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着,樊老太太边招手让沈荣锦走到她的跟前。
沈荣锦垂头敛眉地走到罗汉床边,樊老太太顺势便让了半个座位给沈荣锦。
沈荣锦眼皮一跳,忙道:“老夫人使不得。”
樊老太太拉住沈荣锦的手道:“这都是在自个儿家里,使得使不得的哪里有那么多的计较。”
沈荣锦笑笑,小心地坐在罗汉床的边上,这时候她转头打量四处的时候才发现沈誊昱并不在屋子内。
正惊讶时,樊老太太像是读出沈荣锦的心思一般,说道:“你父亲还在外边,估摸着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樊老太太好歹是中州长史的夫人,是诰命的身份,即便关系上属亲戚,但沈府这般接见她实在是怠慢了.......
沈荣锦皱皱眉,随即吩咐王冧道:“王管事,还请你让下人准备些茶食刀切上来。”
王冧领命退下,荣锦便又转头过来稍有歉意地道:“实在对不住,老夫人,这段时日父亲比较忙,所以对您怠慢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樊老太太拍了拍她手,笑着说:“无妨,其实仔细来说,是我来得突然。”
正当说话着,莫姨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赶到了前厅.......“老夫人,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好让我们准备准备。”
话音刚落,莫姨娘携着沈荣妍进到了室内,淡褐色的四喜如意妆花褙子,头上梳着圆髻把莫氏脸上的淡笑显得十分端重又亲切,“真是有失远迎,还没来得及赶到府门,老夫人便自己就进来了......”语气既是热情又是恭敬,却一点也不显得俯就。
樊老太太点点头,等莫姨娘她们行完礼,便唤着她们往下坐。
这时,莫姨娘眼神才稍微一扫,在沈荣锦身上顿了顿很快就移开,地坐了下去。
沈荣妍却是坐在位子上眉心微拧地盯了沈荣锦好一会儿,自己才一进屋便看见坐在樊老太太身边的沈荣锦,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阵气闷,像是樊老太太有诰命身份的人怎么瞧得起沈荣锦,之前那袁夫人不就是这样?
这样想着,沈荣妍又先入为主地觉得樊老太太是不知道沈荣锦的那些名声,所以才这样待沈荣锦的,只要知道沈荣锦的那些事迹定是会如袁夫人一样,避沈荣锦如避瘟神一般。
可沈荣妍忘了,樊老太太是樊氏的姑母,樊氏在看见樊老太太对沈荣锦那般好之后,怎么不可能说一说有关沈荣锦的事下一剂稳心药。
莫姨娘笑着道:“老夫人这话说得是.......老夫人来得赶巧,前个儿有人送了老爷一些当地的特产,去了几天的腥,今天我正打算让厨房做一做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老夫人平常忌着什么,我让厨房的人注意着......您可得要赏脸尝一尝。”
其实一般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吃食都很是挑剔的,一些什么该吃一些什么不该吃,有些老夫人还需要忌口,脾气也因此养得刁钻起来,所以很多人对于侍奉老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樊老太太却并不在意这些,她笑笑说道:“我平常吃的喝的其实都没什么忌不忌口这一说,整那么多的忌口既麻烦了别人,也让自己糟心。”
这就是樊老太太和周老太太的不同,和周老太太待在一块,思绪紧绷得跟一张拉开的弓弦,就怕稍微不注意把箭放出去,射着了谁。而樊老夫人却像是一捧清茶, 喝过之后唇齿流向,满心满肺的舒爽。
莫姨娘本来就很会待人接物,如今接待的还是樊老太太,所以更加游刃有余,没个几句话,大厅里的气氛便很是活跃了起来。
之前沈荣锦叫人下去准备的茶点也适时的端了上来,酥炸腰果,豆沙粉团,清香的雨前龙井正好可以解去糕点的甜腻。
等糕点茶水上讫,糕点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抬着一个大大的瓷缸走了上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瓷缸给抓了过去。
等沈荣锦走近一看,才发现瓷缸里面静静地睡着两只人头那般大的乌龟。
莫姨娘不禁说道:“好家伙,这怕是得上些年头的东西罢。”
樊老太太点点头,笑着说:“一个有两百岁了,另一个差个十几年,这是前阵子我那孙儿买来给我的,我想着我一大把年纪了,和这些老东西大眼瞪小眼,实在没什么意思,索性还不如拿来给你们.......我啊,还是喜欢那些花儿朵儿的艳丽青春的东西。”
说罢,樊老太太的目光瞥了一瞥。
沈荣锦似有察觉,抬眼瞧了一瞧樊老太太,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那两只乌龟上,荣锦皱了皱眉,心想许是自己多想了。
莫姨娘那边也从乌龟上收回了视线,回道:“这怎么得行,这好歹是安哥儿的一片孝心.......”
樊老太太打断莫姨娘的话道:“我那孙儿平常就爱给我送东西,花儿草啊,堆得我院子满满都是他的东西,他也知道我喜爱那些艳丽的东西,所以还送了我什么那些年轻女孩才可以戴的头面,我这老婆子哪里戴得了这些,不过这也是他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了才送了我这些.......不过我想啊这些东西我都给他留着,等到日后他见着中意的姑娘,我也可以把这些东西当做亲礼。”
毕竟是自己的孙儿,所以樊老太太很是宠爱的样子,说起沈荣锦那个堂哥的话来滔滔不绝,一句话里恨不得每个词都是夸耀那安哥儿的。
沈荣锦看着放在自己手背上樊老太太的手,温度透过手掌传到她的胸腔,莫名有些温暖。
莫姨娘道:“安哥儿真是有孝心.......这安哥儿怕是行礼元服礼了吧,说亲了没?”
樊老夫人放在沈荣锦手背上的手蓦然一动,随即拍了拍沈荣锦的手,道:“去年行的元服礼,这亲吗,安哥儿早就看了一家的姑娘,本来去年就打算着来提亲的,但你知道安哥儿前些年病着,身子还没好得完全,为了让他健健康康地成亲,所以便拖到了现在。”
莫姨娘听到此话,皱眉道:“可以先说亲,至于这迎亲的日子,可以两家商量着定不是,不然那小娘子的家里怕是会这么先安排了亲事,到时候只恐追悔莫及。”
樊老太太面色极为淡定,她道:“我之前也有这面的担心,但安哥儿那边坚持着要等身子好完全了,两人见过面有了这方面的心思,才说去提亲,不然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去提亲........不过,还好,那小娘子现在还没说亲,安哥儿身子也差不多好完全了,我这心也放了下来了。”
照着樊老太太这话的意思来听,这个小娘子一直都没说亲,怕是要么身体有隐疾,要么就是名声不大好.......可是樊老太太这般宠爱安哥儿怎么能允许安哥儿娶这样的女子.......莫姨娘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中隐情还是不要多家猜测得好。
所以莫姨娘很快就笑着道:“这怕是老天爷都想着成全这两人,所以那个小娘子才这般迟迟没说亲。”
樊老夫人又不自觉的拍了拍沈荣锦的手,叹一口气道:“成不成其实还要看那小娘子对我们家安哥儿是怎样的心思.......不过我们那安哥儿死脑筋一个,很小的时候便见过那小娘子了,那个时候就偷偷喜欢她了.......”
这样的事,这样痴情的人,别说沈荣妍了,就是莫姨娘都是只在话本里面见过,在现实里少之又少。
沈荣妍不由得羡慕起那个被她堂哥瞧上的那个小娘子了,也不知道谁能修得了这样的福气,能被一个男子这样对待,况且她那个堂哥,沈荣妍之前也有些耳闻的,虽说现在还未中进士,但自小便聪颖,读书什么的比别人都快许多,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身子不大好,这也是他到现在还未考取功名的缘故。
但方才听樊老太太那么说,怕是这个堂哥的身子好了个大概吧,今年的春闱怕是赶不上了,如果有心,今年的秋闱还是可以赶一赶的,也不知道那个堂哥是不是和那些说的一样,在制艺上很造诣.......
这么想着,沈荣妍便听到樊老太太满满自信地说道:“所谓先成家,后立业,我其实就打算着等安哥儿这亲事成了,后方有个把持家务的主内,安哥儿也好在外求学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