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画室门口。
“莫先生，这里就是初阳小姐的画室了。”
“好，谢谢你。”莫承歌笑得绅士，但言语中却透着几分疏离。
佣人咬咬唇，犹豫着，一时间竟也站着没动。这姑娘年龄不大，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倒有几分小家碧玉的青嫩感。
“怎么？”莫承歌眉头微微蹙起，声音里带了几分冷酷，他从不介意跟粉丝合个影，给路人签个名这种小事，甚至被媒体咄咄逼问也尚可放在容忍范围内，毕竟他现在就吃这碗饭。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面对客人的佣人在工作期间枉顾规矩与主家脸面动起攀附之心。
不该有的心思，还是不要的好。
“我们初阳小姐画画的时候不喜人打扰，若她脾气不好，还请您多担待。”
这话不疾不徐的，听得莫承歌微微眯了眯眼——
在他看来这话时有点逾矩。
“哦？”他唇角一翘，从喉咙处滚出了一点动静，似在审判众生，威严又惑人。
佣人冷不丁地打了个颤，深深低下头去，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尖泛着青白之色。
“多谢你提醒了。”莫承歌笑了，艳若桃李，冠绝天下，看得佣人晃花了眼，羞红了脸。
时光一阵安静，她终于转昏为醒。
“不敢不敢，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是声音顿了顿，满是恭敬，“您忙，我就先下楼去了。”
“好，你去吧。”莫承歌的下巴微抬，声音淡淡的被吐了出来。
佣人转身离开了，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默默地，审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了出来。
不是没有心动的，那样的无上魅力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呢？
可是她知道，遥远又庞大的东西，并不是她能肖想的，她能紧紧握在手中的，不过是身旁的小幸福罢了。
思及此，她的脚步愈加轻快，衬着阳光，似是要翩翩飞起了。
莫承歌的嘴角轻轻一勾，这一次没有讥诮，反是含了几分赞赏。
“倒是聪明。”
他转头，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面前的木门上，犹豫不过两秒，抬手轻扣了两声。
“咚咚！”
无人回应。
莫承歌睫毛轻颤了两下，看着脚边的阳光，唇角不自觉翘起，他再次扣响了房门。
不出意料，仍是没有声音回应。
可是，他不想再等了，他打算直接推门进去。
莫承歌开门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眯了眯双眼。今天的天气是真得很好，就如同此刻从窗户那溜进来的明媚的不像话的阳光，竟比刚刚在自己身上跳跃的那些还要美好。
知道不会被搭理，他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走近了去，终于看清了逆光里的人。
多么岁月安好的场景啊。
淡淡的眉眼，白皙的手背，还有，呃，古怪又美好的画面——
蓝天、碧草，加上一身警服。
莫承歌微微挑了挑眉，只有空荡荡的警服，却没有穿上它的人？这画上的内容着实特别，他又多看了两眼，甚至还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
他左手拿着手机垂在身侧，右手摸了摸下巴，暗自揣测起来。八九式男士警服，应是父辈人物所穿。
江初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是对画以外的事情没有丝毫察觉，这让莫承歌心中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大约是从未有人对他忽略至此。
他开始四下里打量起这个房间。
窗帘是双层的，一深一浅的绿色，此时都大敞着，只轻微地晃动着安静昭示它的存在；画很多，画具也很多，甚至堆得有些杂乱无章，莫承歌扬扬唇，倒是未曾发现这人私下里的散漫随意；窗外是些凋零干枯的花枝树枝，有点萧瑟，却也多了点野趣。
他自顾自欣赏思考着，不曾发出一点声音打扰；她也自顾自描画点缀着，不曾招呼寒暄。
佣人站在门口，看着这安静的一幕，感受到了莫名的和谐，有点不忍搅乱，但无奈……
“初阳小姐，莫先生，饭做好了，老爷子跟大小姐都在等着呢。”
江初阳扔下手中的画笔，没应声，却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莫承歌侧头看去，他发现了那轻轻颤动的睫毛，也察觉到了她微微紊乱的心神：“好的，马上就下去。”
好一会儿，江初阳回过头睁开眼睛看向了身后的人，淡淡笑了笑，露出了一点点白牙。莫承歌是个多睿智多识情趣的人啊，除了进门前那两次敲门，就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偏还能自得其乐，让她想酸言嘲讽都找不到调味料。
“走？”他笑着询问。
“走吧。”她站起身来，没有再看那画一眼，先一步到了门口。
莫承歌瞧着她的背影，笑出了声，不自觉又是摸摸鼻子——跟这姑娘相处是真得挺有意思的。
江初阳感觉那人并没有跟着出来，回过头看去，正是遇上他在看自己刚完成的那副画。
“那是我爸生前穿的警服。”
留下一句话，她便不再多言，转身就下楼去了。
莫承歌一怔，原来是这样。
离开前他最后打量了一眼，整个房间里也没有任何鲜艳的颜色，但是却会给人很热闹的感觉。
他抬脚迈下阶梯，心道了一声别致。
“来来来，洗手吃饭了！”
莫承歌脚步一顿，抿嘴失笑。母亲不及孟姨一点的怕就是厨艺了。单不说是什么味儿，但看这卖相，却是绝不逊色于高档餐厅里出来的东西了。
“孟姨，您做出来的菜也特别随您！”
孟予摘下了围裙递给厨师走到餐桌旁，饶有兴趣得将脸凑过去，笑嘻嘻地询问着这话的缘由。
莫承歌竖起大拇指，先是歪着头露出了点孩子气的笑，而后又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颜值超高！”
“哈哈哈你啊！”
江初阳仔仔细细洗完手出来就听到了这般“谄媚”的话语，忍不住地低低嘟囔：“马屁精！”
“这还多亏了我们初阳呢！”孟予一把抬起胳膊将人揽了过来，“她就是一‘颜狗’，从来都是好看为上！”
“对吧初阳？”她将脸凑得极近极近。
江初阳翻个白眼，将她脖子上的手扒拉了下来。真是奇了怪了，这孟女士怎么就发明了一招“锁喉式”亲昵呢！
“对对对，您说什么都对！”她懒得辩解，反正也是实话。
“鬼丫头！”孟予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转过头时却是莞尔一笑，“承歌，快坐下吃饭了！”
“……”变脸真快！
江初阳这顿饭吃得有点郁闷，饭桌上依然是有重点关怀对象，但却不再是她了。
“承歌，来来来，先喝点鱼汤。”孟予盛了一碗汤，“这个鲫鱼啊要先煎后炖，它才会呈现出奶白色。里面我还放了枸杞、香菇什么的，哎你有什么忌口吗？”
江初阳把头埋在碗里暗自偷笑，都给人盛完端到面前了才想起来问忌口的事是不是有点晚了？
“没有，我从不挑食。”莫承歌用汤勺喝了口，果真香味浓郁，他抬起头，竖了个大拇指，“初阳好福气！”
此话一出，饭桌上他以外的人竟都是一愣，一时间无人接话。
江初阳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汤，怀疑自己尝出了一点苦涩。她唇角翘起了一点：“对呀，你可羡慕不来！”
空气似乎又凝滞了一秒，随即又缓缓流动开来。
“还有这个玉米排骨汤……”孟予又开始招呼男神了。
江初阳用勺子搅拌了下碗里的东西，打算就此见怪不怪。
“把枸杞吃了！”孟予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转了九十度弯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不是一星半点的话，让江初阳又呛了一下。但这次她眼疾手快，抓了一张纸捂到了嘴上，好歹是没太失礼。
收到那无比怨念的眼神，孟予手上不停，用公筷夹起一块嫩黄黄水灵灵的玉米放到了莫承歌面前的盘子里：“枸杞而已，毒不着你，不用特意拨到一边！”
“……”
江初阳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再瞧瞧事不关己吃得悠然的爷爷和一脸“奸笑”暗自看戏的莫承歌，心里就一个念头——
这日子没法过了！
“早知道孟姨的手艺这般好，我早就该来拜访的，是吧初阳？”
莫承歌笑得多妖艳倾国啊，直接迫使孟予和孟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尬”在了那里……
“你们见过？！”
“你们认识？！”
“……”
“……”
江初阳放下了汤勺，无语地抬眼看过去，那两人皆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她叹声气，是见过，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这事是巧了。
孟予以为两人是不认识的，就为了这“第一印象”还和孟老爷子商量许久，又打电话咨询又精心设计的；
黎珊倒是既知道两人认识又知道孟予的主意，但却不知道孟予的“以为”；
至于江初阳，她打一开始就不晓得孟女士的“别有用心”……
孟予有点不好意思，越想越觉得自己刻意太过了，忍不住又瞪了没事人儿一样继续开吃的人：“你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你是找珊珊帮忙弄来的签名呢！”
“呵呵，您也没问啊！”江初阳舔了舔唇角的汤汁，分外慵懒，“可怪不着我！”
“你……把这个吃了！”孟予接连夹了两筷子西红柿放到了江初阳的盘子里，权当没看见对方脸上的“公报私仇”。
“孟姨玩微博吗？”莫承歌其实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态，只瞧着江初阳和长辈笑笑闹闹之间流露出的“认识有什么大不了”，就突然想出声了，“我之前应该是发过初阳的照片的。”
“什么？！”
倒是孟老爷子先发出声，有惊讶有责备。
“孟爷爷别担心，只有一个额头，不是熟人看不出来的。”
孟老爷子动作顿了顿，这才稍稍放心了点。
“她还真不玩！”
“哦？”
“孟女士，到您为偶像解疑答惑的时候了哟！”
被偶像问出了一个好比“你不关注我吗”的问题，孟予有点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网络风气太差，辣眼睛！”
“……”
莫承歌一怔，随即朗声笑开来，这么清新脱俗的答案，他倒真是没想到。
“但作为一名专业粉丝该做的她可一样都没落！”
莫承歌微抬下巴，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饶有兴致。
“公司的那些其她小姑娘都喜欢你，我每天都能从她们嘴里听到你的最新动态啊！”
莫承歌点头，原来如此。
太阳愈发耀眼温暖了，孟老爷子养的大金毛精神都抖擞了几分，在院子里乐呵地跑来跑去追着自己的玩具。
时光静好。
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冬日都那么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