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杓听了,当下忙安慰道:“你的感受我与长风也是理解的。情这东西,既能让人笑,也能让人哭,可谓是有甜有苦。尽管我未曾有关于感情的经历,但也能从历代文人的诗词句中感受一二。不过,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悲伤也是无用,倒不如重新振作,好好想想学习上的事。不管怎么说,这解试已不远了,不可不惜时复习啊。”
张波却苦笑道:“解试?科考?我已失败过一次了,此次又能如何?”
张波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他三年前已参加过一次省试,却未能上榜。而在当时那年代,像他这般屡屡落第的书生自是屡见不鲜,有的甚至失败过几十次,头发都已发白了,仍在坚持参加科考。故他这样情况还算较好。
长风想着张波出生于乡村家庭,自小应见多了他父母的辛劳,故这时便想着借他父母来激发他:“张波,你即便不考虑你自己,也要考虑考虑你爹娘啊,你想想,从小到大,他们为了你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争些气啊,好好努力,将来考个好功名报答他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将来老了也跟着你一起受苦吗?”
长风说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本来是想激励张波,谁料张波却一阵苦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爹娘有我叔叔婶婶们照顾,自然会安然无恙的。我这不肖子,是没法光宗耀祖了……”说罢又是一口闷酒。
两人无论如何劝慰,终究没能使张波从颓废之中走出,不免极是头疼。然眼下又是再无他法,只得束手无策地看着,或最多说一些毫无作用的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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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五日便过去,到了周大少爷即周权英与王芙成亲的日子。
这日,一支浩大的迎亲队伍穿梭于大街之上,铜锣喧天,喇叭刺耳,所过之处,百姓们皆站于街道两旁观看热闹,赞叹声、议论声不绝。而周权英便坐于队伍前的高头大马上,一副威风得意的模样,不止地朝周围百姓拱着手,以示友好。
这时的他已然去了王家,将王芙接入花轿中,正处于返回的途中。
尽管花轿外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但花轿内却是另外一番气氛。一路上,头带红色盖头的王芙倍感心伤,抽泣不止,泪水流了又擦,擦了又流,竟将脸上的胭脂冲散,若作画所用颜料被水冲散一般。
自今日起,她便将成为周家的人,未来会过着怎样的日子不得而知,然定不是她所期盼的那般。此刻她心中竟是极为思念张波,思念与他谈诗论画、闲逛游玩时的欢愉,一切仿佛近在眼前,却又远似天涯,教人无法触及。
她恨,恨自己为什么是富家之女,为什么不生于普通百姓之家,那样,她便不用如此身不由己,被一个不喜欢之人“逼婚”。亦可以待张波鱼跃龙门后,与他结为连理,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就这般,迎亲队伍正在大街上行着,一个人影忽地出现在了队伍前方,挡住了队伍去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波。
周权英见此一幕倒是略微一惊,忙将所骑之马喝止住,朝张波喝道:“喂,前方何人,为何挡我等去路,没看见我正接新娘子回府吗?”
张波表情淡然,只向前行至一周权英马前四五尺处,方才道:“这位周兄,你不能娶王芙姑娘!”
花轿里的王芙方才察觉花轿忽地停下来便觉极是奇怪,此刻又听见轿外之人说这般言语,当下便猜到定是张波来了,忙侧耳定神听起了轿外的对话。
周权英听了张波这话,一时怒火骤燃,想今日乃自己大喜之日,眼前这布衣书生竟公然说这般荒唐之话,岂不是莫大的挑衅吗?
“小子,你想找死啊!”周权英怒喝道,“老子想娶谁便娶谁,你管得着吗?识相的赶紧滚!”
张波面色丝毫不改,当下便向街道两旁的众人拱了拱手,义正辞严地道:“各位,在下张波,乃是一介书生。花轿中所坐的姑娘名叫王芙,与在下相恋有三年之久,故早已是情深意切。我二人曾经互相发下盟誓,今生今世一定要结为夫妻,永不分离。为了兑现这个承诺,在下一直是刻苦念书,不拒寒暑,只为将来功成名就之时,将王芙姑娘迎娶过门。可谁知,这周大少爷非要强人所难,夺人所爱,逼王芙姑娘嫁与他。今日这迎亲实为强取豪夺,并非新娘心甘情愿。所以,我今日想请各位评评理,此等行为,是否乃君子所为!”
此言一出,众人当下议论纷纷,其中大多觉这张波不要命,竟敢公然得罪周大少爷这样的富家公子,实乃寻死。却也有少许人口中说着些同情他的话,甚至有的还小声数落起周大少爷的不是来。
此刻的周大少爷不禁怒火中烧,当下以马鞭指着张波,咬牙道:“你这疯狗,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识相的赶紧滚!老子今日大喜,不想干不吉利的事,要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在下今日所言并无一字半语虚假,还望周公子悬崖勒马,莫再干这强人所难之事。”张波丝毫不屈。
“信不信老子今日打断你的狗腿!”周权英又是一句怒喝。
张波依然镇定自若地道:“在下早就在心中发过誓,此生非王芙姑娘不娶。今日她若真的了成为别人的妻子,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与其这般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周公子若想动手,不妨来个痛快,也算是为在下做个了结,岂不乐哉!”
“狗东西!”周权英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老子今日便成全你!”说罢便手持皮鞭从马背上快速翻下,直朝张波行去。
“住手!”这时,从花轿里传来一喝止声。
众人移目看时,却见是王芙扯掉头上盖头,掀开轿帘子出来了。
“芙儿!”张波忙两眼直直地欣喜呼了一声。
周权英见此一幕,不免大的一怔,忙对王芙道:“芙儿,你这是作甚,这是大街之上,不能露面,赶紧回轿中去!”
王芙却不听他言语,片刻间全身便出了轿子,待急步行至周权英跟前,方汲汲恳求道:“夫君,求你放过这位公子吧!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权英一听这话,一时只觉脸上颜面尽失,方厉声道:“你这是何意!你今日与我成了亲便是我的人,我要你作甚你便得作甚,还需事事经由你的同意?”
“夫君,我并非这个意思……”王芙忙解释道,却当下被周权英打断了:
“并非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帮着一外人对你夫君说话!好,你出来了倒也好,今日你便将话说清楚,你与这狗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着目色迅速地指了指张波。
王芙一时焦灼不堪,只移目看了看张波面容,又低下头,眉头紧皱。她自然知道,周权英乃是心狠手辣之辈,方才的言语已然激怒他,若再将实情说出,不知他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她不怕自己会被周权英怎么样,怕只怕张波和自己爹会受到牵连,不得好过。
待犹豫片时,方遂故意作出一副委屈模样道:“夫君,你误会我了,我与这位公子哪有什么关系,只是我见他在此地胡言乱语,想他定是脑子受了什么刺激,神智不清。这般可怜的人,见者怎会不生恻隐之心。所以我是想着,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一切当以和为贵,若轻易伤人性命,自是不吉利。夫君怎的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周大少爷听王芙这般一说,不由怒气顿消,当下笑道:“还是我娘子懂事,那便听你的,不伤他性命。”
而此刻张波听了王芙这话,竟是心痛不已,未想到王芙非但不承认她与自己的关系,竟还说什么怜悯之类的言语,实是伤人至极。他看着王芙不敢正视他的脸,满面不堪地道:“芙儿……你……你竟然说不认得我,你当真……这般狠心?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忘了我们发下的誓言了?”
王芙沉默不语,泪却已到了将要崩溃的边缘,却强力压制着,生怕不注意便漏了陷,后果不堪设想。而她的心自是如张波一样的疼痛。
周权英见此无法,只得当下唤来两下人,命道:“快将这位张公子给我请到别处去,莫让他耽误了我和少奶奶的大事。另外,别忘了施舍他一些银子。”他说着,面上透着些轻巧。
两下人领了命,正要朝张波而去。却见张波忽地从袖中扯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放于了脖子间。
众人见此皆是猛地一怔,忙纷纷退散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