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着火锅边吃边聊,听徐海妮讲巡演途中的趣事,和天啸新作的歌曲。瑾萱总觉得有个她认识的人,跟徐海妮长得特别的像。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看到徐海妮仰天大笑,这腔调和杜鹃岭的寨主阿机花铁鲁一模一样。
十五年前熊占奎栖凤坡盗宝,挟持了花铁鲁的一双儿女,两个小孩是龙凤兄妹,哥哥祺儿,妹妹灵儿。
当时两兄妹只有四五岁,祺儿被熊占奎用阴掌击碎心脉而亡,灵儿被他掳走。
十五年后,也就是半年前。熊占奎带领以龙彪为首的一伙匪徒,再次潜入杜鹃岭,在栖凤坡布下疑阵,借机火烧飞樱谷,欲图盗取古蜀文物。
事败后被花铁鲁劈成两半,临死也不肯说出灵儿的下落。
徐海妮的年龄,差不多二十岁,和灵儿年纪吻合。瑾萱早些时候,就觉得她很像一个自己认识的朋友,只是想不出到底是谁。
刚才看她仰天长笑的模样,和花铁鲁如出一辙。所以断定,面前的徐海妮,极有可能是花铁鲁失散十五年的女儿。
“你说…说…我有…有父亲?”徐海妮惊讶万分。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徐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从人贩子的手里把她买了回来,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有父亲?
不对!谁没有父亲?
徐海妮的脑袋快要爆炸了,爸爸妈妈这两个称呼,不知道在梦里喊过多少遍。
“对,你有父亲,你还有爷爷,还有姑姑。”瑾萱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徐奶奶已经过世了,我就剩下天啸一个亲人了。”徐海妮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瑾萱肯定在骗自己,人贩子拐来的孩子,哪可能有什么父亲母亲?
“你等着。”瑾萱朝徐海妮指指。
雾飞樱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接连打了七八个,才听到她懒懒的声音,好像是喝了酒,边上闹哄哄的。
“飞樱!我是瑾萱,你在哪里?”瑾萱把手机放得远点,电话那头实在太吵了,重金属的低音炮,声似惊雷。
“干嘛?我在…在东京呢。”声音断断续续,原来是越洋电话,真不知道她去了日本。
“你哥还在成都吗?”瑾萱冲着电话吼着。
“他啊,不在,回杜鹃岭了,回去两个月啦,你找他干嘛?”雾飞樱的好奇心倒是挺大。
“没事没事,你好好玩吧,注意安全!”瑾萱还没说完,就听有人用日文把雾飞樱喊走了。
杜鹃岭在大凉山腹地,没有信号塔,通信只能靠原始的传输方式。
“瑾萱姐,别折腾了,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徐海妮有些失望,原本不奢求什么的,和天啸过得很好,一下子被瑾萱拉到这么个肥皂泡里,她很害怕。
害怕希望的肥皂泡,被人戳破。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除了闹闹咿咿呀呀地叫唤,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大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生怕说错些什么。
碧瑶安排杨天啸和徐海妮睡到客房,众人各自散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没想到这雪,下了整整一夜,居然是满城的银装素裹。
闹闹早就醒了,在床上自己玩耍,偶尔用小手拍拍瑾萱的脸庞,噘着一张小嘴,老往姑姑的胸口上噌。
小家伙估计饿了,瑾萱起身冲了奶粉,塞到他嘴里,随手拿了一本书,半躺在床上翻看。
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徐海妮肯定是花铁鲁的女儿,她就是十五年前失散的灵儿。
海天他们还没有回来,也没人替她作证,不行,一定要让他们父女团圆。
血战大凉山时,花铁鲁的笑声何其凄凉,妻子阿荞过世,灵儿是他唯一的骨血。
“碧瑶姐,我要去凉山。”瑾萱拨通柳碧瑶的电话。
“啥?大雪天的,你要进山?凉山离这那么远,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往山里跑?”柳碧瑶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定下来的事情,九条牛都拉不回。
可是这大冬天的,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瑾萱前几天刚跟梁云汉和江雪通过电话,说今年在成都陪姑姑姑父过年,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是啊,我想在过年的时候,让他们一家人团聚。”瑾萱说道。
瑾萱主意已定,又打电话跟邱海璐告了假,她决定让花铁鲁和徐海妮过一个最幸福圆满的牛年。
把闹闹送去秦家之后,瑾萱就回来了,徐海妮还没起床。杨天啸和顾鹏飞在院子里堆雪人,谁也不说话,沟通全凭手势和眼神。
“天啸,去喊海妮起来,我们去凉山!”瑾萱一进门就吩咐天啸。
“哎呀,姐,我还想睡会。”天啸喊了没用,徐海妮闭着眼睛说道。
“起来,别装了,你根本就不在睡觉!走!我们去凉山,找你父亲和爷爷去!”瑾萱自己闯进房去,一把掀开海妮的被子。
瑾萱说得没错,徐海妮一宿没睡,现在也是在装睡。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只是疑似,她也异常激动。
又惊又喜,又怕又期待,这是她想了十几年的事情,憋在心里,跟谁都没有提起,包括天啸。
不知道多少次,梦到自己的父亲母亲,梦到那座开满鲜花的大山,蓝蓝的天洁白的云,还有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徐海妮豪爽不起来,在瑾萱的拉扯下,半推半就地起了床。
一路上风驰电掣,徐海妮开车很猛,瑾萱好几次提醒她放慢速度,也没有效果,是归心似箭?还是想早点去戳破那只希望的气泡?
中午时分就下了高速,瑾萱凭着记忆,好不容易摸到马子村口。远处的山峰上白雪皑皑,马子村倒是一片干爽。
泥坯子房屋被村民们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捆捆柴火堆在各家的土墙上。瑾萱是这里的常客了,直接让海妮把车子开到陀子到的家门口。
“爷爷!爷爷!”陀家的门敞开着,瑾萱一路小跑进了堂屋。
陀子到不在屋里,玄铁弯刀挂在墙上,想必未出远门,这刀是他的战友,出远门时刀不离身。
赶忙招呼徐海妮和杨天啸进屋烤火,山里气温低,院子里的地上结了一层薄冰,比市里冷了不少。
瑾萱在陀家住过一阵子,去厨房烧了壶水,泡了几碗茶,三人围着火堆闲聊,倒也不急。
“这是哪家娃娃,老陀子蓬荜生辉啊。”陀子到没进院门,洪亮苍劲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爷爷,我是瑾萱。”瑾萱迎了出去,把徐海妮和杨天啸介绍给老陀子。
老陀子盯着海妮上下左右一番打量,连声说象,真是长得像。虽是女儿家,满身的豪气,蕴藏着彝人风采。
老人望着屋外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眯缝着一双老眼,看了海妮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天黑得早,众人决定明日进山,听陀子到介绍,幸亏他们今日来,要是早几天到的话,前些天的雪水还没干透,进山的难度就大了。
陀子到特地烤了新猎的鹿腿,犒劳远道而来的年轻客人。杨天啸和徐海妮哪吃过这个?眨眼功夫,啃了个精光。
老陀子在一边不紧不慢抽着旱烟,眯着眼睛望着他们,也不说话。满脸的慈祥,看来,最近心情不错。
只是陀淘没回,心里有些失落。
“爷爷,想小淘子了?”瑾萱给陀子到加了点热茶问道。
“是啊,这孩子今年又不回来过年喽。”吐出一口烟雾,熏得陀子到直抹眼睛,不知道是被熏到了,还是思念孙子的眼泪。
虽然彝历的新年早过去个把月了,陀子到还是期待孙子回来。大城市里,过的都是新历的春节,外出工作的游子也可以乘着假期,回来和家人团聚。
“爷爷,今年我们陪你过年哦。”瑾萱说道。
“真的?”陀子到一激动,吓得瑾萱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洒了一地。
自从陀淘参了军,就很少回家,前阵子回来办事,爷孙俩也只匆匆聚了几天。
过年时家家户户杀年猪,别人家热热闹闹,自家就他一人,越想越觉得孤单。瑾萱说陪他过年,虽然不是彝民传统的节日,陀子到也乐得老脸开花。
“真的呀,我们啊,都陪着您过年。”瑾萱拉着徐海妮的手,望了一眼杨天啸,对驼子到说。
山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老少四人聊了会天,陀子到安排徐海妮和杨天啸睡在陀淘的房里,把自己的屋子腾出来,给了瑾萱。
深山不比城市,一入夜便寂静的很,透过窗户,能看到夜空中的繁星。农村的屋子,也不隔音,陀子到均匀的鼾声,清清楚楚传了进来。
“海妮,祝贺你。”杨天啸说道。
“傻瓜,还不一定呢,只是瑾萱姐的猜测而已。”徐海妮蜷在天啸怀里说道。
“哪怕有一线希望,都要争取。”杨天啸拨弄着海妮的一缕发丝,柔声说道。
“是啊,我们都不能放弃。”徐海妮搂着天啸的脖子说。
两个孤儿,相依为命,脑海里,没有任何亲人的记忆。初识,来自于一天午后。
那天徐奶奶烤了两只红薯,让海妮给天啸带一个去。找了好多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
海妮决定不等他了,自己先吃,刚撕开一点点小红薯的皮,忽然听到院墙的角落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投射到地上,暖暖地披在杨天啸的身上,象妈妈给他盖的薄被。
天啸蜷着身子,侧睡在地上用白色墙灰画出来的人形轮廓里,那轮廓长发披肩,是妈妈的造型。
“你也来呀,妈妈在这里。”杨天啸朝海妮招招手。
两个孩子,并肩躺在地上,直到天黑,隐隐约约听到徐奶奶喊他们的名字。怎么睡回到床上的,他们不记得了。
瑾萱也睡不着,透过窗户,看天上的星星。从小锦衣玉食,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妈妈没完没了的唠叨,哪能体会到失去母爱的心酸?
自打温雯离开之后,闹闹一直缠着自己,虽然不是亲生的妈妈,却在小家伙的身上,尝到了为人母的温馨。
她要帮海妮找到亲人,没错!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