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
魁霁轩的门紧闭着,轩内的书案前没有了往日的儒雅身影,此时,南宫元浪整个人虚弱地躺在榻上,微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师父,师父?”门外传来唐宫痕焦急的声音。
“回去练剑。”屋内,南宫眉头紧锁,呼吸沉重地吩咐道。
唐宫痕当然没那么听话,他听出了师父的异样,心中焦急更多了一分:“师父,师父?您开开门啊师父!”
南宫干脆默不作声,不予回应。
唐宫痕知道他师父的性情,师父不说话,就是生气了。可他也是个执拗的,索性站在了魁霁轩门外,冲着里面喊道:“师父!您要是不开门,我就一直站在这里不走了!”
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半晌,只听南宫有些乏力又无奈的声音;“你进来吧......”南宫可以对庐山的其他弟子说一不二,肃容到底,但面对唐宫痕,这个还只有八九岁的孩子,他只有无奈和似乎无底线的包容......
孩子就是孩子,一得到应允,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唐宫痕一把推开魁霁轩的门,发现书案前没人,便直接跑到了榻前:“师父!师父,您怎么了?”唐宫痕摇晃着南宫的手臂,稚嫩的声音充满担心。
“师父没事,只是有些累...”
没等南宫说完,唐宫痕已经将小手伸到了南宫的额头上:“师父你骗人!你...你的额头明明那么烫...”说着说着,唐宫痕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倒让南宫不知所措了。
“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像什么样子?”南宫有力无气地说道,语气中有无奈却也有宠溺,唐宫痕是他众弟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却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只是孩童心性,也是最让南宫头疼与无奈的。
听到南宫的话,唐宫痕没有停下哭泣,反而哭的更凶;“我...我不是男儿!”
“哈哈!你不是男孩子,难道还是女孩子不成?”南宫忍不住笑,他这小徒弟,耍起驴来还真是口不择言。
没想到南宫的一句调侃却像镇定剂一样,唐宫痕突然不哭了,只见他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半天才软糯却又略显霸道地挤出一句话:“我不是男孩子,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是可以随便哭的!”
“......”
“师父,您等着,我去请神医姐姐来!”唐宫痕口中的神医姐姐指的是仙界的女神医,青盏。唐宫痕跑到门口,没等南宫开口,突然笑嘻嘻地回头补充了一句:“师父放心,我会小心,不会让别人知道您生病的事。”
南宫看着他这会儿小大人的模样,也不知道刚才哭哭啼啼是谁......不过唐宫痕确实机敏,南宫正是不愿让其他人,尤其是庐山众人,知道他身体欠安,才会用闭门修行来掩饰......
羽汐自从离开绝尘殿,便隐约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以防打草惊蛇,她没有冲动,也没有因此加快脚步。她至少要先弄明白来者的意图。
仙界每隔几年都会盛开品种不同的纷繁花朵,花期长的,能开个三五年,短的,则可能不到一个月。也就是说,同一片土地,也许今年是玉玉幽兰,明年,就可能一改清雅之景,换成了热情似火的牡丹。
传说仙界的花花草草之中,除去各门派的独有品种,其余的,是由花仙们掌管,也是由她们负责培育和更换种子。只是她们行事低调,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出来工作,所以很少有人见过真的花仙。
距离羽汐年少时初次见到那个面具人,已经有五六年了,如今她只能根据竹简上的路线提示来分辨方向,唯一能确定的是,通往目的地首先要路过一条河,花草可以应季而生,水源却不会轻易干涸。
身后的人一直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眼看就快要到达河边,羽汐想,她要么甩掉他,要么就必须直面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羽汐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想要甩掉他,可身后的人也同样加快了脚步,看样子,是要跟踪她到底了。
羽汐忽然想起邢陌曾教给过她的隐身术,可前方是河水,她功力不高,没有船只的情况下只凭自己腾空过去,脚尖必然会点到水面激起波纹......
她脑海中迅速翻腾着各种脱身的可能,眼神从树枝一直流转,甚至落到到岸边的石子上...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泰然回身,只见一身着素白衣衫身躯凛凛的男子,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到她转过身来,没有躲开也没有上前一步,反倒直接看着羽汐,这让羽汐有些意外。
羽汐打量着面前这个跟踪了她一路的人,眉目还算俊朗,五官棱角分明,只是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沧桑感,羽汐之所以觉得奇怪,大概是这种感觉无从寻找出处,和面前人的外表也极为不衬吧......
而且这人......跟踪了人家一路,竟也没有一点跟踪别人的自觉?!正常跟踪别人被发现,就算不躲起来也至少要表现一下慌张吧......怎么反倒一脸的镇定??不过羽汐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并不危险。
“说吧,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羽汐开门见山。
“江离。”男子唇齿简单地一张一合,却让羽汐大为震惊!
“胡说!我虽没见过江离的容貌,但我去过无名雪峰,更听过他的声音,他明明是一位长者,又怎么会是你?”羽汐显然不信。
男子忍不住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也说了,你没见过江离的真容。至于声音...莫掌门不会没听过变声术吧......”
听他这样说,羽汐理智上大概已经接受了他是江离的事实,可是她还是很难把当日那位在白雪皑皑之上一身单衣,以面具掩面的让她一直以为是长者的江离和面前的这位联系到一起......
不过他方才说话的速度倒确实和当日的江离有些吻合,一样的缓慢......
“你,真的是江离?无名雪峰的江离?”羽汐试探地问道。
“正是。”
再无疑惑,羽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抱拳向江离行了一个礼:“多谢当日出手相助!”
“你没有使用那块玉佩,也算不得帮上了你。”江离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玉佩。
羽汐记得后来她将玉佩带给了尚翊,如今却又回到了江离手中,看来,她出发前发往蜀山的信的内容,江离怕也是知道了。
“所以,此番,您是来阻止我的,对吗?”羽汐语气异常冷静,眼神肃然。
“是。”
羽汐知道尚翊不太会支持她的决定任她冒险,可是不知出于何种具体的缘由,羽汐总觉得要告诉尚翊她的决定,也许从那张带着翊字的纸条开始,羽汐便已经确定了尚翊在她心中的位置。只是她想不明白,尚翊为何要让江离前来阻止她。
“如果,我不同意呢?”半晌,羽汐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