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工仪式在鞭炮声中拉开序幕。李老板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同志们,工友们!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经过十多天的奋战,工地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往后就全靠大家了……”说完,他旁边的女秘书带头鼓掌。
工程正式动工,打地基、砌墙、立柱,工地上一片繁忙。中宝将一车车和好的水泥从搅拌机运送到砌墙处,然后再一路小跑将空车拉回去。跑上十几个来回,他累得气喘吁吁,但他感觉很快乐,这种劳动不是无尝的,而是有经济报酬的,一想到能挣钱为爹治病,他又抖擞起精神来。
晚上,大伙躺在床上闲聊起来。中宝问:“小不点,象你这个年纪不在家好好学习,非要跑出来受这个苦,有意思吗?”
小不点将头靠在被褥上说:“学习,我没那个天份。一年级我上了两年,二年级我上了三年,到了五年级,我都十五六岁了,跟一帮小崽子混在一个教室里,我的脸都丢尽了。小学毕业我愣是没考上初中,我爸说我营养不良,我妈说我智力发育有问题,于是只好辍学了。没想到出来打工也这么辛苦,哎!这辈子算是投错胎了。”说完,他又侧过身问中宝:“唉!中宝哥,听说你是石头沟的秀才,你为什么不念书了。”
中宝想了想说:“一个是家里穷,二个是我爹有病,还有其它种种原因,就只好放弃学业了。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有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成的。”他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小不点问:“你现在后悔吗?”
中宝摇摇头说:“没什么后悔的,其实,社会也是一所大学,我们同样能学到很多东西。比如这次出来,我们见到的听到的,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值得学习和探究,只要用心,知识无处不在。”
成旺问旁边的邋遢鬼:“嗨!邋遢大王,你一天光知道睡觉,都四十多岁的人了,难道一点也不想女人,不想娶个老婆?”
邋遢鬼半眯着眼睛说:“女人,哼!女人是个啥?狼心狗肺。”
成旺说:“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别一天邋里邋遢的,挣上钱了好回家讨个老婆过日子。”
邋遢鬼不以为然地说:“女人,我多的是,一抓一大把。”
成旺疑惑不解地说:“豁!邋遢鬼,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吹牛的。”
邋遢鬼苦笑道:“吹牛,你以为我在跟你吹牛。实话告诉你,我有个两个老婆,只可惜全都跑了。第一个老婆娶进门不到一年就跑了,第二个老婆生了个女儿,我以为她会安稳地跟我过一辈子,没想到女儿长到三岁时,她也带着孩子跑了。妈的,想起这些事我就来气,我讨厌女人。”
成旺好奇地问:“她们为什么会跑呢!是你对人家不好了,还是人家闲你太邋遢了。”
邋遢鬼说:“我邋遢吗?告诉你,以前我是有名的美男子,我把胡子一刮,再穿一套笔直的西装,哪个女人见了都眼直。只不过后来,我染上了赌博,把家里输得精光,动不动还回家发脾气,所以女人都被我气跑了。”
成旺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真没看出来,原来你是个有历史的人物,难道你就不知道改过自新吗?”
邋遢鬼侧过身去,他背对着成旺说:“自己把自己的事管好,别人的事少操心。”说完不久,他又扯起了呼。
大工们砌墙时,小工们要为大工供料,供料就是将和好的水泥砂浆用铁锹铲到搭好的木板上,因为墙砌到一定高度后必须借助搭板,否则太高没办法够。大工们在搭板上作业,小不点在下面供料。由于他个头太小,每次将铁锹举过头顶时,料还没到达木板便洒了下来,砂浆和水泥洒了小不点一头一脸,气得他干着急还没办法。大工们使劲催促他:“小不点,你他娘的还能干不能干,不能干就少在这丢人显眼,要不把你交给刘队长,说是你干不了这活,让刘队长把你遣送回家。”
小不点在木板下求情说:“大师傅,行行好,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何必互相拆台呢!发工资了我请你喝酒。”
木板上的大工再没吭声,中宝跑过来说:“小不点,我帮你,我个头高,一个人能供两个大工师傅 。”
小不点听后感动得不知说啥好,两只眼盯着中宝,嘴里不由自主地说:“哥!中宝,谢谢你!”
刘大刚在工地上巡视,他站在刚砌完的一堵墙前仔细地观察。他眯着一只眼睛,顺着墙的一侧由下而上观看。看完,他对几个大工说:“你们几个要注意平行线,别把墙给我砌歪了,否则要推倒重来,还得扣你们工钱。”说完,他又转身对小工们说:“你们是怎么搞的,听说速度老跟不上,是不是要用个鞭子抽。给我加快速度,别把工程耽误了,耽误了就别想在这干。”说完,他转身走了。
刘大刚走到钢筋工面前,一个钢筋工叫苦不谍:“唉哟,我的妈呀!一天加工这么多钢筋,我的腰都累弯了,能不能让人休息两天。”
刘大刚瞪着眼睛说:“休息个屁,人家小工都没喊累,你们倒喊开累了,要不然把你们换个位,让你去干小工。”
钢筋工忙挥着手说:“别,千万别,我们这就干。”说着,立马动手来。
成旺干活麻利,他将木板上的灰斗添得满满的,足够大工使用一阵子。灰斗是用来装水泥少浆的,形状有点象簸箕。成旺看了看头顶上的灰斗,然后坐在地上的一块砖上休息。他突然想起了任小霞,便顺手从裤兜里掏出那只手绢来。手绢是他前两天刚洗净的,前面让邋遢鬼擦过汗,除此以外,再没任何人使用过。成旺刚掏出来看了两眼,上面的大工就喊:“成旺,发什么愣呢!去,给我捡半截砖头来,别一天神经兮兮的,连个手绢也要看半天。”
成旺只好收拾起手绢,闷着头去捡砖头。刚捡完砖头,大工又冲他喊:“成旺,把我的水杯子接满给我递上来,速度快点。”
成旺生气地将一块砖摔成两半说:“娘的,大工天生就是使唤人的,就有资格发号施令,我他娘的又不是侍侯你的。”
上面的大工说:“嘿,你小子脾气还不小,有本事也当大工,谁让你天生就是出苦力的命。”
晚上睡觉时,几个大工又在闲谈,成旺显得心事重重,他本想闷头好好睡一觉,可大工的谈话搅得他无法入睡。他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发出抗议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安静点,还让人睡觉不了。”
一个大工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不让我们说话对吧!那好,我满足你的要求。”
几个大工真的停止了谈话。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吵闹的收音机的声音,原来大工又拿出收音机来听。这分明是欺负人,成旺一刻也不能忍受,他上前揪住一个大工就要打。好在旁边的中宝拉住他说:“成旺,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这不是动手的地方。”
成旺放下拳头,那个大工说:“咋的,想动手,你小子毛还没长全呢!还论不到沟头村的份,我们沟底村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说完,他还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中宝说:“这位大哥,你这话有点过分了。不管是沟头村还是沟底村,都是石头沟的人,出来打工是为了挣钱,大家有缘份在一起,何必要分个高低贵贱呢!”
屋里的其它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对,对,中宝说得对,你们不能欺负人。”
一场战火就这样被平息了,屋里又安静下来。不久,人们进入了熟睡状态,扯呼的扯呼,放屁和放屁,咬牙说梦话照常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