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巨大的压力,尽量去忽视那主座上人带来的巨大的压迫感,苏落在战战兢兢之中,出色的弹奏了一曲《帝王戏》。
里面讲述的是,大荆开国皇帝景惠帝带兵平定国内外叛乱,战功卓著。最后顺利登基,福泽万民之事。
《帝王戏》是大荆琴曲里面的名曲,里面包括了景惠帝出征平乱、登基大宝、百姓生活和美三个部分。总而言之就是歌功颂德。是在大荆比较流行的一琴曲。
苏落选择这首曲子其实是没有太大别的意思的,然而景仁帝当时看她的眼神要多戏谑有多戏谑,要多危险就有多危险。导致她只要一看到景阳帝就觉得下一刻,他可能会将她偷偷跑去他那里的事情说出来。
琴曲奏罢,苏落站在一旁心里像小鹿在撞,紧张的将头低下,就怕待会那个明黄色的他会说出什么让她想去死的话。
可是天不遂人愿,再多的祈祷终究是被上天无视了,苏落清楚的听到景仁帝问苏沛:“苏爱卿,此女是你的女儿?”
她又听到自己老爹说:“回皇上的话,此女正是小女苏落。”
苏落在心里默叹,好希望景仁帝现在能够失忆,不记得她做了什么事情。
景仁帝确实没有令她失望,在她父亲苏沛说完的时候,兴味的目光就朝她看了过来,恰好与她偷偷看向他的目光相对。景仁帝璀璨一笑,而后苏落就听到景仁帝说道:“朕见令爱就觉得亲近,就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说完还故意看了一眼苏落,像是要跟她达成共识一样,询问她道:“不知苏小姐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即使心里已经对她的身份猜到了七七八八,然而当自己得知她就是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欢呼雀跃的。再看着她怯生生的普通小鹿一样的眼神,景仁帝心里更是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不让他失望的是,苏落的表情确实足够的精彩。
听到景仁帝的问话,苏落惊慌失措中抬起了头,头上的朱钗上的流苏,一下子划过自己的眼睛,打得自己生疼。然而眼前还有个大人物在这里,她哭也不能哭,挠也不能挠。就只能忍着不让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所以以至于当她抬头以“皇上仪表堂堂,自是许多女子仰慕。”回他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双通红的眼睛。原本景仁帝想要问得“既然如此,不知苏小姐也曾仰慕于朕”这句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当时的景仁帝还以为是自己有心的逗弄将她吓着了,苏沛看到女儿眼睛红红的,心里虽然在疑惑是为什么,可是也不敢自作主张的让苏落下去。
景仁帝心思微沉,没想到苏落的反应会这么大,不由得台湾1看了一眼苏沛,略带责怪。苏沛被景仁帝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知为何。
“下去吧。”看她眼睛红彤彤的样子,景仁帝也不忍心为毛她,摆了摆手就让她走了。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那只是因为流苏划了眼睛。
而后数个月苏落都未曾再见过景仁帝,父亲每日也早出晚归的,都不能让她去打听一二。而后还是在吃饭的时候,苏落偶然得知,景仁帝当时的皇后重病,估计命不久矣了。
景仁帝与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虽然谈不上有多好,却也算是相敬如宾。皇后重病,他在全国范围内搜寻医者,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性命。
景仁帝的皇后姓白,名为白箬,是原内役司的掌司使白安的最小的女儿。如今白安已经不怎么经常接触大荆政事,然而内役司掌司使许褚、政议司司议使顾凉安都曾是他的徒弟,如今虽不拥有实权。
景仁帝当年在白箬死后,白安也已经年老,育有二子三女。两个儿子都在军中任职,三个女儿也都嫁于士家贵族。景仁帝封其为阁老,待遇在六司之上。
而景仁帝的大殿下楚子乔也正是白箬的儿子,唯一的亲生儿子。
白箬死后,景仁帝追封白箬为孝和皇后,葬于皇陵。而后大概过了一年之久,又迎来一年的选秀。而此时另一个较为轰动的消息就是,大将军苏沛准备为自己的二女儿苏落择婿。
苏沛的权势在朝中算是比较大的,这一年中,孝和皇后白箬死后,白安也自请离朝,白家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逐渐的其他的势力开始在大荆黎阳站稳脚跟。
相较于景仁帝的选秀,苏家的择婿更加的吸引人。皇帝选秀,秀女只可在士族以及是有官衔在身的大户里面选。可是苏家择婿就不怎么一样了,苏沛开了口,只要是文武精通,且品行优良者,不分阶级者均可。然而还有最后一条比较重要的,就是需要苏落同意,她喜欢才行。
所以当时许多人都卯足了劲,虽然说进不了宫,那去做一个将门女婿不也是可以的。短短的几天时间,将军府的大门都快被媒婆踩破了。
这件事轰动的竟然都惊动了景仁帝,景仁帝特意在下朝以后,将苏沛留了下来,宣他去了御书房。
大概有两刻钟景仁帝都不曾苏沛说话,苏沛有些摸不准景仁帝的心思,不明所以。
最后还是景仁帝率先开口,询问苏沛道:“听说近些日子,苏将军在为令爱择婿?”
没想到皇上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再联想到这些日子的选秀也是刚刚在进行,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同时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位小祖宗在搞什么名堂。
景仁帝选秀的消息刚出来,苏落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自己要选择夫婿的消息自己散了出去。等苏将军知道的时候,黎阳城内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
现在偶然听起景仁帝问起,苏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思考了许久才说:“小女早已过及笈之年,按照大荆的条例,是可以选婿出嫁的。”
以为是苏落最近风头过盛触了龙颜,他作为她父亲,也只好将这件事担着。
可是等他说完,许久都不曾听到景仁帝再次说话,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看到了景仁帝黑曜曜的眼睛,正盯着他,顿时苏沛就不知道又是哪一句话触怒了他。
慌忙间就要跪下认错,然而还未等他有动作,就听到景仁帝略显疑惑的声音,苏沛听到他说:“在苏将军看来,是不是朕配不上令爱?”
不知道景仁帝何出此言,可是苏沛突然觉得他现在关心的重点并不是这个,慌慌张张的开口说道:“皇上……此话怎讲?”
然后他就看到景仁帝稍微低下了头,再次又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有把苏沛吓死。
景仁帝说:“朕这次选秀,士族女子及笈均可,爱卿的女儿为何就不算数了。”
苏沛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一颗接一颗的掉了下来,没想到今日家里的祖宗竟然给他搞出来了这样一个烂摊子。
苏沛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似乎自家女儿跟景仁帝见过一次,景仁帝也没有任何表示,便说:“回皇上的话,微臣记得去年皇上曾见到过小女,当时皇上……”
苏沛的话没有说完,景仁帝瞬间就理解了。当时他没有所行动,所以就觉得自己就算是将苏落送进来,也不过是白费劲罢了。
景仁帝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当时以为自己吓到了那个女子,不好在时常出现在她跟前。只不过这一年多未见,她竟然已经也琢磨着要嫁人了。
“爱卿误会了。”景仁帝冷着脸回答苏沛,神色有说不出的阴霾,苏沛听到他说:“朕对爱卿的女儿,甚是满意。”
就这样,在景仁帝的刻意暗示下,苏沛第二天就将自己女儿的名字报到了内役司,作为秀女。
再后来,在秀女进宫的时候,景仁帝与苏落一见钟情,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将其纳入了后宫,奉以妃位。再然后一年之久生下了七殿下沁阳,即刻被封为了沁贵妃,执掌六宫。
所谓的六宫,在那时候已经差不多成了一个虚头。六宫之中真正被人当做主子对待的也就苏落一个人。而当时的八殿下,也就是现在的宣王殿下楚忆锦,也只不过是在景仁帝与苏落一次冷战之后,被人算计的产物。
老四与老八经历十分相似,只不过宣王殿下的母亲要比景阳帝的母亲理智许多,生下宣王殿下之后,就自己出家为尼。终日以青灯古佛为伴。
在几日的冷战之后,苏落率先低下了头,景仁帝终究是不忍心让她伤心的。老八也不受宠,景仁帝少有的温情之心,仅仅给了苏落与他的爱女沁阳。
这些事情锦书虽然不怎么清楚,可是却也多多少少听身边的人提过。更有的皇子由于嫉妒更是当年出声讽刺她。
不得不说,景仁帝有的时候心里挺狠的。除了沁阳以及老九楚忆卿,其他的几个皇子公主,他甚少过问,哪怕是那个曾经答应他要好好保护沁阳的四殿下。
沁阳的小时候,是在兄弟姐妹的环绕、奉承以及讽刺之中过来的,小小的年纪都已经懂得了,什么人说的话是真,什么人说的话是假。她的心里明明白白的。
在皇室里,向来都不缺少手足相残,对于沁阳他们来说,这也都是以后必要的过程。景仁帝曾经期待过自己的几个子女和谐相处。然而结果却总是差强人意。
大殿下楚子乔天资聪颖,本是一块帝王的好料子,然而生性暴戾,尽做些欺负弱者之事。景仁帝心里自然是不会待见。
其他的几个皇子,多都是资质平庸,且多胸无大志,无心于皇位的。最为明确的便是宣王殿下楚忆锦,更是贪玩享乐之辈。
所以从始至终,景仁帝都不曾真正的教育过沁阳要做兄友弟恭之事,而他每次都是摆明了偏袒沁阳的行为,更是让沁阳在其他皇子那里没有了好感。
然而也都不过是敢怒不敢言,人家说话时候照样还要陪着一个笑脸。
然而这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成为了历史长河之中曾经光辉灿烂的一笔。
锦书跟在子悠的身后走了上去,子悠淡淡的走到古琴前坐了下来,伸出手轻抚琴弦,悠扬的琴音从他的指尖流泻出来,打破了这山间的宁静。
锦书坐在他对面,子悠轻笑道:“七殿下既然不想抚琴,那么我就在此献丑了。”
子悠的琴技好不好,锦书不敢草率的去评价。他不常抚琴,看起来也不像是精通音律的样子,然而真正的弹奏起来,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
她未曾听过子悠这次的琴曲,更是不好评判,只不过总体的听起来,还是挺悦耳的。
“此曲是子悠大人你自己写的?”一曲罢,锦书问道,语气也不是十分的确定,因为她是真的没有听到过。
“恩。”子悠点头,声音上扬,似乎是比较愉快的样子,锦书听到他说:“七殿下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锦书实话实说。
“当年七殿下琴技冠绝黎阳,我只能望其项背,如今有机会与殿下一起,那可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子悠大人太过谦了,”锦书继续说道,双手撑在下巴下面,抬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子悠,疑惑道:“与子悠大人相识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过子悠大人不会的事情,子悠大人如此这般,岂不是不给他人活路?”
锦书也在打趣他,话说锦书有颜有才,是世间少有的绝色,锦书觉得就算他不做官,就做江湖一游侠,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也觉得我是个天才,”锦书的话说完,子悠没有一点谦虚的样子,接的话明显看的锦书一愣,子悠笑道:“这不,七殿下难道不应该牢牢地抓在手里,免得有朝一日后悔了。”
子悠时刻不忘记调戏两句锦书,锦书低着头,想了许久才开口,不怎么确定的说:“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有机会离开朝廷,子悠大人会放弃这样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的美好前途么?”
“呵呵。”子悠不客气的轻笑出声,似乎是有些无奈锦书的这个问题,然而锦书认真的眸子,顿时让子悠笑不出来了。
她的目光太认真,让子悠觉得自己如果不认真回答的话,就对不起她。随即略微想了想,含笑的看着她温声轻语的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愿意跟着七殿下,天涯海角相随。”
锦书看着他,听着他真诚的话语,心里一股暖流涌过,扬起头,眼神尤其认真的看着子悠,却不怎么认真的说道:“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子悠大人竟也这般认真的回答。”
子悠被她的话弄得没有绷住,脸上的认真一时间皲裂开来,无奈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真是败给你了。”
锦书的唇角轻扯,微笑的似乎有点僵硬,然而子悠还是看得出了神,语气稍低沉的说:“我好像知道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何如今……”
“笑得很僵硬是么?”锦书接下了他的话,眼睛中有一丝伤感一闪而过,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子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她,站起身来,走到那边轻坐在她的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话语间安慰她说:“七殿下这样也好,笑起来太迷人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平白无故多出来几个情敌来,那时候我要上哪里哭去?”
锦书明显的可以听到子悠话里的安慰,虽然明知道是故意说来安慰她的,可是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可能女人都是这样,见不得他说别人好,听不得他说自己不好。只愿听他说自己好,说别人不好。
子悠话里话外全是对她满满的占有欲,虽然霸道,却让锦书觉得异常的安心。
一阵困意袭来,锦书在子悠的怀里,就忍不住想要睡去。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手抚上子悠的肩膀。
察觉到锦书的动作,子悠心里暗喜,低下头去就看到她眼睛要睁不睁,要闭不闭的样子。心里一阵柔软,俯在她头顶轻声的说:“七殿下这是累了不是?”
“恩,突然间就有些困。”锦书再次揉揉眼睛,软着声音说。
子悠伸手从她的发髻上扶过,眸子里全部都是温柔,轻声的对她说:“这里比较凉,想睡的话来我怀里,我抱着七殿下睡。”
锦书在恍惚间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就“嗯”了一句。
子悠听后,笑意涌上嘴角,轻轻的将她抱起,置身在自己怀中,下颌放在锦书的头顶,一手放在她腰际,一手搭在她身上,将她圈在怀里。巨大的白狐裘被他轻松的拉起来,盖在锦书的身上,看起来就好像是锦书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一样。
子悠低头温柔的看着怀中人绝美的睡颜,下巴在她的脸上碰了碰,从衣服中掏出来自己早晨从书房里拿出来的黑色小匣子,放在手中掂了掂。
待会等她醒过来,他要把这个给她。迟到了五年的承诺,幸好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