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海萱千里迢迢,特地赶来成都,想买下瑾萱的油画,送给孑然一身的爷爷。
听了她的遭遇之后,瑾萱决定免费送给她,不收分文。
天大的不幸降临在这个阳光女孩的身上,年初的偶然一次体检,从她的血液里查出了这种该死的病毒。
并不是她的错,一个弱女子,孤身在海外求学,万恶的黑势力,把病毒强加于她。
可她没有气馁,仍然勇敢地活着,用自己的方式。瑾萱不怪她瞒着自己的父亲,从海外偷偷回来。
相反,她很崇拜海萱,这是位坚强的姑娘,她要用余下的几年走遍全国,行走让她充实,行走让她无所畏惧。
“海萱,对不起,刚才错怪你了,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助的?”瑾萱拥抱着眼前可爱的女孩,一遍遍抚摸她的小辫子。
“姐姐,你是知道我有艾滋病之后,唯一还敢拥抱我的人。”海萱把脑袋埋入瑾萱的怀里,象找到妈妈的孩子,哭了起来。
“妹妹别哭,半年前我有位亲人中了绝毒,命在旦夕,后来我们在大凉山里找到了解药,你的病不一定没救。”瑾萱想起了金线天残,当时也是无药可医,结果不还是成功了吗?
“姐姐你比我还傻,艾滋病毒在国际上都没法医治,哪里还会有生还的可能?”韩海萱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物相生相克,既然生出了病毒,肯定有解它的方子,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韩海萱走了,带着瑾萱真挚的祝福,她要去唐古拉山,寻找长江的源头。
她请瑾萱代她把油画寄给爷爷,也相信瑾萱会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哪一天想我了,就打这个电话,若是能够接通的话,证明我还活着。”这是她给瑾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挥手作别的瞬间,几十条淡紫色的麻花辫子,跟随漫天的雪花翩翩起舞,象山谷里的紫***。
“海萱,多好听的名字。”梁瑾萱静静地站在风雪里,很久很久。这名字里面的“海”字,是徐海妮的“海”,还是石海天的“海”?
“等我,我会打通这个电话的。”
送走韩海萱之后,瑾萱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发呆。这里的雪和古城没有两样,落地即化不能成型。
闹闹不在身边,忽然安静了不少,瑾萱泡了壶金骏眉,懒懒地翻着书页。
淡淡茶香弥散,有一种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不言不语,却心海如澜。想回忆些什么,又不知从哪里开始。
这书也实在看不下去了,瑾萱习惯性地拿起抽屉里的弹壳,在桌子上拍成一个弧形。
一个个点过来,一个个又点过去,任时间在指尖流淌,不知有多久,没有享受过此等安闲。
仿佛置身于人迹稀少的山间小村,有鸟声清脆,甚至听得到,种子爆裂的声音。
院子里,若能种一株杏花树,那便是极好。午后懒懒地散步,或是在树荫底下的藤椅上躺着。
一壶清茶相伴,半卷老书作陪,最好边上有你。
“啊?我是怎么啦?”瑾萱一晃脑袋,身子猛地一震。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极啦?画室才刚开张,事业还没开始,好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不可以这么懒散!
“瑾萱!下来吃饭啦!”楼下柳碧瑶又开始吆喝了,象村口的公鸡。
“来啦来啦,马上就下来。”瑾萱迅速把弹壳放好,抓了件外套跑下楼去。
才吃了几杯茶,发了一会呆,居然已经天黑,小马路上的雪花积满了一地。许是这片老宅区,行人不多的缘故,否则凭这点烂雪,断断形不成这样的气候。
“碧瑶姐!你们先吃吧,闹闹还在医院呢!”前脚刚刚踏进饭馆的大门,瑾萱猛地想起闹闹,连忙掉转头朝车子跑去。
“这都几点啦?孩子早被她奶奶带回家了。”柳碧瑶跑到门口冲她喊道。
“说好傍晚去接的,姑姑肯定等着呢。”瑾萱打开车门,甩了句话。
积雪在车身上覆了薄薄一层,周围的视线极其不清晰,瑾萱刚坐进车里,就觉得前挡玻璃上一片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猛然看到前方一阵强光射来,朝她接连闪了几下,吓得瑾萱连忙一脚急刹。
本身就技术不精,这一个急刹,差点撞到脑袋。凝神一看,迎面而来的汽车,在她面前停下来了。
车门一开,走下一个人来,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我没撞到他吧,又没听到响声。”瑾萱莫名其妙,以为自己碰上对方了,前挡玻璃刚开始除雾,眼前只依稀看到一个中等个子的人影。
“砰砰砰”一阵砸窗的声音,那人影站在车旁。
“糟了,又撞上了。”瑾萱一边开窗一边自言自语。
“嗨!小妞,大爷教你开车啊。”一个人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朝她吼道。
“我…我没撞…撞到你吧?”瑾萱被来人一嗓子给吼晕乎了,反正自己技术不行,说不定真的碰到他了。
越是心急越容易出乱子,还没开出一米,又碰了个人,真是倒霉。
“你当然没撞到我啦,瑾萱姐!”来人憋着嗓子说了半句,后半句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吓死我啦!”瑾萱仔细一看,原来是徐海妮,狠狠朝她胸口擂了一拳。
徐海妮穿了件带帽子的麂皮夹克,半面光的脑袋藏在帽子里,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瑾萱让徐海妮帮她把车子开回车库,乘了天啸的车子,去医院把闹闹接了回来。
柳碧瑶早已把饭菜又热了一遍,另外加了只火锅,烫上一壶老酒,给海啸乐队接风。
半年不见,徐海妮和杨天啸黑瘦了很多,倒是精神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此行不虚,肯定有很多的收获与奇闻。
“怎么样?快说说,这次出去都到了哪些地方?”瑾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旁的顾鹏飞不声不响地望着杨天啸,杨天啸也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没去多少地方,出了成都就一直往东走,最远到了上海。”海妮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丝毫不像个姑娘。
“上海还不远?哦,对了,今天下午,韩海萱刚走。”瑾萱忽然想起韩海萱,要是海妮早回来半天,就能遇上了。
“啊!她真的来啦?我以为她说着玩呢。”海妮一脸惊讶。
当时就给她看过瑾萱的几张油画,她说喜欢其中的一张,想来成都看看,没想到真的来了。
韩海萱是个漂亮阳光的姑娘,让人一见,便生喜欢。看海妮的神情,应该不知道她患病的事情,瑾萱也就隐去不说。
趁着火锅未熟,海妮给大家弹唱了几首天啸新作的歌曲,歌声苍劲豪迈,透着阵阵嘶吼的无奈,把人的心都揪了去。
怪不得杨天啸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原来这些震撼人心的歌曲,都是他发自内心的呐喊,也是海啸乐队的生活写照。
众人围着火锅高谈阔论,小鹏飞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天高地远,要是能带着万卷书,边走边读,肯定是件十分快活的事情。
这就是诗与远方,无论豪迈还是悲催,都始于你的脚下。
“瑾萱姐,我身上有什么异样吗?”徐海妮忽然发现,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梁瑾萱就一直盯着自己看。
“啊?哦,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又不知道怪在哪里。”瑾萱的话古里古怪,大家都听不明白。
“今天怎么了?整天神神叨叨的。”碧瑶担心她中了邪,自打中午卖掉一张画之后,她就没有正常过。
“没啊,我好的很啊。”瑾萱说道。
“那你盯着我看干嘛?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可是有老公的哦。”海妮故意拿她取笑。
“你个死丫头,竟说胡话!天啸,你也不管管她?”瑾萱望着杨天啸说道。
杨天啸朝瑾萱笑了一下,低头不语。这个沉默的大男生,总是这么腼腆。一副慵懒的神情,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他呀!嘿嘿,惯我还来不及呢!”徐海妮嘿嘿嘿地坏笑着,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到天啸碗里。
“哎哎哎,行了行了,这还有小孩呢。”瑾萱笑着骂道。
顾鹏飞听了,小脸一红,假装托了托眼镜,自顾自夹着菜一通猛吃,闹闹在瑾萱怀里裂开小嘴,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瑾萱姐,你不是顾着孩子,你是羡慕我和天啸吧?哈哈哈哈!”徐海妮就是这么豪爽。
“你个死妮子,唉…”瑾萱望着海妮大笑的神情,刚想骂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总觉得海妮和她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之前一直想不起是谁,刚看她仰面大笑,这腔调和那人一模一样。
“你干嘛?瞧我一整天了,我好害怕。”海妮看看瑾萱,瞅瞅柳碧瑶,夸张地说道。
碧瑶也觉得瑾萱今天特别奇怪,她总认为,晌午来买画的老头子有些蹊跷,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一时不敢肯定。
“海妮,在你的记忆当中,最早最难忘的一幕是什么?”瑾萱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猜疑,沉吟良久,冷不丁问出这句话来。
海妮和天啸都是孤儿,因为对音乐的共同执着,走到了一起。在海妮的印象里,有一个老爷爷一直打她,动不动就把她拎起来扔出去。
她依稀记得,那个爷爷买过好多好吃的东西给她,在一片开满鲜花的山谷里,周围都是山,天空很蓝很蓝,还有好多大马。
后来就跟着徐奶奶去了福利院,她问过奶奶,自己的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奶奶告诉她,他们去了远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再后来,有一次偷听到徐奶奶在屋里自言自语,她才知道自己是她花尽毕生积蓄,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孤儿。
徐奶奶已经去世,再也记不得更多的事情。
“对!那就是了!”瑾萱突然一拍脑袋。
“什么对不对的?”海妮不解。
“我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是谁!”瑾萱直勾勾地望着海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