玄一今天就死定了,看来自己往后要更努力的变强。
“咦,这荷包……”进来查看玄一的云弥发现李凡手中的荷包,疑惑起来。
李凡回过神来,将荷包递给云弥,“这是在云静身上发现的……她有哮喘是么?”
云弥用双袖接下荷包,“嗯,这是云静师姐的旧疾了,不过并没有发病过,只是备着以防万一。云静师姐每月要来换次药,不过昨天已经换过了……”说着云弥细看了下荷包,“但并不是这个荷包,虽然不是我亲手换的药,但当时我在场,那是个绣着青鱼的蓝色荷包,并不是这个绣着花的。”
“青鱼?”李凡似乎看出了眉目,“云弥,你是如何知道云静她是中毒而不是哮喘发作?”
云弥一愣,“因为毒发的时候,毒血会逆流,当时云静的下眼睑明显发青,这是中毒之象……所以我才用银针控制毒血啊。”
李凡陷入了沉默,“原来如此……若在耽搁一会儿,这中毒之象可是会消失?”
云弥这才恍然大悟,“凡师叔,你是说,有人想让师姐看上去像是哮喘发作?”
“没错,若当时不是我觉得事情蹊跷,也不会让云澈立刻送她过来救治。”
“可,任谁见师姐哮喘发作,也会立即送来我这里啊……”
李凡摇了摇头,“不会,若那时我已经被害死,凶手绝对想尽办法控制局面,拖延时间,直到查不出毒害。”
云弥瞪大了眼睛,他似乎也能够感觉出这凶手的歹毒了,“不……这……云青师叔祖还有庄主,他们也会看出问题的啊……”
“恐怕今日他们为难玄一,并没有知会云青和庄主,是私刑……就连我,也是云涅让云澈来通知的,我想凶手当时并不知道我没死,所以也不会料到我赶到,并反驳掉云静的证词。”
云澈和玄一在一旁也听得认真,玄一虽有些后怕,却立刻锁定了一个人:“一定是那个凶巴巴的家伙,一早我去找小念吃早饭,半路就被他抓走了,是他要对我动私刑!”
玄一指的是云夸,那个带头的大师兄,的确是嚣张跋扈,云澈和云弥都有些赞同的神态,只有李凡摇了摇头:“小一,不是他,他的嫌疑太大反而是不可能的。你们想想看,若事后证明小一是无辜的,云夸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云澈明白,“按照庄里的规矩,轻则面壁10年,重则逐出师门……毕竟是冤枉他人行凶……”
“你们觉得真凶会冒这个险么……真凶心思如此,必然不会自己出面。”
“……”云澈、玄一和云弥都沉默了,李凡就是要他们明白,他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狠毒又谨慎的家伙,稍有不慎便会让对方得逞,因为这件事就算他们不清楚明白,凶手同样不会放过他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斩草除根。或许李凡可以带着玄一逃离这里,但云澈和云弥他却保不住,这也是他在云涅面前如此坚定的原因。
“那……我们还是赶紧将此事上报吧?”云澈意识到自己也有了危险,紧张起来。
“别慌,知道了他原本的计划,就能猜到他下一步会如何做。找云青和庄主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凶手之所以没有惊动他们,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山庄有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如今有人要害我,以及云静中毒的事是包不住的,上报只是多此一举。而且他们不可能知道山庄内的所有情况,要揪出真凶还得靠我们自己,明白了么?”
几人点了点头,“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做?”
“云弥,你只要保护好云静和玄一,云静她即使没有救活的希望,也不要放弃。”
“嗯,我会尽力。”
“玄一,你在百草堂好好养伤,除了云弥,谁的话你都不要听,不要答。还有,这几日来过百草堂的人,你都要记下来,交给我,或许会有所发现。”
玄一点了点头,“是,大哥。”
最后李凡转向云澈,“咳,云澈,你跟我来一下。”
“什么?!要我教您飞云术??”云澈刚惊叫完,便被李凡捂住了嘴。
“你喊什么喊……”李凡压低了声音,此时他跟云澈已经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你以为我想跟你学啊,你偷偷教会我,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今早是你带我过去的,他们都知道我不会,包括真凶,我怎么也得给他个‘惊喜’啊。”
云澈听后觉得有道理,“也是……凡师叔你也算是山庄弟子,学这飞云术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辈分有别,若是让云青师叔祖教你会好些吧……”
“……这种小仙术就不用麻烦他了吧……”李凡心虚道,其实他是拉不下这个脸去请教云青,虽然这师父不算坏,却让李凡怎么都觉得别扭,若是求他,好像显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似的,会被看轻的感觉。
“那……涅师叔也行啊……”
李凡一听云澈让自己去跟云涅学,脸色更郁闷了,“……你觉得他会这么好心?”
云澈不知道云涅和李凡林中私斗的事,点了点头,“是呀,虽然涅师叔在您拜师那天是反对来着,可他今天不是还帮过玄一么,他肯定不讨厌师叔了啦。”
“……”李凡捏着云澈的脸向两边一拉,“你成心气我?哪那么多废话,教还是不教!”
“呜……”云澈痛得求饶,“教……我教……”云澈不知道,李凡之所以不跟云青和云涅去学,归根结底是将他们当做了对手,而不是同伴,云澈就不同了,虽然辈分上有差别,实际上却是跟自己同龄的孩子而已。
“就这样?”李凡听完飞云术的口诀,的确是个小仙术,表面看似简单,却绝妙了。其实就是将气力灌注在承载重量的云雾上,依靠着天云山庄的云海,悬浮起来,然后就是随风移动,风向不对也能用气力做出调整,仙术将气力的运用设计得堪称完美,在这云海中穿梭并不费力。这要是在普通的环境,这飞云术施展起来并不容易,但李凡并没有失望,因为他想到了云青曾用过的隔空取物,那么不用云海,任何可以踩踏的东西都可以取来控制,这让李凡有些迫切,却强忍了下来,他知道不老老实实的修炼起自己的内气,这隔空取物只是空谈。那就先试试吧,李凡想着抬脚往上跨了一步。
云澈揉着略微红肿的脸颊,“嗯,飞云术是基本功,虽然只能在山庄内使用,却很方便啦。不过,要能飞个七七八八,也得花上两年,不过师叔你天资高,说不定三个月就……”云澈还没说完,便见李凡摇摇晃晃的走到半空,似乎脚下有一排无形的阶梯,顿时目瞪口呆。
李凡稳住身形,这脚下的薄雾看着并不可靠,但走上去感觉不坏,一步登天的感觉真好,以至于没怎么听到云澈的话,回头道,“嗯?你刚才说什么?”
云澈受了打击,默默蹲在一边在地上画圈……
半个时辰后,云澈已经能很淡定地看着李凡在天上窜上蹿下了,当初自己能上天的时候,也像这般欢脱呢,想来凡师叔也跟个孩子一样,云澈也就慢慢释怀了。其实,云澈不知道,李凡对气力的控制已经得心应手,只是少了那一下点拨而已,找到门路的李凡,又怎有飞不起来的道理。
李凡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落回地面,“咳,差不多了,云澈你用飞云术带我去个地方。”
“啊?”云澈一时反应不过来,李凡不是已经会了飞云术么,“师叔你不是已经……”见李凡又要伸手捏他,云澈立刻捂着自己的脸颊道:“带,我带,……不过是去哪里啊?”
李凡这才收回了手,“云静的住处。”
远处的云青正坐在自己屋内闭目养神,忽然就轻皱了眉头,云然捏着胡子守在一旁,问道:“怎么?魔气不是已经逼出来了么?”
云青睁眼,缓缓吐了口气,“不是这里,是那个不肖弟子,才一日没盯着就跟别人偷学仙术。”
云然听后笑道:“真是个上进的孩子,为师眼光不差吧?”
云青无语,“……也是个惹麻烦的主,您不会忘了我为何在这里修养?我救得了他一回,可救不了第二回。”
“哎呦,这还怪为师了?还不是你想吊着人家胃口,不肯直接教人家,这倒好,他不来找你,你还酸上了。”
“……”云青装没听见,又闭目运了一遍气,“这事,你打算让他自己查?”
“咳,你还需要修养几日,我也老眼昏花了,你那些个师兄弟不是在闭关就是去天南地北的游历去了,就当让那孩子历练一回,何况他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云青对云然这句老眼昏花不置可否,眼下却真需要好好调理一番,便没再回答。
一片祥和的院门内,一男子端起茶杯,没啄一口便又放了下去,如此反复,直到院外进了两个人,男子一下子就从藤椅上窜了起来,“怎么样,有小凡的消息了么……?”那院中坐立不安的正是李凡的父亲李玉堂。
进来的老六摇了摇头,“老大,没有云牌,也不能硬闯,就算到了夜里我的探子绕过了山门,山腰上的迷阵也是应付不来啊。”
李玉堂差点要捏碎手里的茶杯,“这天云山庄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故弄玄虚!难道我们就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跟老六一起回来的老田凯枫倒是没多少沮丧:“老大,我倒是有点发现,山脚下有一处密道,若是通过密道便能进入天目峰的内部,而密道如今是被堵上了,土是新的,而且我还发现了这个……”说着田凯枫掏出了一个物件,让李玉堂一把夺了过去,“这是……小凡走时带着的钱袋……”
田凯枫点了点头,“我想小凡一定是从那密道进的山庄,但我没有贸然进去,只做了记号,回来同你们商议。”
“……”李玉堂面色一沉,“不行,我必须去亲自确认。”
老六拦住了李玉堂,“等等,老大,我知您武艺非凡,又担心小凡,可这天云山庄的底咱们没有摸清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啊!”
“小凡生死未卜,多等一天,就让我折寿十年了,我必须去一趟!你们兄弟几人待小凡如亲侄,到时若我不在了,小凡就交给你们吧。”说完,李玉堂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老六一惊,李玉堂真心要去,武艺平平的老六一下就被闪了过去,见自己拦不住,老六转头求助于田凯枫,谁知田凯枫竟勾起了嘴角,似乎是有好戏要看的模样,细想一下,老六脸色发白,“二哥……你……我就觉得奇怪,密道的事你对我只字未提,你究竟是何居心?”
田凯枫看着老六笑道:“老大早不是当初的老大了,我们几个跟着他出生入死,却还不及一个无关紧要的娃娃,老六,我劝你最好收手,我们现在还不是天云山庄的对手。”
“你,你变了……”老六不可置信地看着田凯枫。
“变?究竟是因谁而起,你好好想想吧。若不是你被抓去斩首,我们又怎会走到今天,当然我还得感谢你,若不是这场变故,我们怎么能从被人践踏的小乞丐变成今天这人人敬而远之的七煞?”
老六抖着嘴唇,无言以对,面前的田凯枫好陌生,不……他们几兄弟都知道的,从田凯枫将李玉堂带回破庙,让他成为老大开始,田凯枫就想尽办法让李玉堂重燃斗志,带着他们出人头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玉堂始终都是个寻求平凡人生的人,直到老六出事,李玉堂才带着他们奋不顾身的救人。老六至今都对这件事很愧疚,被官府追杀,被唾弃,见他们几兄弟开始过起刀口舔血的日子。李凡的出现似乎给他们的这场噩梦带来了希望,李玉堂捧着李凡开心的宣布他就是自己的儿子的那一刻,那种发自内心的大笑,连老六都觉得,这孩子真是天降的恩赐。
他们几兄弟都是粗人,为了照顾李凡,没少招罪,可那孩子清澈的眼眸,和柔软的身子,让几个大汉的心都柔和了起来。渐渐的,他们开始吸纳那些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士,甚至有几个兄弟开始娶妻生子,在虎头山盘踞了下来。杀人的事虽还是免不了,但已不是当年滥杀无辜的情形了,七煞不是好欺负的,他们要让天下的人知道,这是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而这冷酷的一面却在悄悄的转变着,老六知道李玉堂是想归隐了,甚至在小凡下山前,就命他准备好了房产,待小凡考取功名后,便移居城镇。谁成想会变成今日这个局面……
“哼……念在兄弟情面上,若不想跟着我也没事,只要不坏我的事,你们还会过的很不错。你就这么转告其他兄弟吧。”
老六沉默着,直到田凯枫冷笑一下走了,他才扶着藤椅勉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