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沁王通敌叛国已是事实,苏家为叛军之亲,本就是事实,老臣为何不能那样对待他们?”听闻景阳帝竟然拿五年前的事情来警告于他,苏越不能忍受。
“叛军之亲又如何?”景阳帝冷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让苏越想不明白,景阳帝说:“即使他们是,也是被父皇下旨赦免的,父皇都不曾追究他们的过错,苏越大人你一个县使,如此恶行,是不把先帝的旨意放在眼里,还是你觉得圣旨在你苏越大人那里不过如此,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无视掉?”
“皇上,苏家就算是被赦免了,可是罪行昭昭,皆有迹可循,老臣……”
“再罪名昭昭也不是你滥用权力的理由,”景阳帝并不想听他说完,插话道:“也别忘了,你也是苏家人,你为何那样处处针对苏拧,甚至视大荆律法于无物,苏越大人你可真是好大胆。”
“回皇上的话,老臣相信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拧当年随着沁阳殿下辞官归了故里,如果不除掉,后患无穷。皇上问了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景阳帝开口道,对他的这个词语不置可否,不甚是赞同道:“如今他们一无权二无势,怎就得苏越大人劳心劳力的对付上了,其因岂不是有些奇怪?”
“皇上……”
“苏越大人当年为了免除对你的追究,竟然说与苏沛、苏柠这苏家的一支恩断义绝。这行为本没有什么问题,大难临头各自飞朕也理解,你处处针对他们,也算是情有可缘,本是一件小事。”景阳帝冷嗤道:“可千不该万不该,苏越大人你利用职位之便,竟对董贤这样的恶人以宽恕其罪行之名实际上行对苏柠的打击报复之举,多少的年轻女子就此被他毁了,苏越大人可有计算过。”
“皇上,蕫贤之事均与老臣无关……”
“与你无关?苏越大人此时推的倒是很干净,无关的话,苏越那么些次的官司,竟最后都是以无罪释放为结局?蕫贤竟然甘愿为你建筑那么大栋的园子?蕫贤从头到尾究竟拿了多少的酬劳,这个不用朕一一给苏越大人说来了吧。”
“……”苏越摊倒在地上,直到现在就不知道景阳帝是什么时候怀疑到了他的身上来,甚至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他都如此的清楚。事无巨细,简直可怕。
“苏越大人如今可还有话可说?”景阳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子里闪过数不清楚的嘲弄:“具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的,朕给苏越大人时间,苏钥大人不妨跟朕好好的想个清楚。除了税收、军费以及花苑建造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不符合常规、僭越之举。十六之前大荆未开朝,朕有足够的时间来听苏越大人跟朕讲故事。”
“既然皇上事事都知道,老臣还有什么可说的。皇上如今此举又是为何?”苏越不解,然而景阳帝更是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随即就说道:“苏越大人有那个狠劲可以对自己的手足下杀手,朕确实不能轻易对大荆的官吏下定论。有的事情即使朕已经知道,可是远远不如实情来的精彩。苏越大人你说呢?”
“皇上所指何事?”苏越闭着眼睛,仰天长叹:“皇上所说之事,老臣都认了,包括当年处处陷害苏柠,让其在密阳处处碰壁之事,皇上还想知道什么?”
“还想知道什么?”景阳帝轻笑道:“这个还是需要苏越大人自己去体会才好,不过朕在这里,有几句话想要提醒一下苏越大人。当年的事情父皇明确的说明了不曾株连九族,更是未曾下旨要追究苏沛国舅与九军苏柠的麻烦。当年为何苏家两员大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那样轻易的交了兵权,苏越大人在里面起了什么样的作用,甚至密阳军队为何最终落入到苏越大人的手里……这些事情,朕要详细的听苏越大人跟朕讲一遍。”
密阳军曾是苏沛身为大将军时手下军队的一支,后来苏落成了沁贵妃,国舅苏沛随之奉旨一起入了京都黎阳,当时苏沛手下的军队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编入了九军,成了苏柠的部下;一部分被他留在了密阳,成了密阳城的守军;再有一部分随着苏沛进了京都成为了国舅将军府上的府兵。
当时的三只军队只有密阳军队是由苏沛手下的副将带领,日夜守卫着密阳城的安全。也不得不说,经历过战争血洗的士兵就是不同,密阳城从未出现过大规模的流寇侵袭,大多都是还未出手就被人解决掉了。
然而五年前,苏沛、苏柠辞官回乡的时候,密阳守城将领,也就是苏沛的副将,竟主动辞去了代将军一职,然后其中不知道到底经过了怎么样的交涉,最后竟然由苏越的侄儿苏冼成了新一任的将军。
这个苏冼的身份如果不去查,只会让人觉得他也是苏氏一族,说不定跟苏沛有些什么关系,才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接任将军一职。
密阳军军队的将军是由景阳帝亲谕可以不由皇上派人担任,而由苏沛直接任命的。所以当时景阳帝登基的时候,也并没有将这个苏冼放在心上,原本就是苏氏一族,景仁帝又没有免去了苏沛的这一职权,景阳帝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作没看到了。
然而后来暗中查苏越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苏冼根本就跟苏沛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与苏越一起小人得势,时不时的都会去苏柠面前挑衅一番的。后来暗中查了他的身份才知道这个苏冼一直是跟着苏越长大的,虽说是侄儿,却情同亲儿子。
密阳军队落入他们的手中,苏越手里就有了军队的扶持,这前前后后自从有密阳军队之后又是成十年之久,也不知道其中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年一起同苏沛老将军在战场拼杀的样子。
“皇上此举何意?”苏越从景阳帝不同寻常的问话中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看着景阳帝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一点防备。
“是何意还需要苏越大人亲自好好想想,朕想苏越大人算计了这么些年,不会连临死之前的这些事情都想不清楚,做过的总归是要还得,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景阳帝看着苏越的眼睛,清楚的看到了他眼神之中的迷茫,继续说:“待会朕会派人将苏越大人单独的关押起来,让苏越大人闭门思过,可是还有所忽略。至于苏越大人闭门思过的这些日子里,你苏家的一家老小,朕就先替苏越大人照看着了,如果到时候苏越大人给的答案不能让朕满意的话,那么朕就从你你的妻儿下手,先是妻子、再是儿子。朕实在是想看看,苏越大人是否会将他们几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皇上一言九鼎,方才说过会饶了老臣的妻儿一命的,怎么的现在就不作数了?”苏越趴在地上的身体愤怒的颤抖了起来,景阳帝突然的翻脸让他猝不及防,一代君王说话难道也就只是这样?
“苏越大人莫不是对此事有些误会?”景阳帝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故作恍然大悟的说:“朕所说赦免的,是苏越大人以军费抵税收如此下作之事。朕如今查的是这五年来,苏越大人在密阳的光辉政绩,这两者可曾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景阳帝这时候竟然跟他玩起了文字游戏,方才景阳帝说话许诺的时候,确实有特意提到过“此事”,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然而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在这里等着他。
“来人,将苏越大人给朕带下去,小心看护,想方设法从他口中问出一些什么来,只要注意可别让他死了就行。”景阳帝对他的质问置之不理,向侍卫吩咐了以后,对犴司说:“让她亲自去审,怎么玩都行,别弄死了就好。”
“是,皇上。”犴司应道,领了侍卫拉着苏越走出了大殿。
苏越在侍卫的拖拉之下,叫喊得声嘶力竭,满满的不甘心与不服气,景阳帝全都知道。
“皇上,于凡大人在偏殿候了许久了,皇上现在是先休息一会,还是见一见于凡大人?”犴司走后,古琦来到景阳帝身边,对景阳帝说。
“让他进来吧。”景阳帝伸手揉了揉微疼的头,闭着眼睛稍作休息。
“是,”古琦走到一旁,冲殿外说:“宣汲洛司掌司使于凡大人觐见。”
没多久,大殿之上于凡的身影就出现了,他的步子有些匆忙,神色之中还是不容易让人忽略的焦急与愁。
“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请起,不必多礼,”景阳帝揉着眉心,略显疲惫的跟于凡说。
“皇上看起来有些劳累,微臣打扰了皇上的休息,还请皇上恕罪。”于凡可以清晰地看到景阳帝紧促的眉头,以为是对自己今日前来的有些不满。
“无碍,”景阳帝放下了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于凡,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对他说:“今日天气正好,于凡大人怎的有时间来朕这崇阳殿?”
“回皇上,若非事情紧急,微臣也不敢贸贸然前来打扰,只因大漠一事稍有了眉目,微臣心想皇上此时必定也是忧心贝利郡主的生死的,故不敢耽搁。”
被于凡的话提醒,景阳帝忽然想起来了年祭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遂对于凡说:“正巧,朕也有事想要找于凡大人商议,今日于凡大人既已来了,也是来得巧。”
“不知皇上找微臣,所为何事?”于凡疑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想起来莉娅那几个人,景阳帝就头疼不已,再者贝利郡主失踪也已经月余,直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能不让人忧心,“只是年祭那日,昌武将军从城外抓来几个西域女子,听说是西域可汗派来找寻贝利郡主的下落的。对了,先不说这些了,既然你那边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不妨先来跟朕说说吧。”
“回皇上,臣年前派向大漠的七人,如今只回来了一人,也是身受重伤,万般波折之后才会到了黎阳。昨日微臣在他清醒时刻,询问了他,虽然回答得甚是不完整,前前后后串联起来,也是触目惊心的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爱卿快说。”景阳帝正色道,谈起正事,也是集中了精神。
“回皇上,回来的那个人名唤齐萧,是微臣手下较为聪慧的一人,如今死里逃生,昨日臣曾询问其经过,才发现竟然是出了奸细。”
“具体事情是怎么样,奸细?又是为何?”出现奸细就可以说明防卫的松懈,防卫的松懈就代表有地方需要严整了。
“齐萧所言,乌镇吴大人将其七人带入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很是有风格的一家饭店,竟被人蓄意下毒放火企图将他们几人全部烧死在里面,恰好那家店里有一个名为小喜子的侍女,老二齐萧帮了她几次,也是在小喜子的掩护下,齐萧才得以从火海之中逃生。”
于凡简短的话里,暴露出来的消息却不亚于景阳帝得知苏越等人恶行之时的心情,如果于凡的话是真的话,那么大荆的官吏之中竟然出现了奸细,对于景阳帝来说,这怎么不会奇耻大辱。
“于凡大人所言,可均是真的?”景阳帝再次确定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前两日子悠送上来的那封乌镇吴大人与沈懿大人暗中“交流”的书信,岂不是也有了查下去的必要。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于凡斩钉截铁的说。
“还有何事?”景阳帝继续问,于凡既然来,应该不只是这一件事情才对。
“回皇上,‘活死人’的事情也有了眉目,今日前来,也是想要征求一下皇上的同意。”
“嗯,‘活死人’之事干系众大,此不可有所闪失,于凡大人今日既然来了,也一并说了吧,如果没有大的问题,于凡大人可均自做主。”
“‘活死人’本就是死人,他的体内早已经被僵尸草全部占据,只等着有朝一日破体而出,借那种草的独特性,为祸人间。”于凡说的很缓慢,一字一句,字斟句酌。
“僵尸草又是何物?独特性?独特在何处?”景阳帝被突然而来的陌生之物惊奇到,不知道他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回皇上,僵尸草此物是微臣在青煜阁青絮姑娘那边得知的,该草无根无叶,匍匐在大漠黄沙之上,借以行人的躯体为宿主,在其身体内肆意的繁衍、生长。直到其宿主的身体全部被占据,无物可食的时候,就破体而出,随风而飞,继续为祸。”
“大胆!”景阳帝怒吼道,身体从龙椅上直接站了起来,冲于凡说:“是谁以此物为祸我大荆,竟如此的心狠手辣,一旦抓到,必斩不赦!”
“原微臣首次听到僵尸草这一物的时候,也是甚是不相信。子悠大人提出了解剖人体来看看的建议,但当时微臣觉得比较荒谬,而且此举有悖于常理就立刻拒绝了。微臣前些日子外出时遇到了青煜阁少阁主身边的那个女子,名唤作锦书,再次提到了僵尸草之事。又从其口中得知,齐萧能够安全回京都黎阳,也是青煜阁出手相助。微臣回去之后,询问了齐萧这些事情之后,齐萧也隐隐约约提到了僵尸草之物。”
“然后呢?”景阳帝继续询问,一点一点都不想有所遗漏。
“微臣心想,齐萧不懂医,更不懂药物,能够说出僵尸草之物,必定会是真的。再加之锦书姑娘曾说僵尸草一旦破体而出,为祸无穷,臣特此来请命,希望皇上可以允许微臣将臣手中的三名‘活死人’处以火刑,以防日后的祸端。”
“既然如此,爱卿就去做吧。”景阳帝坐于龙椅之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更加的觉得头疼。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于凡说:“前些日子子悠大人也曾呈上乌镇乌大人与济阳县县使沈懿大人,暗中交流的书信。济阳县县使沈懿早已经被朕下了大牢,如今在牵扯出来乌镇吴大人是奸细一事,其中肯定有极大的联系,现今将书信交于你,无论于凡大人你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必须将此事跟朕查清楚。”
“是,皇上。”于凡应道,随后犹豫着又说了一句:“这些书信既然是子悠大人找到的,子悠大人应该清楚来历与详情,为何不将此事交于子悠大人?”
“朕已经跟子悠大人说过了,然而这个吴大人出自乌镇,相较于子悠,你应该比他要熟悉一点,而且你下属齐萧更是与吴大人见过,应该比较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于那栋所谓的酒店,也要给朕好好地查一查。”
“是,皇上。”于凡继续说:“既然有子悠大人的协助,想必事情会好办许多。”
“你们二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景阳帝感叹道:“子悠这个人性格虽冷清,却心思缜密、心细如尘,于凡大人要跟他好生相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