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夏洵忙敲了一下惊堂木,“吴子文,老实交代,你为何杀你大哥!”
“为何?还不是因为吴子远——这猪狗不如的禽兽。”吴子文哀声中又带着十足的愤意,“他欺负外人也就罢了,竟连我这亲弟弟也要欺负,小时候如此,长大还是如此。其他的事我都可不在乎,可是他竟连我心爱的女人也要抢,这叫我怎么能够容忍?若柳是我爱慕已久的女子,她长得美丽动人不说且十分有才艺,我从两年前第一眼见她时便已经喜欢上她了,从那以后,我便一直与她交往。这般时日一长,我俩便是郎情妾意,十分快乐。可谁想一月前,吴子远竟知道了我与若柳之事,便打上了若柳的主意,对她百般苦苦纠缠,硬要若柳跟他。若柳三番五次不从,他便……他便将若柳给侮辱了……你们不知,此事对若柳的打击有多大,她躲着不见我,三番五次想要寻死,幸好被她爹给拦住了。后来我终于通过打听找到了她,得知了真相,却安慰了她许久,方才使她勉强走出阴影。可我,始终咽不下心中这口气……后来,我又想着,吴子远是我大哥,将来是要继承我吴家家业的,然若真的到了那时,不知他会将这个家搞成什么模样,也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受到他的欺辱。于是,我便下定决心,誓要找机会杀掉他,除掉这人间祸害……那日放学后,我在路上看见吴子远被曾宏宇拦住,便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听说他们要去那街巷干架,我便跟了去。后来在街巷,我看见他的两名随从被曾宏宇打跑,而他也被打得不轻,心中也觉深深地出了口气。直到曾宏宇离开,我心头的仇意瞬间袭来,又想着即便我将吴子远杀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于是,我便鼓起勇气,拿出一直放于袖中的匕首,上前将他杀了……那一刻,我觉得无比的释然,感觉我和若柳从此便自由了……可谁曾想到,真相最终还是被你们查了出来,也许这就是我吴子文的命吧……”吴子文说罢,竟默默地低下了头,欲哭无泪。
堂内堂外的人本来多多少少皆是对吴子文这弑兄之人心怀些愤恨,此刻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心中竟都对他生起些许同情来,或低头沉默,或相与感叹。
待吴子文说完,夏洵也是默了良久,方才道:“好,眼下这案已经水落石出了,是吴子文以匕首杀害了吴子远,乃是本案的真凶。而曾宏宇虽曾与吴子远斗殴,但并未致其死亡,故而无罪,当释放。”当下一敲惊堂木,判决道,“来人呐!将吴子文押入大牢!”
命下,随即有两名衙役来押吴子文,将其带去了牢房;又有一名衙役来解曾宏宇的枷锁。
“退堂!”夏洵当下一喝,便起了身,转而朝堂后行去了。
长风见曾宏宇这时终于无罪释放,心间自然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忙扭头兴奋地唤了声:“曾兄!”
“贤弟!”被解开枷锁的曾宏宇忙扶着长风的双臂,携他一同缓缓地站了起来。
却见这时堂外的曾铸夫妇以及其他乐天村的村民包括彩苓在内也纷纷上前来了。
“宇儿!”曾母促步奔来,激动地呼了一声,待至了曾宏宇跟前,一面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面扶着他的手臂两眼汲汲地问:“你没事了吧?”
“没事。”曾宏宇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真是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曾母甚感庆幸。
曾宏宇这又目色指了指长风,“这次多亏有贤弟,要不然我可能就洗雪不了这冤屈了。”
曾母听了,忙又对长风道起了谢来:“长风,谢谢你啊!谢谢你啊!”
“曾大婶不必客气,”长风忙回道,“我与曾兄乃是口头上的结义兄弟,他有难,我岂能不管?”
“贤弟为了我这事也受了不少苦啊,”曾宏宇叹道,“昨日竟还来闯公堂,结果我没救成,自己倒被关进了牢房。对了,那县令大人昨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长风忙笑着摇了摇头,“昨日堂上不是又上来了一个为我说话的人吗?他呀,便是县令大人之子,我的学友——夏杓。所以,昨日我和他被关了一会就被放出来了。而曾兄这案之所以今日能重新开堂审理,也多亏他在背后帮忙,要不然啊,麻烦可就大了。”
曾铸满怀庆幸地道:“怪不得宇儿能被翻案,原来是他在背后帮忙,看来咱们得好好去谢谢人家。”
“是啊是啊!这救命的恩情咱不能不谢!”曾母当下也表示同意道。
长风听了却道:“其实也不用了,他这人虽然身份不一般,但行事向来低调,你们若是去谢,反而会弄得他不好意思。不如便让我将你们谢意转达与他便是了。”
“这怎么行呢?”曾铸觉得有些不妥,“不亲自相谢哪显诚意?”
“好了,”曾母温言道,“总之眼下宇儿已相安无事,一切便是大吉大利了,咱们还是莫再这里干站着了,赶紧回家去吧!”
“对对对!”曾铸表示同意,当下又扭头对众人道,“乡亲们呐,你们这两日为宇儿的事也费了不少心,今日他终于能洗雪冤屈,也是托你们的关心。赶明儿摆一宴席,请你们吃一顿,也算是庆贺庆贺,大家记得到时要来啊!”
“好好好!”
“一定来!一定来!”
——村民们纷纷答应道。
既说好,众人这便随曾宏宇及曾铸夫妇一同缓缓离开衙门,回乐天村去了。
回到村里,村民们纷纷散去,各自回各自家中去了。而长风与彩苓二人便亲自将曾宏宇送至家中,方才离去。
然自曾宏宇家出来的路上,长风却一直低头默默不语,好似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欣喜。
彩苓见此倒觉诧异,便问:“长风哥,如今宏宇哥已安然无恙了,你为什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啊?”
长风抬头长叹一气,方道:“我是为了那吴子文而犯愁啊……”
“吴子文?就是那杀人凶手?”彩苓问。
“对。”长风点了点头,“吴子文是我的学友,我二人平时相交甚是不错,常常一同与其他学友一起,吟诗作对,极为欢乐。而且平时他待人也不错,与吴子远完全是两个模样。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犯下弑兄这等大罪,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可是,我又一想到那吴子远作恶多端,心中不禁又对子文兄多了几分同情。”说着不禁一声叹息。
彩苓听罢垂目思了思,亦不禁皱眉道:“其实,今日在公堂听了他的遭遇,我也觉得他挺可怜的。想他与那位叫若柳的姑娘本是真心相爱,却因为这桩命案,而无法在一起,想必若柳知道了定是万般难过……”
长风见彩苓此刻也跟着犯起了愁来,倒觉得些许不忍,忙笑道:“傻瓜,你怎么也跟着我愁起来了?”
彩苓却道:“才不是跟着你愁呢,而是我心中本来就觉得这事有些不公平。”
长风默了片刻,方又道:“所以啊,我从这件事中悟出一道理: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不完美的,有时你想做一件好事,可同时你也必须舍弃其他美好的东西,这便叫做有得必失,有失方得。但愿这得往往能大于失啊……”
彩苓思索片刻,方补充道:“所以说,这世上所有的得都是不易的,拥有便应当珍惜才是。”
长风听罢忽地停下了步子,扭过身来看了彩苓片刻,又伸手刮了一下彩苓的鼻子,笑道:“傻彩苓妹妹,看来你懂得的道理也不少嘛!”
“那是当然。”彩苓微仰着头,携着几分得意。
“不过,子文兄毕竟是我的好友,他如今犯下如此大错,也是为情所困、冲动所致。而县衙究竟会怎么判他今日县令大人也没说,我是担心他刑法太重,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到他了。所以我想着,改哪日还是去牢间探望他一番。”
彩苓听了,倒觉得长风也算重情重义,不由心生些许触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长风哥,你真好……”
长风一时心中一暖,便顺着这言道:“那好,从此以后,我便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与你不离不弃。你可愿意?”
彩苓听罢脸颊一红,当下笑骂道:“哎呀!胡说些什么呢!”说罢身子一扭,嘟嘴朝前行去了。
“哎,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长风忙挥手叫道。
彩苓忽地止了步,转过身来调皮地道:“你来追我啊!若能追到,我便回答你,若不能追到,那便算了。”
长风听罢忽地开始捋起了袖子来,笑道:“你且准备好,我马上便来撵你。”
彩苓见此,忍不住哈哈一笑,忙转身跑去,欲逃离长风的“抓捕”,一面又喊道:“追不上!追不上!”
“你看我追不追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