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吃饭的时候日光就在缓缓向西落，这会天已经完全黑了。
华祝随手拦了一个路人，打问好了琴坊的位置，和娄灵来到现下身处的这家店。
看店的，是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在弓着身子擦琴，除了他，店内空无一人。
“二位可是看琴？”老人家的声音萧瑟苍老，清平不睦尘世。
“正是。”华祝回道。
“那就随便看吧。”老人只顾擦拭怀中琴弦，并未起身招顾进来的华祝和娄灵。
“灵儿喜欢听什么琴音？”华祝看着屋里挂着摆着各式各样的琴，头微偏，问娄灵道。
娄灵捏着下巴，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呃……我学琴的时候用的是绕梁，除了绕梁，听得最多的是号钟之声，但我并不喜欢号钟。”
万俟王宫里的琴，清一色都是号钟，这是因为除了号钟，万俟淳不允许谁弹奏其他的琴，所以他后宫的妃子个个都弹的一手好号钟，现在只要一听到号钟的声音，她就会想起和爹和姑姑在万俟担惊受怕的那些日子，这些虽然已成往事，但她幼时险些丧命的那道坎，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老人一听娄灵又是说绕梁，又是说号钟，还挑了个晚上来买琴，便猜她与华祝可能不是本地人，而且还是从都城永城来的，因为绕梁和号钟都是官琴，他的店里也只有一把绕梁和一把号钟，还都是托人从永城带过来的，这么多年也全是装门面了，问的人很多，试弹的人也不少，愿意出钱的也大有人在，他却一直都舍不得卖。
华祝扫了一眼满店的七弦琴，“那便不要号钟，也不要绕梁，老人家，拿一把这里卖的最好最普通的琴。”
华祝一出口，老人家就愣住了。
本以为他们会挑一把绝好的琴，没想到却是要了一把最普通的琴，究竟是他们的琴艺造诣颇深到能够忽略琴本身？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懂琴？
不懂琴？显然不是。
“二位稍等。”
老人去取琴的时候，娄灵在华祝身边小声偷笑道：“师兄，你看爷爷刚才目瞪口呆的样子，他啊，现在一定在揣测我们买这把普通琴的原因和目的。”
“师兄要的琴他这里没有，很多琴都是认主人的，普通的琴更好驾驭。”
“师兄你要的是什么琴啊？没问人家怎么就知道人家这里没有？”
“师兄要的是当年与鸣凤珠笄一起亲手做出来的上古凤鸣琴，那琴现在在尤砀山，下山的时候我没带着。”
“哦。”娄灵目光闪烁地看着抱着琴往他们这边走的老人家，生怕华祝接下来问她那支早已不在她身上的鸣凤珠笄，不过还好他没问。
“这琴怎么卖？”华祝接过琴问。
“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可否答应？”
看着满脸褶皱之纹，言语恳切的老人家，娄灵不忍道：“什么事，老人家您请说？”
“这琴就当是赠予二位，不知我有没有耳福能换一首曲子听听？”
就这样？娄灵仰头征求地看着华祝，华祝自然知道娄灵心中所想，“好，既然老人家也是爱乐，通晓音律之人，如此投缘，那就随我们走吧，这里弹奏不方便，只是老人家听后不要觉得大失所望才好。”
“哪里哪里……”老人一听华祝答应，当即熄了灯，栓了门，没有犹豫也不询问他们要去哪，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此行肯定不会虚走。
老人不愿给华祝和娄灵添麻烦，也不想让他们觉得他是在阿谀奉承，便独自一人默默跟在他们的身后，娄灵和华祝也为了照顾老人，刻意把脚步放得很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