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谷上,浣纱溪边,春日盎然。焚香在这暖日斜阳之下,游玩戏水,很是开心。她在前头跑着,后头则跟着宣文与起良表哥,自然还有长亭和青谱。大家在一起把酒言欢,更是互相追逐游乐。然而,欢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当焚香在溪边看到自己的倒影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是一场梦。
经历了如此之多的风风雨雨,焚香比谁都清楚自己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纯净的小女孩了,天真烂漫消磨殆尽,只剩下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事故老成。
正因为有这样的认识,她才会突然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间,第一眼瞧见的,竟然是青谱。
“你醒了?”
青谱就这么坐在她的床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发着呆。所以床上有一点点的动静,都足够让他回过神来。
“嗯……我睡了多久了?”
焚香看到房内正点着灯,便知道还是晚上,就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晕倒的那一天。
“你睡了都有两天了。邹家大夫人都能够下床了。”
青谱没好气地看了焚香一眼,帮衬着她靠在床柱边,这才又坐下。焚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脸上尽是疲倦。
“怎么?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么?”
青谱听罢,突然抬起手来敲了一下焚香的脑门。
“嗯,又被你知道了。你就这么盼着自己早点不在人世么?”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了解你了解得很,若不是碰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你才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等我醒来呢。既危险又无济于事。不是么?”
青谱轻松的话语到此为止,忽然话锋一转,就变得沉重起来。
“焚香,你怀孕了。”
这一句话说得很轻,却似一记惊雷在焚香的脑子里炸开来。好半晌,她才回复冷静。
“我怀孕有多久了……”
“……三个月。”
青谱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焚香比了个三字,还特意向自己身后望了望,似乎是怕人听到。焚香当然知道为何青谱会如此谨慎,却又觉得现在这样的状况太过滑稽,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也就只有你陆焚香了……香儿,难道,你是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钟青谱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觉得焚香会这么做,可是当他看清楚焚香的表情时,这样大胆而又荒唐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钟青谱的一语中的,似乎是在焚香的意料之中,她的沉默便已经是一种默认。
“你疯了?如果你是怀了长亭的孩子,为什么你还要回邹家?啊?”
钟青谱皱了皱眉头,若是焚香没敲错,他竟然还带着些不自然的尴尬与脸红。虽然眼下房内空无一人,他却还是小心得好,硬是压低了声音与焚香交谈这禁忌的话题。然而,青谱的质问并没有引起焚香的重视,比起他的愁眉不展来,她倒是一脸轻松。
“有什么好怕的,我没有做对不起他们邹家的事。我若真的不要这个孩子,那才是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呢。”
“不是,香儿……”
青谱难得见到焚香会在糊涂事上如此固执,却也头疼不已。本来就不多话的他,想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去说服一个如此倔强而又能言善辩的女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正在他牟足了劲想让焚香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外房那儿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夫人,您醒了?”
进来的人是小袖,见到焚香已醒,惊喜交加。落了一阵泪才想到要问青谱焚香的病情。青谱看了看焚香,又瞧了瞧小袖最后随便扯了个谎话便离开了,不过他在走之前,焚香分明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不甘心,这就代表着这个呆书生还会再回来想尽办法来说服她。可惜他们彼此都是如此倔强,到最后谁都不会屈服于谁,只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钟青谱才会了解她的良苦用心吧。
待送走了青谱之后,焚香这才想起来刚才小袖一直不见人,于是便问起了他的去向。
“你刚刚去哪儿了?这大晚上的。”
“哦,夫人您没醒来,自然是不知道。大夫人可以下床来了,所以今儿个晚上邹府上下都在忙活着,摆了个家宴,大家都在那儿呢。夫人,您若是身子还撑得住,要不要去瞧瞧?”
焚香想了想,总觉得邹家那个其乐融融的环境,自己一去了就会格格不入,甚至会搅局。倒还不如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当个病人,继续好好休息。
“算了,不去了。你就去回老夫人,说我还没醒来。照着钟太医的话说就行了。”
吩咐完毕之后,焚香便又缩进了被窝里。只不过这一次,她会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