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娄子傅看过熟睡的略渠后,来到了霄嫣房中。他将今日白天所发之事,尽数说与了霄嫣听。
“今日围礼之上……”
“不行!在我没入宫之前,灵儿绝对不可以先进宫。”霄嫣听完娄子傅讲的围礼之上发生的事,不由眉头紧蹙。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万俟淳说的隐晦,‘迟早是要进的’这六个字,不知是指你入宫后灵儿要入宫陪你,还是要为灵儿婚配,公子贺对灵儿的态度,着实不一般。”
霄嫣冷哼了一声,“公子贺原本婚配的是陈云璃的次女陈嘉鱼,万俟贺看上灵儿正好合了万俟淳的心意,看来万俟淳还是在变着法的和陈家较劲。”
娄子傅:“那就先不让灵儿进宫,一帮没轻没重的孩子聚在一起最是容易出事。”
霄嫣:“嗯,他(万俟淳)也知道这个理,所以才松口说让你自己掂量,万俟淳都这样明着挤兑陈家了,陈家还不反击,也真是能忍得住。”
娄子傅:“那是时候未到,陈云璃能忍,陈满为了陈家是万万不会忍耐憋屈的。”
霄嫣:“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灵儿有事。”
娄子傅:“嗯,我知道。”
……
此时此刻暗夜中,偷偷翻墙出了府的娄灵,一路猫腰躲闪来到了质子府。
一直趴在桌案前闭目养神的戴方濯忽而直起了身子,他眼皮一抬望向窗外,两眼露出了狡黠的光芒,他吹灭了案上的烛火,用力假咳了几声。
黑暗处花丛旁蹲着的娄灵,正摸不着哪个是戴方濯的屋子时,就听见前方突然黑了的屋子里,传出来戴方濯的咳嗽声。
娄灵暗中观察着四周来回走动的侍卫,开始慢慢向那间屋子挪去,庭院一旁的走廊护栏,正好完美的挡住了她瘦弱的身子,终于安全挪到门口,娄灵瞅准机会一闪而入。
门刚一合上,室内的烛火就重新亮了起来,先前还在案前坐着的戴方濯,此时却头发零散着盘着腿在床榻上,像极了一尊在涅槃的活佛。
“你的伤怎么样?”娄灵压着嗓子,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没事,死不了。”戴方濯的口气倒是轻松。
“万俟真是欺人太甚!”
看着娄灵气呼呼的样子,戴方濯失笑,“别气了,我要是你,不早被气死了?”
堂下的娄灵左瞅瞅右看看戴方濯,“你摔哪了?严重不?”
“这里!”戴方濯用手指了指自己腰部的位置,做出疼痛难忍状。
“我从家里拿了点药油给你,我摔了就用它,很管用的。”
娄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要递给戴方濯,在路过桌案时,她无意间看到镇纸下面铺着一张美人图,正还是要拿起来仔细观摩时,先前还在床榻上“养伤”的戴方濯,眨眼间便从床上一跃而下,将那画卷抢先握在了手中……
饶是戴方濯抢画的速度快,娄灵还是看见了画上之人:
双肩长发及腰如瀑,额发偏倾露出一半远山黛眉,眼里温柔黑白分明,鼻唇小巧,双手正梳弄着左肩的青丝,薄唇轻启含笑,露出尖尖贝齿,看似乖巧可人,却是目露着狡猾。
戴方濯只是简单地勾勒了女子的面部轮廓,既没有她下半身的描绘,也没有着色,画下不起眼的位置,有题名:吾爱佩芝。
“你没有摔伤?”
看着生龙活虎与她抢画的戴方濯,娄灵眼中露出一丝哀怨,“我又没怎么那幅画,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看你,你再这样莫名其妙,我就走了。”
“伤了,只不过……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娄灵一说要走,戴方濯就不再端着了,可被骗的娄灵还是不高兴,“那画我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再说你回了戴国就能见着她了,应该高兴才对,还板着个脸做什么?”
戴方濯自嘲的笑了笑,“都已经十多年了,我怕她早已经嫁给了别人。”
娄灵边摇头,边在原地绕着戴方濯来回转圈,“既然你这么纠结,那我就来帮你算一卦:你来万俟的时候,可有说让她等你?”
“没有,我只给她留了一个定情信物。”面对神叨叨的娄灵,戴方濯出奇的配合。
“定情信物?那你就是间接的表达了让她等你的意思,她接受了?”
“嗯。”
“不是被迫的吧?”
“不是,我若不来万俟为质这么些年,我们早已是夫妻。”
“那就没问题了,她会等你的。”
“政治婚姻何其多,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娄灵一副看穿了所有的样子道:“第一,她既接受了你的心意,说明她心里面也是有你的;第二,刚才画中之人三庭饱满匀称,说明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眼睛有神黑白分明,而不是泛着光的桃花,说明她是个坚贞坚定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听了娄灵的话后,戴方濯的双眼不再黯淡无光,“你还会看面相?”
娄灵傲娇道:“我会的可不止是你看到的,重要的是你已经相信我了。”
戴方濯摇头,“我只是愿意相信我所希望的罢了。”
娄灵:“那你就赶快想办法回戴国啊,在这儿想人家到死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戴方濯:“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你答应过了要帮我,如果你爹也愿意的话,那我离开万俟的胜算就会更大。”
“什么办法?你跟我说,我回去劝劝我爹,你的计策如果能保证万无一失的话,我爹会同意的。”
娄灵无比好奇戴方濯的布局。
“现在还不能说……”
“你不相信我?”
戴方濯:“要是不信你的话我就不会与你在这费这些唇舌了,只是如果现在说出来的话,我会不安的,等时机到了,我一定告诉你。”
娄灵理想了想,戴方濯说的确实有道理,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好吧,在娄府安然的前提下,到时候我会拼尽全力帮你的!”
此时的丞相府中,陈云璃也与父亲陈满在暗中谋算……
“爹,朝堂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唯一蹊跷的还是太史娄子傅:他入宫不满五年不仅能得到太傅的赏识出任太史,前些日子他的妹妹更是被大王封为秀女,今日他的女儿又引起了大王的注意,让入宫给世子公子作伴,看样子是有意婚配,我和霍叔叔一直在查娄子傅的背景,可始终一无所获。”
“那他就是大王培植的心腹无疑了,查不到是因为大王不想让人知道,你也别白费力气了。你刚才说大王要把娄子傅的女儿和谁婚配?”
陈满虽然卸了丞相的职务,但操心的事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陈云璃:“应该是贺儿。”
陈满:“婚配可以,但如果是和庆儿或是贺儿,,!”
“这我知道爹。对了爹,今天围礼的时候灼华和嘉鱼一直在王后妹妹那里,两个孩子说妹妹心不在焉,精神头也大不如从前……。”
“还好意思说?你身为万俟的丞相,让自己在朝堂之上无可替代,你妹妹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爹,我……”陈云璃愧疚地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心性被束缚的儿子,陈满平和道:“觉得对的事情你就大胆放手去做,拿出你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有我在你身后你怕什么?爹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在朝中还是有点威信的,再说我陈满的儿子错不了。”
“可是爹,我总觉得大王在有意针对我们陈家,我才是丞相,可大王有事却总是找何参相商。”
“何参?”
陈满摸着胡子沉思,“看来爹过几日得去拜访一下长公主了,长公主是绝不会任由何参把持朝政的……你放心在朝殿上放开‘拳脚’,当年爹刚当上丞相也比你好不了多少,之前在家一直称伯叫叔的长辈,忽然间要你去朝堂之上和他们争辩,爹天天就像是被上了枷锁一样,因为我不想在朝堂上拂了他们的面子,是你的爷爷说:‘做事瞻前顾后必定一无所成’,才打散了遮在我眼前的乌云,后来爹才渐渐明白:只要你说话有理有据,为社稷百姓着想,总是会有人呼应你的。”
陈云璃被陈满的一席话点醒,“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没事就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好明日上早朝。”
“嗯,爹也早点睡,孩儿告退。”
陈云璃走后,陈满睡在竹榻上开始打盹暗思:孩子什么时候不因朝堂上的事来找他,甚至有事都瞒着不跟他这个当爹的讲时,他陈满才可以真正的功成身退,至于何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