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散蓬莱(上)
云里雾里的,碍着眼前的路,实在是分辨不出该往那个方向走。不过,倒也还看得清脚下的路,所以还能往前走。
雾里有鸟在叫,似远似近,许是这里是蓬莱的缘故,倒也觉得有些仙所之感了。忘尘一直往前走着,没有说话。他走的步伐是那么轻快,像是知道该往那走一样。狩魂跟在他的身后,只觉见怪不怪了。这样的地方,即使他身为天将也是很难辨别方向的。倒是这个忘尘,就像是无所不能一样。一路走来,他打败了绍,还找到了通往蓬莱的星门,现在更是如同走在一个早就走了无数遍的地方一样在这个被浓雾包围的地方走着。倒也真的是给人无所不能的感觉了。
鸟叫声不停在耳边回荡,越听这鸟鸣狩魂倒也想看清楚这座岛的样子。人就是这样,越清楚弄不明白的,就越想弄明白。而神和人,除了力量不同,其实倒也没什么两样。
忘尘继续往前走着,他继续在后面跟着。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雾太大,看不清周遭,更别说看海与这里相隔多远了。
脚下的路有些潮湿,在这样的路上走着着实有些难受。而忘尘他显得是如此自在,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累。狩魂之前不了解他,自从他进入轮回过后就更不了解他了。
他费力的跟在忘尘的身后,穿梭在貌似很茂密的林子间。听着鸟叫,看着泥土粘在鞋子上。他懒得施法将这些东西清理掉。因为一清理了立马就又回粘上。他看不清这座岛,更无法直接施法越过这片林子,只能一步一步走着。
:“跟紧点,别跟丢了。”
忘尘回头对他喊了一声,接着继续往前方走去。
狩魂望了望眼前的雾。被遮住的山,此刻就在他的脚下。他努力的想象着这座山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
:“喂,还要走多久?”
:“我怎么知道。”
忘尘走在前方,望着这看似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雾。只是这世间不允许,不然,他会带着秋走遍人世间,看尽繁花与浓雾。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狩魂暗暗的说了一句,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我要是真的无所不能,也不用来这。”
忘尘回头看了他一眼。狩魂呆呆的站在那,或许他是真的无所不能,即便是自己的一声低语,他也听入了耳里。
:“话说,你到底来这干嘛?”
狩魂问道。一路上,这个问题始终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翻涌。就像是有无数的蚊子不停的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若不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了,他心里始终不好受。且,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天将,现在却跟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做着莫名其妙的事,要是传到天界,要是被曜叠知道,他肯定会被骂的很惨。再者,忘尘的意图到现在还未明,要是他接下来做了什么有损天界的事,恐怕他也会跟着遭殃。
:“不是跟你说了吗?来找落菊。”
:“找他干嘛?你没说明原因。”
狩魂继续问道。
:“我说了,三界即将陷入漩涡之中,以它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解决这个危机。现在天界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狩魂看着他,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结局会变成什么样,这个人早已知晓。他现在做的,就是让接下来的走向按照他所熟知的方向走。
:“你在……?”
狩魂意识到了什么,到没有说破。
:“对,我现在,在帮天界招兵买马。”
忘尘将这句本该很严肃的话说的十分平淡,像是随手一丢就可以丢开的东西一般将它随口说了出来。而且,当他说出这句话后,狩魂感觉他有些危险了。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他先前遇上的绍,遇上的涯,也不是即将要遇上的冥,而是眼前这个家伙。他的实力,不能说是最强大的,他的可怕之处在于,狩魂琢磨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好歹,涯他们的心思一目了然,一心就只是为了推翻天界,从开始到现在,狩魂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便是忘尘令人感到害怕的地方。
:“难道,你不憎恨天界?”
:“憎恨?”忘尘回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我为什么要憎恨天界?”
:“因为天规,星王殿下让你堕入轮回。因为天规,星王殿下……”狩魂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瞪大了双眼,此刻手已经不自觉的放到了离剑很近的位置。
忘尘见到他这幅样子,笑了一下。笑的自然,笑的真实。
:“哎,要是我要对你出手的话我完全可以不救你,让你死在那个谁谁谁的手里。我也不想对付你们那什么星王殿下。再者,我都说了我不是残梦,你怎么就揪着这点不放呢。”
:“我还没说你是残梦?”
:“看你的样子和你刚刚说的话,不是把我当成残梦了么?”
忘尘苦笑不得,满脸的无奈,同时眼里又闪过一丝悲伤。是啊,狩魂还没说他是残梦。三界之中早已没有残梦这个人了,可,那个叫做秋的女孩还在彼岸等着吧?等了几个轮回,等了无数个春秋,这样的等待,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们现在暂且将你是不是残梦这个话题放下。”狩魂说道“我问你,你对这些为什么那么清楚,还有,为什么要帮助天界?明明以你的实力,不管三界变成什么样都对你毫无影响。”
:“我说了,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忘尘说道。
说完,狩魂立刻以拔出了剑,将它抵到忘尘的脖子上。
:“可我今天,还真就想知道个大概。”
虽然,狩魂的剑抵到了忘尘的脖子上,可他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他的表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是先前的样子。
:“我劝你最好把剑放下,你伤不了我。”
不用忘尘说狩魂也知道。单是他一招就要了绍的命这件事就足以看出自己和他的差距,可狩魂也没有要把剑收起来的意思。对于现在这个阶段来说,任何事都要谨慎。要是他是敌人的话,那么此行肯定另有所图。说不定,因为他,这一场战役将会变得毫无胜算。所以,他必须弄清楚。
:“哪有怎样,打不赢就放弃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天界早在几千年前就亡了。”
:“哼……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听着他的话,忘尘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暗流。是啊,要是知道做不到就放弃的话,几百年前秋也到达不了彼岸。可是最终秋到达彼岸了又怎样?很多次他都在问自己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他是送秋到了彼岸,同时也把秋永远留在了彼岸。彼岸固然美好,倘若带上几百年,几千年,它的美好也会让人觉得厌烦吧?
:“你永远不知道,你所做的这些,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忘尘盯着狩魂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我不在乎代价,我只要能够得到我想得到的。”
看着狩魂的样子,忘尘竟觉得他有点像当年的那个残梦。虽然,他活的比残梦要久。
:“那就只能说声抱歉了,如今到了这里,你也算安全了吧?”
:“什么意思?”
忘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只见他的手中,正在慢慢涌起一股暗流。如果不仔细去观察,完全看不见那股暗流。那股暗流像是有生命一般,从他的指尖慢慢往上爬,慢慢往上爬。而狩魂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股细微的暗流,他的注意力全在剑上。他知道,要是忘尘出手只需一瞬间就能让局势扭转过来,所以他在尽力去想忘尘出手后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击。
眼见忘尘的手已经开始抖动,像是只要风一吹过他就会出手。可是,他没有。刚刚涌起的暗流又渐渐消散了,他嘴角的笑变得有些生硬。
:“还真不是时候。”
忘尘话音一落,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周围鸟儿的鸣叫声好像变得稀疏了起来。现在雾中的密林,显得更加静谧了,静谧的有些反常。
:“主人来了?你个当客人的还是把剑收起来吧?”
忘尘说着便转过身去,对着前方被大雾笼罩的地方拜了一下。
:“无道者忘尘无意打扰此地清闲,只为苍生欲求见尊主一面。”
忘尘的声音往雾里飘去,融入雾中,不停的将聚集在一起的雾冲散。虽不知忘尘到底是不是在装神弄鬼,狩魂还是把剑收了起来。毕竟此刻他们在蓬莱这里,要是真被当成了另有所图的人,势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之七宿神君先前就已让他先回天界,如今要是在这里看到他,他也不好交代。收起剑之后,他也学着忘尘往前拜了一拜。
随之他看见从雾里慢慢走出来三个人,随着人影慢慢走进,那三个人的大概轮廓也渐渐印在他的眼中。透过雾观着模糊不清的轮廓,像是三个手握长剑身着长袍,头戴一顶代表无道者的道冠的人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无道者?”
三人走近,其中中间的那人走到忘尘身旁一双眼仔细的打量着他。
:“是的。”忘尘微笑着回应道。
:“三界之中,除了几位元老和他们收下的徒弟之外所有的无道者都在蓬莱了。你是哪位元老之徒?”
:“濯风之徒。”
忘尘平淡的答道。
:“濯风之徒?”
领头的人继续问道。他的目光渐渐从忘尘身上移到了狩魂身上。他的目光非常尖锐,仿佛能刺穿一切。同时,他尖锐的目光中还透着一股杀气。
:“那你呢?”
领头的人又对着狩魂问道。
:“星王护卫,狩魂。”
此刻空气中所散发的着某种危险的气息,狩魂能够感觉到。这种气息在忘尘说出他是濯风的徒弟后犹为浓烈。他感觉,只要是接下来说错一句话,眼前的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加之无道者和天界又毫无干连,眼前的三人完全不会顾及他的身份和地位。只要他们感觉他是假的,那么他们随时可以出手。
狩魂说完, 他又转过头去打量着忘尘。他的目光在忘尘身上移来移去。另外两个人仿佛也是懂了他的意思,慢慢的往忘尘这里靠近。
:“据我所知。”领头的人在忘尘身边绕了几下,说道“濯风在冥界仅仅收了三名弟子。大弟子星砾几千年前触犯天规落得灰飞烟灭的地步,二弟子琉璃同样因为触犯天规理因也落得个灰飞烟灭的地步,却在机缘巧合之下真正成了无道者。而三弟字残梦,至今仍在凡界经历轮回之苦。你是你叫忘尘,是濯风的徒弟。完全就是在胡说,清羽,横涂,将此人拿下!”
领头的人话音一落,旁边的两人立马拔出剑将它比在了忘尘的脖子上。狩魂见状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领头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手中的剑将它比在了自己面前。狩魂一时间也是无比错愕。
:“星王的护卫,为什么不在星王身边。”
:“因为……”
:“算了,没这功夫听你解释。待会去见尊上再解释吧。”
狩魂刚想开口,领头的人又立马说道。狩魂知道此刻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又看了看忘尘,见他丝毫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于是也没了反抗的打算。他知道,要是忘尘出手的话,面前这三人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但忘尘没有出手。
:“走!”
领头的人厉声说道。随即旁边的人便压着忘尘和狩魂慢慢往前走去。
雾越来越大,狩魂望着前方,看不清的路,每一步都是凭感觉在走。倒是眼前这些人,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么久,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适应过来的。
虽然,从外面看来蓬莱是被大雾包围着,但是里面倒是有着格外明朗的世界。温和的阳光从天上投射下来,落在大地上照亮这个世界。在这里,没有一点雾。
雾里雾外,分不清的世界,倒还有那么一片净土。
:“神君,这个地方,如何?”
白发老者站在涯边,俯视这一片看似虚幻的天地。有几只鸟儿飞过。在雾的上方震动着翅膀的鸟儿,倒真像是天界的仙鸟。
开阳在老者的身后站着,表情满是尊重。即使他贵为七宿神君,也不过是区区千年,他不敢在这个人面前造次。
而身后的天璇只是一双眼单纯的赏识这片天地。她资历尚浅,不知眼前这位老者为何人,对于这位老者,她只有处于对长辈单纯的尊重。当老者说出那句话,她只当是问开阳。加之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的一直是先前星砾的影子。星砾的身上,隐藏的东西太多,神幻,让人着迷。
哪个浑身带着秘密的人,第一次遇到。就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所以总想要去了解,他身上所带的每一个秘密。
:“很宁静,在战乱横生的年代,能住在这么一个地方,倒是令很多人羡慕。”
:“在战乱的年代,不管身处何方,心永远不会宁静下来。”老者抬头望着天空,蔚蓝的天,有着明媚的光“流河,倒真想再听你和濯风弹一曲。”
:“逝者已逝,请节哀。”说着,开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天璇。只见天璇瞪着一双大眼睛痴痴的望着他和落菊。或许,不该让她了解过多“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来凡界吗,现在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吧。毕竟,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来凡界的机会了。”
:“可是……”
:“行了,任务就交给我吧。你连任务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也没用。”
:“哦。”
说完,天璇慢慢往山下走去。老者回头,看着天璇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写尽沧桑,沧桑之中,又透露出一丝对天璇的惋惜。
:“她真不该拥有这个身份。”
:“尊上。能说说当年的那一战吗?”
:“想知道,战争来临了该如何保护她?”落菊读出了开阳眼里的担忧。他经历了当年的那一战,也能理解开阳的担忧。即使是他们,也不能完全接受那一战的残酷,更别说这几个尚未被战争摧残的孩子了。
:“七星辰所有的人都想保护好她。”
:“你们还小,本不该参与这样的纷争。可如果它真的来临,以你们的身份,又不可避免的要卷入这场战争。告诉我,现在的七宿神君,有几个是从当年的那一战中留下来的?”
:“天枢。”
开阳答道。
:“那他现在应该非常的煎熬。”
说着,远方飞来一只白色的鸟。它径直的朝两人飞来,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
:“有外人来了。”
落菊淡淡的说着,随后转身往山下走去。开阳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可又仿佛已经得到。见落菊转身下山,他也跟着往山下走去。
星辰落入了凡间,于是凡间盛开了花。凡人来到了神的居所,所以改变了一些神的命运。她是神,也是凡人。她让三界开满了鲜花,也让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忘尘走大殿里站着,想起这是当年濯风所在的地方,他的心里渐渐起了一丝波动。顺着,他又看见了秋的影子。他看见,秋就站在草地上,迎着风,等着船靠岸。
秋的长发被风吹起,她又伸出手将长发弄下来。她的眼里闪着光,光投向欲望海。他知道,她在等人,可他不知道的是,她等的人,已经成了他。也许,他不该接下哪个命运。可是,不接下哪个命运,他就无法守护那片让秋着迷的彼岸花。
大殿上站着很多人,全穿着白色长袍。他还从未见过濯风穿着白色长袍的样子。或许是濯风的缘故,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竟觉得有些亲切。
:“尊上还没来吗?”
:“耐心等等吧。话说,他真的是濯风长老的徒弟?”
:“不可能。濯风长老总共就只收过 三个徒弟,其中没有一个叫做忘尘。”
大厅的人议论纷纷,忘尘听着他们的话,竟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伤悲。明明身份就在这,可是却不能说出来,明明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也有能力回去找秋了,却要当做自己已经死了。当灾难来临,不管是神,还是人,多有太多无法握住的东西。
看着狩魂的样子,他明显有些生气。也是,毕竟一个神族的高级将领,此刻却被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而被押在这,生气也是正常的。
:“尊上到!”
只听门外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恭敬的低下头。然后一个老者慢慢从外面走进来,老者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人。见到老者身后的人,原先还处在气愤中的狩魂一瞬间竟怕了起来。他不知道,要是他不听命令,私自跟着忘尘来到蓬莱的事被上报到了天界会怎样?加上,通过之前的接触,开阳貌似也是个不好惹的人。要是被矅叠知道了,估计他吃不了兜着走。
而忘尘在见到开阳之后则表现的很平淡,仿佛他早已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或者,三界之中,无人能治他。
:“尊上!”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齐声的对落菊喊道。
落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绕过忘尘和狩魂,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坐下。开阳也从忘尘的身边经过,经过时他的眼里露出种种诧异,但还是尽快的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不明白为何忘尘会出现在这里,之前因为不了解他的实力对他有些忌惮,但同时又为了保住自己贵为七宿神君的威严,所以才对他说让他离开。可没想到他竟然跟到这里来了,想着之前和他交过一次手,虽然并没有真正的打起来,可是忘尘的实力已经摆在了他面前,再加上现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这般神秘的人物,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他想要质问忘尘,可自己身处蓬莱,这里是落菊的地盘,落菊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发问。
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到狩魂的身上。若真如狩魂所说的那样,他是矅叠身旁的护卫,那么忘尘的身份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一个星王的护卫,怎么会一直跟着这个自称是无道者的人?况且,以先前的接触判断,这两个人中做决定的像是自称无道者的忘尘。而堂堂星王的护卫,怎么会听命于一个无道者?
索性,天璇并没有在身旁。所以,现在的他也可以无所忌惮一些。要是等下真的会出手,他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此二人是何人?”
落菊望着站在大殿中的狩魂和忘尘问道。
落菊的声音浑厚无比,带着浓重的岁月气息。开阳不知道他活了多久,只知道,从他出身开始,落菊就已经成了无道者的领袖。千年前的那一战,也是他带领着濯风以及剩下的无道者元老跟着天界奋力抵抗。若不是他,当年那一战也不一定能够取胜。
落菊声音落地,一旁坐着的人当中的一个立马站出来,双手作揖,恭敬的回道。
:“禀尊上,身穿战甲的那人称是星王的护卫,奉天命落到凡界找寻濯风长老,因途中遇上一个叫做涯的人,随即与星王失散。至于另外一人,自称也是无道者,且还是濯风长老之徒。”
他回完,落菊挥了挥手,他又坐了回去。落菊又仔细打量了下底下的两人,见狩魂的模样,他也觉得有些熟悉。
:“星王的护卫?”
:“正是。”
狩魂答道。
:“倒也是觉得你熟悉,你是否参与了千年前的那场大战?”
:“回尊上,魂曾与星王殿下在巫山接应过流河长老,且与冥族于巫山发生过一场惨烈的交战。”
:“这倒说的通了。”
落菊说道,接着一双眼又移向忘尘。
:“濯风之徒?何名?”
:“忘尘。”
忘尘回道。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落菊要说的是什么,可无奈,他已经不再是残梦,即使拥有一个所有人信服的名字,可在命运之下,他只能选择让它深埋。他不知道,要是以后,如果有机会遇上了秋,他该怎么办?等了几百年,他怕遇上以后控制不住,又重新拾起被扔掉的身份。
:“忘尘。”落菊冷笑了一下:“虽说,这千年来我一直身在蓬莱,可对外面的事也是略知一二。濯风是收过几个徒弟,唯独没有一个叫做残梦的。你说你是无道者,我且不论真假,光濯风之徒这一条,你该如何解释。”
:“我确实是无道者,也确实是濯风之徒。”
忘尘已经不打算再隐藏,像这样痛快的说真话的机会。估计以后没了,只要他不说出缘由,他就可以尽情的说出自己想说的。或许,他说出这些,不为别的,只为让早已陨落的濯风听到,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又或者,是为了说与秋听,虽然他知道秋听不到。
:“再给你次机会,你到底是何人?”
落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忘尘也感觉到了。不过他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狩魂是越来越搞不懂,忘尘为什么这么坚持。他知道忘尘说的并不假,且,只要他说出来他就是残梦,那么所有的麻烦就解决了,但,他就是不肯说。或许,这与他是如何在短短的几百年变得如此强大有关。狩魂忽然觉得,逼问他真相的时候来了,但他没有这样做。这一路走来,狩魂知道他并无恶意,只是有着他不得不隐瞒的东西。
:“你有你不肯说的原因,我也有我的担忧。现在这个特殊阶段,恕我的做事手段有些极端了。先把他押下去关起来,等他什么时候原因说了再放他出来。”
落菊话一说完,旁边立马有两人站了起来,回了一声之后两人便将忘尘押了下去。
:“尊上,那这个人呢?”
忘尘被押下去之后,又有一人站了起来问道。
:“先退下吧,他留在这,我还有话要问他。”
:“遵命。”
说完,大殿内的人除了落菊和开阳还有狩魂,其余的人纷纷起身快速的走了出去。
狩魂脑海里回想着一切。他始终想要弄明白这几百年来忘尘究竟经历了什么?经过几世的轮回,他是如何从残梦蜕变成忘尘的?现在的忘尘,就真的只是忘尘,从一开始的接触,到刚刚被押下去,他在他的身上始终找不到当年残梦的影子。当年哪个为了秋可以不顾一切,在明知道打不赢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战斗的残梦,现在看来,或许已经真的死去了。
其实除了他,开阳也是一样,内心对忘尘充满了疑惑。先不说他的实力,在三界之中几乎可以称霸一方,加之他不知所意的动机。他为何会来蓬莱,而且刚刚被押下去为何表情如同什么事都没有一般。此人的身上尽是古怪,这种古怪,他不说,没人能猜透。
:“狩魂将军。”
:“嗯。”
狩魂回过神了,答道。
:“你可知,他是何人?”
:“魂不知。”
:“魂是在被冥界狂徒追杀的路上遇上他的,在魂快要死于冥界狂徒手中之时,是他出手救了魂的命。他只说他是无道者,并未明确说明他到底是何人。且,魂之所以来蓬莱,一是冥界狂徒横行,魂怕路途再遇冥界狂徒无力抵抗,随即才和他前往蓬莱。二是此人道出,他来蓬莱是为了拯救天界,他说天地将变,打乱将起,天界需要尊上的帮助。魂才与此人前来蓬莱寻尊上。路上,此人并未明确向魂透露过他到底是何人。”
:“你说,是他救了你的命,他的实力如何?”
:“魂无法确定。只知道,他仅在瞬间便了解了追杀魂的冥界狂徒。且,在魂的记忆中,此狂徒是涯最得力的部下,实力可以说是非常强大,却在瞬间被此人所杀,毫无还手之力,所以。魂也不能明确说出此人实力到底如何。只能说,深不可测。”
狩魂坚定的说着。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忘尘的实力深不可测。他好歹也是矅叠的护卫, 实力在天界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可在面对绍时却显得多么弱小,而绍在忘尘面前又显得是多么弱小,可想而知,忘尘的实力有多可怕。
:“行,此人是何人暂且不论。估计他不说,我们是猜不透的。我们来论另一件事。你说,你和星王在途中遇上了涯。照此说来,冥使真的出手了?”
:“正是。”
落菊只是从开阳那里得来流河已经死了的消息,还未完全肯定冥使已经出手。而此次,狩魂带来的消息,可谓是解了他的疑惑。
正说着,开阳慢慢起身,移到落菊身旁,在落菊身旁低声的说道。
:“哪个自称忘尘的人,不简单。我来这里时遇到过他,并且和他简单的交过一次手,他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世上还有何人有这般实力?”
:“除了天族和无道者的长老,只有冥使。”
开阳回道。
落菊低下头,又一次审视了下底下的狩魂。
不远处云雾缭绕,谁也说不清,这雾里到底藏着什么。
云里雾里,道不清,说不明。就像别人身上的秘密,好像就在眼前,却怎么都猜不出,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出来还没到一天,天璇就有些想念天玑了。从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失去感,这种感觉当天玑出现后便格外的猛烈。好像,这次一出来,她就再也见不到天玑一般。
其实她的心里也清楚,三界最近将发生大事。从天玑和开阳的表情中就发现了。可开阳和天玑又都可以对她隐瞒。她了解天玑,天玑会对她隐瞒的事,绝对不会小。
外面的世界,云里雾里的,和来时不一样,倒也有些别样一般风味。她喜欢凡界,却并不想在凡界待多久。她也知道,这并不可能,她也没有那么奢望。这千年来,所有人对她的照顾让她变得非常懂事。也正是她的懂事,所以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对她格外照顾。
天璇抬起脚,慢慢朝着雾里走去。在七星辰呆了千年,千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哪个样子。每天感受着同样的光,感受着同样的温度,观赏着同样的风景,现在在凡界,看见什么她都想接触。
她伸手,摸了摸白色的雾。明明看着虚幻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明明看得见,却又非常虚幻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凡界。天璇感觉到,自己的手变得湿润了,被这雾沾在了她的身上,手也变得湿润了起来。
:“呦,神君原来也是要来蓬莱的吗?早知道就和你们一起来了。”
天璇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慢慢从雾里走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让开阳无比害怕的星砾。
:“嗯。”
天璇知道,要是开阳发现她和星砾在一起,一定会骂她的。可是,即使知道,她却非常想要靠近他。她想要了解他身上的秘密,她想要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们,别人都市什么样的。进入七星辰的千年里,她已经快忘了。
:“你为什么会来蓬莱。”
:“这个吗?”
星砾虽带着微笑,天璇还是发现了他脸上露出的难色,向来懂事的她也不想再追问下去。随即说了一声不想说就算了。
星砾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比的女孩,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像这般天真的女孩,他又怎么忍心把这复杂的世界说与她听。即使,要他说他也说不出来。他的脑海里还装着哪个男孩的身影。明明一个才十几岁的男孩,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他心里升起一种恐惧感。按理说,这世上已经没人能够威胁到他了,可他就是想不通,那恐惧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且,哪个男孩,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从他高傲的目光中判断,他应该是身份十分显赫的仙家。但是,在他的了解里,天界好像没有那么一个人。所以,星砾对哪个男孩身份的疑惑就如同他对残梦是如何恢复记忆的疑惑一样。从见到残梦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残梦已经恢复记忆了,同时,残梦的力量也可能已经恢复了。只是,他为何成了忘尘?为何要埋没掉残梦这个身份?再者,按照残梦的性格,他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前往彼岸找秋。然而,所有可能是残梦表现出来的,在忘尘的身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就好像,残梦真的已经死了,忘尘只是忘尘,二者毫无联系一般。带着残梦的记忆,星砾想不通忘尘是如何做到如此平淡的。他平淡到仿佛一切和他无关,然而这一切又确确实实的和他有关。
:“神君,继续呆下去的话不太好,我劝你还是回天界吧?”
:“我在等开阳哥哥。开阳哥哥不回去我也只能呆在这。还有啊,为什么继续呆下去不好?”
:“没什么。”
说着,星砾抬起脚准备往前走去。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就好像身上藏了很多不愿让别人看到的东西一样。”
星砾刚刚绕过她的身后随即就听见她低声说道。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明明累的要死,嘴上还笑着说不累。你就不会让你师傅减少点训练强度啊。
星砾怔住,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的头低下去,眼里闪烁着一丝光。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一道旧的伤疤被别人重新划开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千年来,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原因。他害怕和别人接触,害怕遇上相似的人,或是听到别人说出相似的话。千年来,他始终没放下她。所以当天璇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她的影子。虽然,样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可还能分辨个大概。或许琉璃说的对,他们虽说着在寻找忘记的方法,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忘,而是一直想着要怎样做到不忘。
这就是他们的悲哀,一直以来的悲哀。
:“那你觉得,这样的人,是好还是坏?”
星砾回头微笑着问道。其实笑没笑,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不知道,我被关在七星辰里几千年来,这几千年来只接触过天玑哥哥他们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我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也说不出是好还是坏。”
看着天璇的大眼睛,星砾真觉得她可爱。这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可爱并没有多大用处,天真只会成为负担。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你当七宿神君?”
:“我也不知道。”
天璇抬头望着天空,她的脸上写满了天真。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危险,只有烦恼。
有几只鸟儿飞过,越过长空,落在高山上。星砾也向高山看去,雾飘到了高山上,给这座山增添了一丝神秘感。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遇上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千年的时间,对她的思念早已将他的心填满,这千年的时间里,虽然也曾到过凡界,也曾遇上很多人,可是他的脑海里只有她的身影。看着一个个女孩从自己身旁走过,仿佛是看见了他。只是现在,她的样子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也许,忘掉她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知道吗,你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人。”
:“哪句?”
天璇不解的问道。
星砾低下头,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天璇之前还没有见到过。今天突然见到星砾这么笑,她的心中只有疑惑。她不解,为何世上还有人笑的那么难看?为何有那么一种笑,让人心里异常的难过?
:“你在凡界呆了多久了?它以前是什么样的?”
:“很少来过,不过还是可以回答你的。它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安定个几十年,几百年,随后又陷入动荡。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渺小的凡人为何如此不看重生命。明明短短几十载,却丝毫不珍惜,一当动荡,一个两个的都将生命交付于战争。往往每次动荡,随处可见,遍地的尸体。”
:“原来是这个样子。”天璇说道“看来,还是凡界的花好点。”
听到她说出话这个词,星砾眼睛忽然一亮,抬起头望着她。
:“你到过冥界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走出七星辰。”
天璇回答完,星砾点了点头,随即从手中幻化出一朵彼岸花。看见彼岸花,天璇的眼镜瞪的更大了。之前见到的凡界的花已经很美丽,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花朵。她慢慢走近星砾,伸手想要触碰它,但没有碰。在手指快要接近彼岸花的时候,她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星砾读懂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将花往她身旁递过去。天璇看了他一眼,星砾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天璇才伸手将彼岸花拿到自己手上。她的眼镜深陷在彼岸花的美丽中。虽然,她知道这是星砾幻化出来的,可还是被它的美所折服。她轻轻的抚摸着它,脸上的笑容,像极了一个小孩得到一个非常喜爱的玩具。
:“这是什么花?”
:“彼岸花,冥界最美丽的花。”
看着深陷在彼岸花美丽之中的天璇,星砾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先前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也像她这般单纯,但又和她不同。那个身上藏着其它东西,而她没有,别人光是从她的表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为了一袋种子便跑了很远的路去为他打一壶酒。即使知道那地方身处战乱,她一个女孩子容易遇上危险,依然义无反顾的去。而且,他能够感觉到,她要的,不是那袋彼岸花的种子。甚至,他感觉,那个女孩好像在那里里见过。可这千年的时间,他实在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或许是去凡界散心的时候,一不小心遇上她的前世了吧?
:“彼岸花,之前倒是听天玑哥哥说过,好像,它也是三界最美丽的花。只可惜,它只生长在冥界,而且只生长在无望海附近。”
:“是的。”
星砾回答道。
:“那么,你是冥界的人吗?”
:“以前是,现在只不过是三界的一个游魂。既不属于冥界,也不属于凡界,更不属于天界。我只是,一个存在与三界之中,又存在于三界之外的人。”
:“既处于三界之中,又存于三界之外的人?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说的话也怪怪的。”
天璇继续把弄着彼岸花。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花,虽知道是幻化出来的,她依然爱不释手。而且,看她的表情,好像还不允许别人动一般,像极了一个孩子。
:“三界那么大,奇怪的人到处都是。你在七星辰呆的太久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太少。”
:“哎,要是有机会的话,帮我带一朵真的彼岸花过来吧?”
天璇抬头,一脸期待的望着星砾。
:“可以。”
这时星砾才发觉,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彼岸花是假的了。也难怪,她好歹也是七宿神君,发现这朵花是假的不难,只是她天真的样子,让星砾差点忘了,她的实力在天界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星砾答应了,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所谓的下次,几乎不存在。他与她的碰面只不过是偶然,这次分离过后,他将会回到自己虚幻的世界,直到连那个人的身影都在也想不起来。而她也将要回到七星辰,一直呆在那里不会走出来。以他和天界之间巧妙的关系,他是不可能帮她把花送到七星辰的,可他还是答应了。正如之前那样,明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彼岸花的种子,可还是骗了哪个女孩。
有些时候,守着一个不存在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脚步声在长廊里回响,清晰的脚步声击打在心灵深处,加上将阳光隔绝在外的墙,心里竟有一丝空荡。
千年的时间过去了,若不是这个时刻来临,田几乎都快要把他忘了。
走到深处,田打开一道厚厚的门,只见一个穿着破烂,但依然掩盖不住一脸秀气的男子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手中握着一把非常明亮的剑。看到田进来后他冷冷的笑了一下,随后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石壁。
石壁上刻画着奇怪的图案,那些图案像是在讲述着某个故事。
:“这一刻,终于等到了吗?”
男子冷冷的说道。
:“啊雨,你也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