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女声将子悠还未说完的话瞬间打回了肚子里,稍稍偏过头看到了锦书似乎是噙着泪水的双眼,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早已经料到了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只是没想到她似乎比自己所了解的,更要在乎这个叫做欧阳靖的男子。
欧阳靖子悠也认识,多年以前沁阳掌管南疆之时,欧阳靖就是她麾下的副将之一,沁阳对其尤为信任,甚至她不在南疆之时,军营之中所有的事情,均由欧阳靖负责。
“你是谁?”被突然叫到了许久已经不曾听到的那个名字,身着黄色战甲的男子身形一顿,万分惊异的转过了身来,看向一旁那个站在刚在子悠的座位旁边,像是要哭了一样的女子。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只不过是以为是子悠带来的不怎么重要的人罢了,所以一直都没跟她说话,甚至是可以说他是刻意忽略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早在几年前子悠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人对与殿下意味着什么,殿下是他们的信仰,她所做的一切他们这些人都势必要追随。
他也发现了,只有这个男子在殿下身旁的时候,他们所仰望的殿下才不至于像是一冷血的兵器,只知道打仗,捍卫大荆的国土。也像是寻常儿女一般,有了喜怒哀乐,会撒娇,会耍无赖。
然而方才进帐篷之时,子悠大人与他身旁的这个女子,暗中的亲密互动,他都看在了眼里。小心翼翼的动作、心惊胆战的守护,都原本应该是属于他们殿下的!
他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愤怒,强压下那种想要将眼前的人粉身碎骨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子悠叙旧。其中的百转千回,他有多么愤怒,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这才几年的时间,你怎可沦落到如此的地步!”锦书早已经痛心疾首,如果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的话,那么战友之情血肉相融,是被她刻入骨髓里面的。如今看到往日的爱将,如今却变沉了现在这副模样,她的心中除了痛心与惭愧,更多的还是失望。
原本以为他们可以等到自己回去的那一天的,但是没想到现实竟然真的是跟她在开玩笑。
欧阳靖被这样无端的指控气红了眼睛,这么些年他将痛苦藏在自己的心里,只是靠着最初的一些执念,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人,不仅抢走了他们殿下的子悠大人不说,反而还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让他怎么能忍。
“你又是谁,本将军做何事,又与卿何干?”冰冷刺骨的话语像是穿肠的毒药,狠狠的刺入了锦书的内心深处,透过那一方战甲,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
伸出手来,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下,一双泪目泫泫欲泣,头纱几乎被她捏得变了形,她的话语冰冷,像是被冰冻了一般:“你倒是好好的看看,我到底是谁!”
沁阳当初就是生得极美的,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顾盼生姿。且不说笑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她清冷的眸子,看起来也满是情谊。此时的她双眼含泪,泪眼婆娑的样子,看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你是……”欧阳靖猛然的转过了身,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霎时间乱了方寸。他太熟悉沁阳的眼睛了,无论是生气的,还是愤怒的,亦或者是开怀的。
锦书一步一步的走向欧阳靖的方向,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脸上的战甲,从他现在的身形,早已经看不到往日的痕迹,可是她就是知道,这个人就是欧阳靖。
将她从南疆的迷障之中,拼命的以身相护救她出来的欧阳靖,陪着她看遍了南疆国土的欧阳靖,更是那个说着“我此一人,忠于一人”的欧阳靖!
“你不是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第一时间认出来我的么?”锦书走近他,逼得欧阳靖节节败退,她继续往前走,“你不说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守护南疆一方安稳的么?你不是说‘你此一人,忠于一人’的么?可是你倒是看看,如今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欧阳靖完全的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茫然与无措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淡淡的欣喜。无措的是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她以前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欣喜的是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怎么欧阳大将军,这才几日,就将所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么?”久久的等不到欧阳靖的回答,锦书越加的不耐,话语之中的讽刺更甚。
她知道人各有志,若是欧阳靖真的是另投其主了,她也无话可说。可是从他刚才的话中,万万没想打,他竟然是为了自己,想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无所不用其极。
“殿……殿下……”欧阳靖低下了头,口中咀嚼着这个许久不曾喊出口的称呼,像是怕是一场梦,一瞬间就会破碎掉,万分的小心翼翼。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锦书也是生了小性子,虽然眼前的人是为了自己,可是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人,竟然会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
欧阳靖心里现在已经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方才的轻言出声,已经算得上是情不自禁,现在却是一句话多不敢再多说,军营之中人多口杂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那岂不是不得了。
“末将……末将知罪!”向锦书的跟前走了几步,顺势跪了下去,他的情绪很是激动,锦书都可以听到他的战甲,与地板碰撞,所发出来的“咔嚓”的声音。
“欧阳副将,你先站起来吧,这样若是被别人看了去,岂不是不好。”子悠心里的担忧与其不谋而合,伸手也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欧阳靖一刻也不耽搁,只是看着锦书,一动不动的。
“呵呵,小女子怎么受的起你这个大将军这么大的礼,还是快快起来吧,省的让人看了心烦。”
锦书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走开,走到刚才子悠坐的位置上,拿起子悠刚才用的杯子,倒了一杯酒,一下子灌了下去,子悠慌忙伸出手去拦截,可是还是被她快了一步。
无奈的扶着额头,子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锦书一般不喝酒,因为觉得喝醉了耽误事,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她喝不了酒,基本上是一杯倒……
“末将……”
“你还是自称为将军吧,她现在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子悠忍不住开口截下了欧阳靖没有说完的话茬,算是警告,也算是提醒的一句话。
欧阳靖点了点头,指着锦书又看了看子悠,透过战甲的空洞,可以看得出来那双眼睛的茫然无措。
“没事,她我看着呢。”子悠说儿的话很温柔,缓缓地迈步走近锦书,将她手中的杯子夺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若是早知道你会是如此的反应,我本就不该带你过来的。你这样子,我这心里很是心疼。”
锦书缓缓地抬起头,泪目正好迎了上去,看的子悠的心里更是愈发的难受。
“子悠大人,您要不先带着……去歇息歇息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末将解决吧。”欧阳靖小心翼翼的迈步走到二人的跟前,试探着问道。
子悠倒是没有意见,只不过锦书这里可就是不依了,抬眸白了一眼欧阳靖,“像这样就将这件事情翻篇,欧阳大将军,你是不是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欧阳靖缓缓地低下了头,他有罪他认!可是没想到锦书并没有打算就放过他一个人,反而伸出手来指着子悠,愤怒道:“你分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可为何不告诉我?不是说好彼此不相欺、不相瞒的么?你为何言而无信?”
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的身上,子悠心里接连不住的叹息,伸出手去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再是感觉到冤屈,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祖宗,还是要哄着不是。
“好好好,是我的错。没有提前告诉你,让你猝不及防。来,你打我或者是骂我都行,我绝对不还手!”
子悠大人还是这样的一个人,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欧阳靖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起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敌意,忍不住说:“抱歉子悠大人,方才那般的……”
“无碍。”子悠轻声应道,他向来不管别人如何看他,只要怀里的人仍旧还在自己的怀里,他这辈子就已经死而无憾了,只不过……
“子悠大人宽宏大量……”
“只不过本官很是好奇,在你的心里,本官就怎么会成了见异思迁的一个人,嗯?”
子悠一边哄着锦书,她喝了酒,感觉神情都有些恍惚,他万分有耐心的轻声低哄着,一句话问的欧阳靖面色通红。
眼前的这两位主子,本就是“你我相遇,生死不弃”的存在,子悠大人的为人,他万万不该有所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