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在话,对于去看望肇淑丽这件事,炘宏还是有点兴趣的,毕竟听克珏说了那么多关于她的“离奇”事迹。
只不过,他就是没有办法拿出十二分的热情,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不够配合他,尤其是不听话的肠胃,连着整个胸腔,让他不时感到细微的反胃,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是下午坐了大巴,所以有点儿晕车。
克珏的小电驴比较低矮,炘宏刚坐上去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无处放,好不容易找着了两边的小踏板,却发现自己还需要将腿叉开,并且使大腿贴住小腿。
幸好自己韧带一直不错。
克珏暴躁地拍了两下龙头,发动机终于动了起来,她英姿飒爽地跨上座垫,然而鞋间不小心蹭到了炘宏的肚子,他不禁发出了“哼嗯”的声音。
“啊...抱歉。”她挠了挠头,像个打破了花瓶等待父母发落的顽皮男孩儿。
“没事没事。”他的确没事,除了新买的短袖被蹭上了点棕黄的泥灰鞋印。
车发动了,一路上炘宏都将双手轻轻地压在克珏的肩上,手掌微曲,留下了一点空隙,仿佛在尽量减少和她的肉体接触。
他怕她不喜欢被男孩子随意碰触,因为他的其他女闺蜜都不喜欢,这让他多多少少对异性还是会选择保持些距离。仿佛除了鸣祐和迦宁这一些“小妖精”以外,他貌似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动手动脚”的朋友了。
终于到了宾馆楼下,炘宏抬头望向空中巨大的招牌,不禁感叹:
“土豪就是土豪,居然是这家!”
“啥土豪,因为这家宾馆的老板是我爸的朋友,所以便宜些。”
他们下了小电驴,走进大厅。
炘宏真想去摁电梯,谁知一回头人就没了,克珏跑到大厅一侧的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
“今晚不醉不归。”她炫耀地拎着啤酒在炘宏面前晃了晃,“红姐能喝啤酒吧?”
“当然,这不废话吗?我看看。”他夺过一瓶假装打量了一番,其实是为了把这冰凉的东西拿在手里降降体温,外头哪怕再傍晚都热,“我帮你拿一瓶。”
电梯铃响,他们到了淑丽住的那一层,两人走进迷宫一般的长廊,不料刚一转角,克珏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男性身影。
这个男人,曾被怒火中烧的克珏,带着一群“社会人”在去他家里把他狂扁了一顿,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就应该去死,克珏咒骂了无数遍。
炘宏一头雾水地看着克珏冲上前去,一脚把眼前的陌生男子踹得蹲了下去,男子原本拿在手上红色塑料袋直接飞得老远,袋子里无数的百元大钞散落一地。
“你他妈要死啊!老子让你把头塞进你家的马桶里好好吃屎不要出门!你他妈还敢让我看见你!”克珏粗俗的话语都把炘宏给吓着了。
男子不说话,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呻 吟,贼一样的小眼神偷偷瞄向走廊上的钞票,然后缓缓起身想去捡钱。
“卧槽!你这钱哪来的?”克珏这才发现散落着的“巨款”,但即刻瞪圆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咬着牙切着齿,“你个孬种!我CNM......”她一边嘶吼一边再次把男人踹倒在地,并附上两脚,配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真是“痞帅”,炘宏又想出了一个形容词。
“红姐!我们走!淑丽出事了!”她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了,招了两下手让炘宏跟着她,当然,她依旧没忘记照着男人的膝盖猛踢上几下,他怕是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
炘宏也大概猜到了情况,这男人无非就是克珏说的那个“畜生”龙哥,这次恐怕又找到淑丽来帮他“赚钱”还债了。他想想就发气,他平生最厌恶这样的“渣直”,但又总不能如此不雅地也踹上几脚,于是便装作无比淡定从容地,踩踏着地上的钞票走了过去,并且踩得极其用力,估计有一大半都不能用了,因为他听到了龙哥的惨叫。
跑到房间门口,他们依稀能听见房间内“复杂”的声音,克珏连忙掏出口袋里的门卡,往门把手下的感应器那儿拍了两下,“嘀——”一声,她一脚将门踹开。
“你在门口等着我。”她在冲进去的前一刻低声嘱咐炘宏。
这却让炘宏恛惶无措了起来,并且有了一点小惆怅和小自责。虽然,他本就没打算跟进去,毕竟他不想看到那种混乱淫 荡的场面,但是就让克珏只身冲进去“英雄救美”,并且还是在不知道房内人数的情况下,万一她寡不敌众?......这真是让他担心极了,而她的那句嘱托,更是让炘宏感到不安,好歹,他才是个男生诶,可刚刚那个场景,分明是丈夫即将出征,在临别前和妻儿“永别”的画风。
他听见克珏刺耳的呵斥,她凶狠的咒骂声、她满口的“老子”和“CNM”以及其他的粗话;他还听见不止一个男人的叫声、男人一句连着一句变化着语气的“你干嘛?”,以及和克珏“前后呼应”的粗话和脏话。
他靠在门的外框边,门没关上,里头的声音统统戳进了他的耳中,他开始听见女人微弱的抽泣声、打斗声、东西砸在地上的响声。
他害怕声音太大,可能会把走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或者是附近房间的住客惊扰,他仿佛能感知到即将有人会开门走出房间,并且围观。
他决定,带上门。
当他颤抖着的手刚触及门把手时,一阵很响的肉体撞在墙壁上的声音几乎能硬生生刺穿他的耳膜,他听见克珏发出很长的一声“嗷——”,他怔住了,蒙了。
克珏觉得自己的脑袋估计撞出了一个大包,她把五官挤在一起,忍不住用手抚着后脑勺,咧平了嘴角,“嘶嘶”作响地吸着冷气。
她知道自己完了,脑袋肿痛得全身无力,估计没等她缓过来,这三个人就能把她“了结”了,这样不仅救不了淑丽,说不定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不甘心,但是自己终究还是对付不了三个男人,哪怕全都是满脑肥肠、满肚肥油的中年“老色鬼”。
她看着其中一个秃顶的裸身胖子一脸凶神恶煞地拿起玻璃烟灰缸向她砸来,霎时间,她的眼眶突然湿了——她竟然吓哭了?!
玻璃爆碎的声音传进克珏的耳中。
“哇啊!”这居然是秃顶色 鬼的惨叫,克珏不解地睁开眼,然而她却看见头顶不断渗出鲜血、半边脸全是玻璃渣子、然后捂住脸蹲在地上的秃顶“色 鬼”,还有惊恐万分地呆视着门口的另外俩人,她看到掉在地上的烟灰缸,以及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玻璃杯残骸,还有,僵硬地站在门口的。
“还有一个?!”其中一个“色 鬼”声音有些颤抖地发出嘶吼,“你他妈有种给我过来!”
炘宏虽然看出了这几个男人不过是假把式,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此刻,他才是更心虚的那一个,他从没有打过人,结果第一次就让人“挂彩”了。
还没等他夸赞自己一句“砸得真准”时,那两人嘀咕着“妈的妈的”向他走来,他吓得魂都没了,他能怎么办?他干嘛要作死冲进来?!
他看见两个肥胖的男人举着钝器、一丝不挂地朝他走来,况且,这还是两副极其丑陋、极其肮脏的肉体,他看着就作呕想吐,他对他们的态度正式由单纯的厌恶转向了憎恨,他想起被他们压在身下的淑丽、想起勇敢的克珏、想起那句郑重的、但却让他感到羞愧的“你在门口等着我”、还想起自己曾经遭受的无数次排挤与鄙夷,他怒了,胸腔中突然冒出了一股子狠劲,此刻,眼前的人不再是吃人的恶魔、而是一切一切让他反感毒恨的事物的综合体,处女座的洁癖与强迫症,居然赋予了他一份勇气,他握紧了手中的啤酒瓶子。
克珏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炘宏,她甚至猜测自己是第一个看见炘宏这一面的人,她看见他无神而又令人发指的眼神、看着他是如何抡起手上的啤酒瓶,用力地砸在厕所门的门框上,磕掉了瓶底的部分,将瓶内的带着白沫的酒水溅在两人的裸身上,然后用形如犬牙一般的锋利瓶壁作势刺向两人;她还看着他在两人不断冒出的“大哥饶命”的哀嚎声中,是如何抄起身侧的热水壶,死命砸去,并且那钢制水壶中,正装着淑丽早前烧开的滚水......
三个裸男抓起衣服抱头鼠窜,克珏长舒了口气,扶着腰费力地爬到床上,移到突然放声大哭、浑身伤痕、四肢还被绑在床脚的淑丽身边,焦急地替她解开了被勒红的手脚,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炘宏瘫坐在了地上,尚且惊魂未定,但知道淑丽没穿衣服,还是识相地扭过了头。
是因为识相?还是因为不想看见克珏此刻的举动?
“谢谢你,炘宏。”安抚完了淑丽,克珏这才想起一旁“神一般”的炘宏。
“没事。”他的语气无比干涩。
“哈哈,”她依旧没忘调节气氛,“我们的淑女今天一反常态啊。”
三人都笑了,却都又带着各自的泪。
再后来,炘宏还是怂恿克珏报了警,并送淑丽进了医院。他伤了人,但却是正当的自卫行为,因此接受了点调查就没事了。
龙哥被抓了,那些曾经伤害过淑丽的人也都一一落网,淑丽,终于自由了。
“是啊,她自由了,玉哥也就自由了。”他挂了克珏的电话,不禁喃喃起来,“唉,我要提前回帝都咯~见我的新男朋友咯~哈哈......”他笑得好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