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似乎并不意外,莫羽汐能为了保住掌门首印连夜赶路找到他的无名雪山,能在被他下了逐客令时毅然决然地在漫天风雪中爬到了峰顶,不用仙法。现在,她也必然会为了她想知道的事情而不顾阻拦地去坚持。
在她的世界里,事情似乎不分能与不能,而在于她想与不想。
江离不禁有些怅然,真不知道是该嘲笑她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还是该羡慕她这种敢于把世事看得简单纯粹的勇气。
“莫掌门坚持要去,江某不会拦你。”和当日在无名雪峰上一样,江离继续道:“当日玉佩用与不用,由你决定;今日你去与不去,依然是你自己拿主意。”
“你既然来了,就一定有你的原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羽汐疑惑。
“受人之托”江离言简意赅,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莫掌门,你年龄还小,这世上有些事,仅凭一腔孤勇是行不通的。”
羽汐看他外表明明大不了自己几岁,却一副老气横秋地模样,要是从前,她一定会十分不服气地反驳回去......
可是现在,她自己的区区经历让她明白,虽然她并不知道江离究竟经历过什么,但她肯定,他身上的沧桑感绝不是可以伪装的,而是历经世事沉淀的结果。
看羽汐默不作声,江离问道:“莫掌门可还记得当日在无名雪峰上,江某最后的那句话?”
“你说...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好好考虑,什么更重要。”羽汐显然是记得江离的话,可她也察觉到了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有出现在魁霁轩中,没有被告知是魔尊的妹妹...可是自欺欺人的事她不想再做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羽汐握紧手里的竹简,目光坚定地看向江离,语气恳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谢您,也替我转告尚翊,不必替我担心。”
江离盯了她半晌,终是一声叹息:“江某苦口婆心,莫掌门还是执意要去?”
“是。”她粲然道:“也许,我会因此付出代价,但,我不后悔。”
“好,既然你意已决...”说着,江离变出了一把绳子递给羽汐:“此次出行匆忙,没有什么法器能赠与你的,这把法绳就送你了,也许会派上点用场。”
看江离不再阻挠,羽汐高兴地接过法绳,拿在手中拽了拽,绳子很轻,韧性却极好,要制服个什么洪水猛兽,肯定是不在话下!
突然,羽汐的表情僵硬下来,看着这绳子的目光也有些不自然,这绳子......该不会是江离原本要阻拦她时准备捆她用的吧......想到这里,羽汐只觉得脊背发凉,不禁偷偷打了一个寒战。
“这绳子是从一个妄图闯入我无名境地的妖怪身上取得,我抽了它的筋。”江离注意到羽汐的表情,以为她是想知道这绳子的来历。可他的话却险些吓得羽汐一把将这绳子丢出去,这么血腥的事情竟能被他说的这么平淡!?
“真是谢天谢地...”羽汐不禁脱口而出。
“嗯?谢天谢地什么?”江离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羽汐干笑了两声,心想,当然是谢天谢地你没有把这吓人玩应儿绑我身上......
其实她真的很想一把扔出去,但又觉得太不礼貌,只能一遍遍给自己心理安慰:就算它是妖怪身上的筋,那妖怪也早死了,还能活过来找她要不成?!再说,江离给它赋予了法力,那这绳子也就有了仙气,对!没错!
天色渐暗,为了在天黑之前达到目的地附近,羽汐谢过了江离的法器,便转身腾空奔向了河对岸。
江离抬头望了望天,轻笑一声:“或许...天意真的难违?”他的动作像是在问天,可语气又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沧桑又无力。
染华殿
殿内烛火逐一亮起,暖黄而愈加明亮的火光却怎么也照不透殿中人的神情。
“师兄,她离开绝尘殿后,奔子溪谷的方向去了。”邢起走进殿中,对着窗前背对着他的身影说道。
“她可有带着什么?”
“背着她的浮生剑,手里好像有一卷竹简。”
“竹简?”邢陌突然回身,神情严肃:“你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在哪里?”
“半个时辰之前,河畔,她在和一个白衣人说话,那个白衣人似乎要阻止她。”
“半个时辰...”邢陌深深锁眉,突然,他回身走至书案前,目光落在那卷被摊开的竹简上,这卷竹简与羽汐那卷不同的是,它被破坏过,并不完整。
“师兄......”见邢陌面露犹豫,邢起不禁出声。
啪的一声,邢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合上竹简,拎起榻上披风,就快走到殿门的时候,又返回案旁,迅速拉开抽屉,翻出了一个鼓鼓的袋子。
“师兄你......”没等邢起说完话,邢陌已经闪出了染华殿,邢起只感觉到一阵风过,整个人呆立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再着急也不至于一句话不留吧....
一阵腹诽之后,他的心头却涌上了说不出的感觉,他眼里一向沉稳甚至冷酷的师兄,竟也会流露出从前与他根本不沾边的紧张、担忧....
不知是不是殿内烛火被风吹得昏暗不明的缘故,邢起脸上竟浮现了依稀的自嘲,自嘲的背后又似乎是隐隐的酸楚......
过河后,羽汐加快了行进速度,能御剑的地方则御剑飞行,遇到地势复杂险峻的地方则小心却也迅速地攀爬通过,江离给的绳子还算好用,几次过后,她便熟练了运用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