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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隔膜

这场由南疆对安陵主动挑起的战争,从开战,到投降,全程也只不过持续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六月下旬,轩辕墨便领兵,班师回朝。

尽管来时浩浩荡荡,去时萧萧索索,但没有一个士兵流露出半点消极怠慢的情绪。赶路、警戒、安营扎寨,他们一路上都是一丝不苟,几百匹马的队伍,紧密团结,没有半分疏忽。

狼和轩辕墨坐在墨色的马车上,被这支队伍守护在中心,马车宽大,由四匹纯黑色的骏马稳稳地拉着。半个月下来,他们一同呆在马车里,几乎日夜相伴,虽然启程前发生的事情,让两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些心结,但他们心照不宣,默契不谈,彼此沉默相处,倒也算相安无事。

马车随着不断地前行,在微微的摇晃,车里铺着毛毯,小茶几上正烧着热茶,茶香袅袅,清新雅致,气氛也算平和安静。轩辕墨手里拿着一本策略,靠着软垫,垂眸看着,狼倚在车窗口,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在回程的这半个月以来,她天天都是如此,刚开始她也会随手拿一本书来看,但到了后来,尤其是最近几天,她干脆一整天,从早到晚都保持这样的状态,连队伍暂时停下休整时,她也这样呆在马车里,食物都不常吃。

轩辕墨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抬起深深的黑眸看了她片刻,他也发觉她似乎有些奇怪,但他更多的还是认为她只是在针对他,故意用这样的冷淡来发泄不满,来对抗他的默然。他把视线又落回到了书上,垂着眸,遮去深浓的眼睛,神情沉稳如常。

可过了不久,原本像是在安睡的狼,忽然蹙了蹙眉头,她眼睛紧闭,脸色微白,眉间收紧后,就再没有松开。慢慢的,她的手指也在收紧,最后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捏得根根指节泛着青白。

她背对着轩辕墨,他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背脊呈现出的状态这么僵硬,以他的实力,只要时间再长上那么一刻,就不可能察觉不到。狼无声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沉沉的深邃眼眸,清明狠厉,犀利悠远。

她轻微地动了下身体,像是舒缓一下发麻的肢体,然后回过头,淡漠的目光在轩辕墨的身上点了一点,就直接把身体挪了过去,将头枕在轩辕墨的腿上,平淡地说,“借你靠一会儿。”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淡漠,轩辕墨的眼眸向下一扫,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拒绝。在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半侧脸,和她眼睫轻阖的眼尾,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放松的身体。

而狼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发狠地死咬牙关,手里攥着他的衣袍边,让呼吸保持平稳……

时光静静流逝,马车外面的阳光一直很明媚,甚至可以说是耀眼,头顶的太阳挂在没有一丝白云的高空中,金芒绒绒,晃得人眼晕。

已经时近中午,气温渐高,而这周围又是一片开阔地带,除了脚下干燥的黄土,就还是黄土,没有任何可以遮阳的地方。

汗在严实沉重的头盔里,顺着士兵们的额头直直淌下,偶尔没入眼睛里,少不得一点轻微的刺痛,也会短暂地模糊了一下视线。

远远的,就看见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人影,在热气蒸腾,空气略微扭曲的视野里,骑在马上,大马金刀地横在了路中间,毫不客气地拦截住去路。

队伍渐渐停了下来,端砚看了眼前方挡在路中央的人,严谨地皱了皱眉,神情戒备。这个地方所属一个小县管辖,通过了这里,就快到都城了,但走这条路虽近,却也会有一个大麻烦。端砚一直没能明白,要走这条路的原因。

他骑马来到了马车边,低声轻唤,“王爷。”

马车里,轩辕墨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缓缓抬起眼眸,狼也已经睁开了眼睛,平静如常地坐了起来。

外面有人在高声叫喊,“墨王爷,请出马车一见!”

马车里,没有任何回应。

那人等待了一会儿,接着抑扬顿挫地声音,再次高高响起,“听说墨王爷又打了一场胜仗,在下在此恭喜了,王爷是个英雄,想必定不会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我家大哥已在山中等候多时,还请墨王爷,山寨一叙!”

不知何时,轩辕墨已经走出了马车,他站在车前,将手一背,脚下无声地轻轻一点,就已然飞身而上,稳稳地落在了车顶,在远处的那人看了这一手,也忍不住亮了下眼眸,钦羡地暗暗赞了声好。

墨色的车顶之上,轩辕墨一袭墨袍,长身而立,身姿岿然,稳稳如山。他脚下是一众气势浑然的士兵,肃穆护卫在左右,如众星拱月,如深渊独立。他顶天立地,承载着一身浩荡的天地大气!

他眸色深邃,视线一定,声音沉而稳,“回去告诉他,十日后,我必定去会他!”

拦在路间的那人,却是把手里的大刀往肩膀上一扛,嘿嘿一笑,“这可不行啊,我家大哥说了,今天非得把你请到寨里去不可,不然就要扒了我的狗皮,墨王爷,还是不要为难小人的好啊!”

轩辕墨深沉的眸色微微一凝,就只远远地盯着他,不再说话。

那人见了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准备,浑不在意地又把大刀换了一个肩膀扛着,又说,“墨王爷非要走,小人势单力薄,也没那个能耐留得住你,但你起码也得留下个人质,让我回去好交代不是?”

正午的空气,似乎更加闷热了,四周连一丝风都没有,寸草不生的荒原上,四下一片烦躁的死寂……

此时,狼的身影,慢慢出现了。

她走出马车,站在车头,垂手拂了拂衣摆,然后缓缓站直身体,将一只手抚在身前。一抬眼,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倏忽朝着前方望了一眼,随后又像是没听到任何话一样,姿态从容,神情平静地微仰起头,向上看去。

她依然梳着一头利落的马尾,身上是一件墨蓝色的衣裙,深蓝的腰带系在腰间,在一侧长长垂落。她的背脊挺直,傲骨柔韧,纤细的身影,在一众高头大马,银色铠甲当中,宝石一样显眼。

她沉静地对上了轩辕墨看来的目光,他们的视线隔空相望,静默了良久。

她安静的眼眸轻轻漾起一丝涟漪,目光不移,“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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