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邹正行震惊异常的表情,焚香在那一刻承认自己的心态已经有些扭曲了。似乎是看到邹正行为了自己痛苦,为了自己忧愁万分,她才会觉得高兴快乐。虽然这高兴快乐带着一丝丝生生拉扯她的疼痛,她也甘愿看到。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焚香默默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孔,唇上不自觉就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她轻轻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把掉在地上的佩剑,重新又交到了邹正行的手上。
“拿好了。保命的家伙,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掉了。”
“……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焚香事不关己地又坐回到床边,邹正行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好像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吧?擅闯秦国王府,被他们逮住了会怎么样呢?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吧?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焚香一皱眉,对邹正行这种质问自己的态度觉得有些反胃,甚至是有了想要呕吐的冲动。焚香下意识地用手抚摸了几下肚子,似乎是在安抚那个心疼母亲的孩儿一样。
“……你……”
邹正行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到嘴的气话都咽了下去。如果师傅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么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亏欠了这个女人。之前自己在到处找她的时候,他也曾经胡思乱想过。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够坚强倔强,如果这个女人不是狗聪慧隐忍,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众叛亲离的状况,都不会活得太过长久,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
所以当两个月慢慢过去的时候,邹正行的心便会越会往下沉。不管他有没有记起那些曾经,师傅总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诓他的,而如果这些都是事实,他很有可能已经亲手将一个爱他的女人推进了地狱,并且杀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每每想到这一点,邹正行总会从梦里惊醒。
现如今他再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虽然依旧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却带着一丝敌意,更让邹正行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就是那个宋妃。
邹正行被这样的事实打击得半天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焚香隆起的肚子瞧。冷若冰霜的焚香因为他这样的凝视终究还是有了些许反映,她下意识地侧过身子,将自己臃肿的身体隐于他的视线面前。朱唇微起,说的尽是划清界限的话语。
“看什么?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正如你休书里写的休妻理由一样,我红杏出墙。单就这一件事情,算是我欠你,所以我不会要你的命。你还是走吧。”
“怎么不是我的?你可别告诉我说,这是辽国皇帝的。”
邹正行不怒反笑,似乎像是抓住了焚香的弱点一样。
“你离开邹府的时候正好是快要过年的那一月,那个时候你肚子就已经起来了。之前你就在邹府住了两个月有余,再往前推,那个时候你可是在江南。据我所知,这段时间里头,耶律只骨可是一直都守在汴京城附近的。还是你想说,这个孩子是穆长亭的?可是我怎么听说,这个男人就是我呢?”
邹正行说着,便向前行了一大步。几乎是要把焚香圈进了怀里。焚香闻言,猛地一抬头。眼睛里头有震惊,有欣喜,又有一些些害怕。
“……你都记得了?”
她似乎是看到了一丝曙光一样地抓住了邹正行的衣襟,看着这样的眼神,邹正行心里更是像是猛然被人敲击了一下。对着这样的她,她不忍说谎,又不忍残忍地说出实话,只得用沉默来作答。
焚香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她的眸子立马就暗淡了下来。还没等邹正行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她推开了好远。虽然只是几步的距离,可是在邹正行的眼里,却似乎是看到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知道了。一定是师傅他老人家告诉你的。邹正行,你走吧。”
焚香觉得很是疲累,慢慢坐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跟我走。”
邹正行眉头一皱,莫名霸道。
“你知道的。你若带着我,根本就走不了。邹正行,你不是号称是汴京商贾之中的神算子么?今日你可以这么轻易就进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焚香从唇间窜出来的几行字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让邹正行止不住地背脊发凉。他默默转过身来,却依旧不肯放手。焚香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将他的那只手掰开,就好像是自己拿刀,一点一点地刻槽着自己的心一样。可是她已经顾不上疼了,她不想见到他,不想见到他在这里,不想见到他在辽国。
她要他安全,她要他做好那个在大宋叱咤风云的邹家二公子就好了。
“你带不走我的。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来秦国王府,可是我早就已经听说过这里的戒备森严,或许你一个人离开还绰绰有余,多了一个我,你就走不了了。”
邹正行在怔愣间,焚香已经完全松开了他的手,现在站在他对面的女人似乎是在向他透露一个讯息,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就算此时此刻他真正感到了惋惜,她也已经不再是他的了。曾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语。
“……还不走?芙蓉渠不在我这儿。”
焚香见邹正行依旧没有离开,以为他是为了芙蓉渠才会留在这里,却不知道她说出来的这些话,不仅是伤了她自己,也是伤了邹正行。
邹正行看着焚香决绝的背影,很想说自己不是单单为了芙蓉渠过来的。可是这样的冲动就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不要说焚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该不会以为,那幅宋妃图里,我随手拿来用的芙蓉渠耶律只骨就这么轻易赏赐给我了吧?呵呵,邹正行,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轻易给人呢?”
焚香说着,忽然转过了头,摆出了一幅你知我知的表情看着邹正行。
“……你在说什么呢。”
邹正行眉头一皱,并不想说出芙蓉渠的真实用途。
“哼,你不说也没关系。不过你既然费事来大辽找它,便也知道它到底有多重要了吧?或许你知道多少,耶律只骨就知道多少。不管如何,你知道它有多重要,他就知道它有多重要。弄不好,比你知道的还多。”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风凉话,还是焚香已开始就打定主意帮他。焚香突然凑近邹正行,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藏宝图的口诀,我早就绣出来了。”
邹正行闻言一阵,回过神来时,才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见焚香嘲讽一笑,似乎就料定了他会因为这句话转身离开一样。邹正行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选择了做这件在陆焚香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这个女人再聪明,却还是算错了一件事。因为他不是穆长亭,他是真真正正的邹正行。
焚香只觉得这个男人巨大的身形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他的吻充满了掠夺与独占的意味,临走前,竟然还将焚香的唇给咬破了。
“我会再来找你的。”
这是陆焚香在恍惚间,听到邹正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