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越道:“天子殿下一片至诚,他会感动海小姐的。”
秦桑云道:“可是,他终究是太子,玉弓心性倨傲,只怕不愿意面临日后无穷尽的宫廷漩涡……”
佟越道:“这种事只能靠他们自己,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秦桑云道:“可是……”
佟越抱紧她打断道:“桑云,你的心里就不能想想自己吗?”
秦桑云不解道:“自己?我很好啊。”
佟越笑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做我的妻子啊?”
秦桑云被他这一问,羞得脸色绯红,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响才道:“这,这种终身大事,总该要先跟爹娘说一声才是。”说到最后,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佟越自悔无心触摸到她内心的伤痛,想她是离别故土许久,始终没能回去一看,替家人扫墓上坟,心中耿耿于怀难安,就有心要圆了她这个心愿,笑道:“那也好,我们这就回杭州。”
秦桑云看着佟越道:“回杭州,可是你……”
佟越笑道:“这有何难,我们易容打扮,终是能避开人的耳目的。”
秦桑云道:“那要怎么易容呢?”
佟越看着她笑了笑,道:“我们扮成最不起眼的一对老夫妇,自然就没人认得出来了。”
秦桑云先是听着笑着一听到他说“老夫妇”不由的面红耳赤,扭开头垂首道:“原来你又是在取笑于我。”
佟越上前扶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笑道:“虽然是玩笑话,但也是真心话,你我经过这一次,在江湖上,朝廷中可是太有名了,不扮成老夫妇,只怕难进杭州城啊。”
秦桑云听他所言也是,思索半响,点了点头。
二人翌日就告别莫老爹一家,一路上但见薄云西风,秋水石痕,看不尽征鸿往来,倦客行山,到了杭州地界,已然是秋末初冬。
昔日繁华的秦家庄,被大火烧成白地的,只剩下残桓断壁,处处丛丛野草覆盖,一片伏地枯黄,寒风飒飒,掀起无尽的肃杀和凄凉,院中的一株梧桐树被烧掉了一半,另一半依旧顽强的生长的,飘零片片黄叶,宛如垂死挣扎的秋蛾。
秦桑云走进长草之中看着每一处的衰败,想起每一处的回忆,心头的伤口再次割裂,鲜血淋漓。
佟越见她背影颤抖,知道她触景伤情,上前劝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不要再想了,我们去上坟。”
秦桑云点点头,从正中穿到后院,走过一片松柏林,来到秦家墓园, 当晚的一场大火,烧的所有人面目全非,不少家属来了都难以辨认自己亲人的模样。秦桑云只能将没人认领的尸首都葬在这里,免得让他们做孤魂野鬼,墓碑林立,鬼气森森。
秦墨,秦以明的尸首都已被火云寨山贼毁灭,秦桑云就在母亲的坟墓旁边点了一个穴,埋下衣冠,让他们三人合葬。佟越找到坟墓,俯身拔去坟头的野草,将竹篮里的祭品都拿出来摆放好,点燃香烛,一一插在坟前。
秦桑云跪在墓碑前,那晚的惨剧又是历历在目,心如刀绞。
冷风过处,风声飞扬,佟越双耳聪敏,却听到了夹杂在期间不寻常的声音,不由的微微皱眉。
几道纤细的人影晃动着,在夕阳的照射下拉的越发的长,佟越心中暗恨:“连上个坟也不省心。”
秦桑云察觉他脸有异色问道:“怎么了?”
佟越涩然一笑道:“又有朋友前来问候了。”
秦桑云心中一惊,站起身,佟越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鬼剑挥动,在秋风中抖的笔直,猛刺向身后其中一位最近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出此一招,举剑挡下,“当啷”一声,电光火石,其余的三道人影迅速围了上来,却没有对他们出手,只是拦住他们的后路。
佟越见他们四人皆为青年男子,衣着统一,行事作风不似江湖中人,喝道:“什么人?”
那位挡下他鬼剑的男子看着他身边的秦桑云,正声道:“是秦桑云吗,跟我们走。”
佟越将秦桑云拉在身后护住喝道:“找她做什么?”
秦桑云也觉得奇怪问道:“我是秦桑云,找我作甚?”
那名男子冷声道:“无须多问,去了就知道。”
佟越见他们强硬冷傲,并非善类,挥起手中鬼剑道:“想带她走,赢了我手中的剑再说。”
那名男子冷声道:“上次是疏忽大意,这次可没那么简单了!”话语未落,人飞掠而起,长剑势如破竹,佟越听他所言似乎与他相识,但是细观此人面貌却毫无印象,但见他剑气霍霍,武功非凡,敌意未清,底细不明,不能硬拼,双足一点,提起秦桑云翻越空中。那名男子看穿他的动机,冷声道:“威名赫赫的鬼剑竟是懦弱的胆小鬼!”
换做平日,佟越定会放手一搏与他斗个高低,但是如今他的心里最为重要的就是秦桑云的安危,故此不理会那人的嘲笑,只是一心要带着秦桑云脱离险境。
其余三人也早已急掠追了过来,只听一人喝道:“撒网。”“呼啦”一声,三人双手齐齐出手,又快又准,一张密网铺天盖地从佟越和秦桑云的头顶直压而下。佟越心中一惊,一只手将秦桑云推了出去,挥剑乱砍,可是那些网坚韧无比,丝毫没受损,三人合着之力犹如巨石压顶,直直压着他跌落在地,三人又拉着密网疾步围转,立即将他紧紧捆住。
秦桑云翻滚落在不远处,看见佟越被困,急声喊道:“佟哥!”
佟越嘶喊道:“快跑!”
秦桑云摇着头一边站起一边道:“我怎能……”话还没有说完,一人闪到她身后,点了她的睡穴,她倒在那人的怀中,不省人事。
佟越眼见秦桑云被虏,越是挣扎密网困得越紧,喊道:“你们要杀杀我,快放了她!”
那人对他丝毫不理会,抱起秦桑云走进松柏林,那一刹那的背影,令佟越的脑海有些似曾相识,回想起他刚刚所说的话,问道:“喂,我们以前认识吗?”
那人顿住脚步一会,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其余的三人也跟着离去,远远传来几声马嘶长鸣。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大地的黑暗吞没,沥沥淅淅的下起了秋雨。
佟越听着天地间孤独无助的声音,对自己的无能恨到了极点,冷冷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却远不如他内心的彻骨寒冷。
“桑云,桑云,不管你是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他一念至此,心也渐渐的冷静下来,慢慢的挣脱着密网的捆绑,直到半夜才从密网里钻了出来,浑身弄的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他望着天空的乌云,寥寥星光,回想着那四个人的模样和声音,暗自猜想:“他们带走桑云肯定是为了一些事,短期内不会伤害她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他走到秦墨夫妇,秦以明的坟前跪拜道:“秦庄主,秦夫人,秦兄,你们若是泉下有知,就请保佑桑云平安无事。”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沙沙作响的风声回应他。
佟越走出松柏林,坐在一株大树下静坐养息直至天亮,朝阳初升,他知道自己又面临着新的挑战。
秋雨过后的早晨分外的清新明净,佟越回忆着昨晚听到马嘶长鸣的地方,幸好昨晚的雨下的不大,依稀可以看见马蹄的痕迹,还有车轮的轮印,他放眼望去正是朝北的方向,心中猛然一动惊道:“不会吧,难道是那些人。”他遥望北方,思索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想我知道我要去哪里了。”
莽莽林海,一望无际,秋风萧瑟,传入林间,呼啸而过,残叶漫漫散散,簌簌飘落。
佟越走进林间,这里就是昔日他和秦桑云逃离望月馆时所到的皇家西郊围场,如今正逢金秋,按理来说皇上每年都会带着皇子臣子到此处进行狩猎,但是却不见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