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对方的所思所想,江初阳表示全然不知,哪怕知道了也会撇嘴以示无语。
孟家的车子分为四种,挂着好牌的好车,挂着普通牌的好车,挂着好牌的普通车,以及挂着普通牌的普通车。第四种只有一辆,就是现在正休养生息的她那辆小白车。其余三种里,她选了个低调的暂时用来代步,就是那男人眼里“了不得”“惹不起”的人才开得起的。
倒也是个识货的。
不过,省了她的麻烦。毕竟,此刻最令人着急的,就是自己头上那窝草!
但天不如她愿,寒冬腊月的清晨,她并没能找到一家令她安心的已经开门的而且看起来还不错的理发店。
江初阳“唉”了一声,实在是窝火啊!
顶着一头古怪又丑的发型,顶着无数诧异又懵的目光,顶着一上午唧唧喳喳嘿嘿哈哈的吐槽,她好歹是趁中午休息时间去剪了一个,呃,非常短,非常——短的男士发型。
她本就身量高挑,举止洒脱,如今乍一看,倒真像个清俊小伙了。
江初阳对着镜子侧头挑眉欣赏了两眼,忍不住用手抓了两下。
“长发变短发,刚开始难免会毛糙点,您确定不再整治它一下?”
理发师笑得热情,就想说服她再做个正经造型。江初阳却是挺满意现在这状态,随意摆了摆手:“不用,这样就挺好!”
摸起来刺刺的,倒是别有趣味。
“成吧,您说了算!”小哥无奈,就怕顾客太有主意没他用武之地。
“多谢了哈!”
江初阳忍不住又抬手抓了它两下,啧,感觉真新鲜!
早就该剪个短发了!
中午阳光正好,连带着空气似乎都带了丝暖洋洋的味儿。
其实这家美发店她也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今天那小哥却是先前没见过的,许是新招来的,但好歹手艺不错,她算满意。
吹着口哨,踏着节拍,江初阳步伐轻盈,她最喜这种温暖的滋味儿了,明亮又和煦。每每暴露于这种阳光之下,她都会觉得自己想是棵卯足了劲的树苗,直愣愣的向上飞长着,甚至于恍惚之间都能听到自己骨头咯吱作响一般。她有时会怀疑自己又在长高,并煞有其事地想着自己这是晒足了阳光补足了钙。但偏偏用科学方法测身高时会被狠狠打脸,因为它仍是停留在一米六九一动未动,似乎那一厘米将永远都是不可企及的梦想……
“叮叮咚咚!”
江初阳四下瞧了瞧,原来是家寿司店。店面不大,但装修有趣,展示的食物也相当可爱,她打算买上几份给自己,和微信群里叨叨没完直喊馋的那几个。
人流量并不是很大,江初阳很快就买完出了门。
车子停的稍远,但她并不着急在意,偶有树荫墙影,她甚至会多走几步尽量绕过,倒是生怕扰了一身安逸自在的模样。
总之,难得自在。
她本是携一身轻快回了电视台的,可偏是被一句话堵得不知该笑该哭。
“你把头发剪了?!”
问话的人是齐笑苒,问话的地点是电视台楼下大厅,问话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欠揍!
江初阳将脖子上围巾一圈一圈地取了下来,又一圈一圈地绕在了手上,用同样欠揍的语气回敬了对方:“没有跟您打个报告就擅自把我的头发给剪了,真是对不起您呐!”
话里,她加重了“您”跟“我的”两个词,讽刺意味十足。
齐笑苒听了这话,立时就咬紧了牙根,狠狠瞪了一眼那跟男人一般无二的发型,还有那张对着她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的懒洋洋的熟悉的脸,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进了电梯打算一走了之。
“齐主任等等我!”追上去的是个平日里就十分多话的年轻女孩,她踩着八公分高跟鞋三步并两步以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在电梯关门之前赶了进去,并且十分热情却大咧咧地向脸色并不是很好的齐笑苒打了招呼,还“顺手”将电梯门定在了开门状态,大声招呼着在外面迟迟未动的江初阳,“快点呀初阳,磨蹭什么呢!”
江初阳随意地捏了捏手里软蓬蓬的围巾,笑意盈盈地扫了眼她身后眼神怪异的主任,啧!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先上去吧!”
“能有什么……”她还打算催促一番。
“行了,我着急!”齐笑苒语气不好地打断了她的话。
“……”
女孩偷偷撇撇嘴,跟江初阳摆了摆手后按上了电梯。
她身后,齐笑苒眼神愈加隐晦,也愈加复杂。
电梯关上那一刹那,江初阳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了。刚刚是为抚慰那女孩子才善意地笑着,现在电梯关上了,她没必要再难为自己。
被圈裹在围巾里的手指暗暗使力,紧紧攥住了手心的布料。她算是发现了,现在的齐笑苒之于现在的她,跟这个天气里刮在脸上的刀子没什么区别。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总是能让人产生痛感以至于好心情顿失的。
“嗡……嗡……”
姓宋的?
江初阳将围巾重新绕开,松松挂在了脖子上,不紧不慢地接起了电话,语气中还带了丝自己未曾察觉的刚刚遗留下来的不平静,或是不爽。
“有事么宋大先生?”
旋转的钢笔一瞬停止,宋翊殊皱了皱眉,她这是又怎么了?
“你的车子,调查结果出来了。”他将手中的笔轻轻丢在了桌子上,身体向后靠去,倒是有了工作时间里难得的一点轻松,“不想知道知道?”
“……”这是什么话?将调查结果告知她这个报案人难道不是正经的应该的不用质疑的?
“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宋翊殊干脆脆道出的这话让江初阳冷不丁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人不会……呃,应该不能,他又不瞎!
“具体情况季泽会跟你说明白。”
“那我跟季泽吃饭不就好了?”话一出口,江初阳便有点后悔,好像是过分了啊!她难得的红了脸。
“翻脸无情?”
“……”
“得鱼忘筌?”
“……”
“卸磨杀驴?”
“……”
“过河——”
“吃吃吃!”她提高音量将对方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但到后面却只剩了心虚,“我请客好了吧!”
“啧,那就提前多谢款待了。”
“……”
“那就提前把地址发我吧,我还忙,挂了。”
“……”
这电话通的,她除了无言以对就剩无话可说了。江初阳郁闷地眨了眨眼,对上这人,她好像是要占尽下风无法翻身了。
只是,她都没注意,被怼之间,遇到齐笑苒挑起阴暗面的坏心情却是被扫光了。
————
晚六点,江初阳到了约定的地点,径直地去了二楼的包厢。当然,上楼之前还是收到了几眼“天呐!”“呀!”之类的目光。
宋翊殊和季泽已经到了。前者正在浏览手机新闻,后者却是侃侃而谈,江初阳进门之时也就听到了句“哥,你真是个老狐狸!”,对此她表示很认同。
无比认同!
那人就是个会拨算盘的老狐狸,只偏偏生了张“我很正气”的好人脸用来蒙蔽世人。
“你们来得够早的呀!”
“嫂——啊!”
季泽的高声呼喊在中途声声转了个180度大弯,古怪又刺耳,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悚诡异了不得的大事一般,饶是淡定如他宋翊殊,这会儿也是听从本能转过身去了。
“吱——”沉重的木椅在光滑平整的地板上发出了略显沉闷的刺耳声音。
“哈哈哈哈……”这次季泽换成乐不可支了,宋哥这反应还不如他呢!
宋翊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刚刚进门的江初阳身边,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惊讶、不爽、释然和惊喜。惊讶于她竟剪了短发,还是如此干净利落比自己的也长不了多少的短发;不爽是因为自己之前一无所知;释然是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立场去不爽而且这也不够尊重;至于惊喜——
宋翊殊低头抿唇一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刺刺的发顶:“挺好看的!”
江初阳一脸认命。
从今天中午回到电视台,回到自己的工作小窝,她就一直在收到摸摸摸、笑笑笑、抓抓抓、蹭蹭蹭等诸多“礼遇”,在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强调“这是一时的新鲜感”“这是深沉的喜爱情”之后,对再次伸过来的“狼爪”,她已经很能坦然接受了。
“那可不是,有颜值撑着,光头又何妨?”季泽也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走到宋翊殊旁边,一把揽住对方的脖子,“你说是吧,宋哥?”
宋翊殊的目光却并没有从江初阳的头发上移开,只将肩上的手随意地扔了下去,语带威胁:“看来你是打算换个光头造型?”
“……”季泽赶忙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动作以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别傻站了,过来点餐吃饭了。”
“……”江初阳懵懵地瞪了瞪眼睛,好像刚刚是对方将她堵在了门口吧?
“喏,菜单!”
“不用,你们点吧,我不挑食。”
宋翊殊诧异地挑了挑眉——不挑食?
倒是好养活。
“那你来吧。”宋翊殊转手将菜单递给了季泽。
季泽看看他一脸深意的宋哥,再看看一旁好似不得劲的抓了下头发的江初阳,成吧,他来就他来吧。
对季泽要的几样菜,两人都是没什么异议的。就是在服务员询问其他要求的时候江初阳加了句“老规矩,做好看点知道吧?”。
宋翊殊的唇轻轻勾起一点,要求还挺奇葩:“常来?”
“嗯。”她跟黎珊等人常来,但没必要一一交待给对方。
“听说调查结果出来了?”
宋翊殊摩挲摩挲手腕,听说?
“嗯,出来了。”季泽屈屈身子将一旁的背包勾了过来,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就是他。”
江初阳没什么兴趣地瞅了一眼:“我很好奇对方为什么那么丧心病狂扎我的车胎啊?”
宋翊殊端起热茶轻抿一口,嗯,丧心病狂。
“那人喝多了,把你这车认成他刚刚闹掰了的前女友的了,脑袋一热就上手了。”季泽似笑非笑地瞟向了沉着淡定的宋翊殊。
“果然,酒精灼伤了他的智商。”
宋翊殊指尖轻轻叩击于茶杯杯面上,原来是智商问题。
“那人对恶行供认不讳,说会负责一切相关费用。还需要见面协商吗?”季泽挑挑眼尾,就想看场好戏。
“不用。”江初阳正了正椅子,又瞅了一眼对方的照片,咕哝了句“太丑。”
宋翊殊靠在椅背上,身体呈现完全放松的状态,唇角缓缓地勾起,意思是帅的话是可以见见的。
“你刚也说了,这人认错态度良好,想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非常惭愧的。”江初阳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同是一小区的,万一哪天见了,让人家多尴尬呀!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宋翊殊歪歪头按按太阳穴,要不要对她的善良表示下赞赏?
……
一通对话下来,季泽对他宋哥更是崇拜了。
“真相”是他找的,说辞是他教的,就连江初阳会闲麻烦不追问不当面交涉只要照价赔偿也预料到了。
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