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正言这辈子自问最不想再听到音信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他素未谋面的穆长亭,另外一个则是汴京李家的李尚。可是偏偏天不随人愿,不过是这么几天的时间,因为一个陆焚香,他所听到的消息几乎都来自这两个人。
这一日,邹正言风尘仆仆,来到了昔日的艳歌楼,今日的小酒馆。虽然不似之前那般繁华,却也不失雅致。这样别出心裁的格局总算是让邹正言烦躁不安的情绪多少有了缓解。可是这轻松还不到片刻,近来的人就让他立马没了好心情。
“哟,邹大少。我还想着你不会来呢。”
李尚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坐到了邹正言的对面,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更是将外头的一片歌舞升平隔绝在了帘子之外。
“邹大少,不是听说邹夫人已有身孕了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够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见到您呢?”
李尚明知故问,也不知道是在提醒邹正言什么,或者只不过是随便一说的话题。邹正言与李尚打交道尚久,又怎么会被他这点小伎俩给制住。
只见邹正言依旧喝酒吃菜,泰然自若,说话间也没有忘记反唇相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啊。不是说李夫人也有身孕了么,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我到这里来,是逼不得已。家母想要在下去拾掇拾掇弟弟的坟墓,再加上邹家家大业大,江南也有不少生意。我是不来不行啊……哎?我说李兄,你们家的生意不是只在河南一带么?”
“哼哼,邹正言,你行。”
李尚不怒反笑,反而是举杯与之碰杯。邹正言大方迎上,二人一饮而尽。
“李兄,我说了这么多。现在该轮到你了。你来浣纱镇,是做什么的呢?”
李尚玩味地转了一会儿杯子,这才回道。
“寻个仇人,给你个消息。“
“仇人?”
邹正言觉得奇怪,倒不是因为不相信他会有仇人。而是自古以来,李家人的仇人众多,就连邹家多多少少都能够算上一个。竟然有一个仇人让他如此上心,实在是让邹正言感到好奇了。
“……我还以为,除了我二弟的事,谁都不会让你如此上心了。“
邹正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像是一块小石子,丢到了李尚心里,激出一圈涟漪。只不过他微变的神色只是在那一瞬间,并没有让邹正言捕捉到。如果他真的看到,就会知道这一句话在李尚看来根本就不是玩笑,而是一种试探。
“呵呵,行走江湖多了,活得时间久了。在乎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再一个,这是我的事情,倒不用邹兄费心。我只想问一句,穆长亭的消息,你可有兴趣?“
杯裂,酒水从裂缝中慢慢流逝。邹正言看着手中已经碎成块的瓷杯,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这些残渣。他的手里尽是酒水,湿润一片。
“穆长亭?“
”对,穆长亭。“
二人心知肚明,能够找到穆长亭,就能够找到陆焚香。邹正言很想知道陆焚香的下落,却并不愿意承认这铁一般的事实,更不愿意这样的消息时从李尚的口中听到。现今他所有的不愿意都成了真,怎么能够让他心情舒畅。
“……怎么,不想知道?我这可是免费赠送阿。“
”为什么?“
邹正言忽然的反问,让李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可不像是你李尚。难道你的仇人,是穆长亭?李兄是想借刀杀人?呵呵,好利的刀,却又是个好意外的仇人。“
李尚听罢,但笑不语。对于邹正言这种歪打正着的猜测,他打算置若罔闻,继续说他想要说下去的。因为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借刀杀人。
“倒是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消息罢了。是想知道,还是不知道。全凭你的意思做。“
说着,李尚便站起来要走,却被邹正言出声唤住。
“你的消息可靠?”
“很是可靠。我说出来这家人,你就会觉得很可靠。”
李尚将身体斜倚在了桌子边上,附在邹正言耳边只是说了两个字,便叫邹正言变了脸色。
“……吴家。”
说罢,他拍了拍邹正言的肩膀,径自走出了这个小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