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爹拍着佟越的肩膀道:“佟老弟,快走吧。”
佟越点了点头,跟着莫老爹他们一起下山。莫淳和莫连一起谈论着今晚自己的媳妇会为自己准备什么饭菜,又谈论着这年水色百合花的采摘工作能给家里带来多少收入。佟越在一旁沉默听着,这就是平凡老百姓的生活。他回首大青山,想像着秦桑云和自己在一起菜花的情景,不由的笑了笑,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忽然隐隐听见有些异样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略一动神,停住脚步,侧耳倾听,从山里传来的是古琴的声音,心中不觉诧异:“是谁在山里弹琴?”正凝神揣测,莫淳走了几步不见他跟上就返回来找他喊道:“佟老弟,你怎么不走了?”
佟越回过神看着他问道:“莫大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莫淳静了静神,听了一会怪道:“什么什么声音?”
佟越又听了一会,确定是古琴之声,这声音断断续续,却又飘渺空梦,似乎是在大山深处传出来的。他提了提内力,听得又更加清晰,此时才恍然大悟,想是自己内力深厚才能听见。
前面的莫老爹和莫连又朝他们二人叫喊,莫淳拉住他道:“佟老弟,快走吧,这山里在夜里可不好走。”
佟越想了想,心中一横,放下背上的背篓道:“莫大哥,我在山里丢了一样东西,要回去找。”
莫淳变了脸色想这黑夜在山里找东西,这不是找死吗?惊道:“这怎么行,明天再找吧,我们叫大伙一起帮忙。”
佟越不及多说,将背篓朝他的怀里一放道:“这东西很重要,我一会就跟上,你们先走吧。”说着转身就朝琴声的地方追去,初始只是快步,之后离得他们远了,就施展轻功,莫淳朝他叫喊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冷月从山头升起,洒下泠泠白光,山风带着寒意,花海波涛起伏,虫声唧唧,夜鸟莺莺。
佟越跟着琴声到了另一处山头,这里的水色百合花都长在悬崖峭壁之处,地势险峻,还没有花农在此采花。此时的琴声也越来越清晰,他心中猜想着,纵身跃上一处巨大的岩石,放眼望去,心中大震。只见不远处的花丛中,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一位女子背对着他正在抚琴,这位女子身着一身白色纱衣,似真似幻,飘飘渺渺,清冷孤傲。佟越看着她的背影,脑中霎时间映入的就是望月馆海玉弓的身影,那晚暗中跟随她在悬崖边,他看到的也是这样的背影。他一直寻找的仇人,如今竟然就在他的眼前,心中又惊又怒,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躬身在岩石上,生怕惊动了她。想着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还不清楚,还有捧蟾和侍桂势必也在附近,她们的武功也是不可小觑,不敢轻举妄动,过了许久,只见她依旧抚琴,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这才慢慢的移动脚步,朝她悄悄逼过去。
佟越脚下的岩石离着她还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一道深深的山沟。想要横穿过去,势必要用到轻功,却也难免惊动正在抚琴的海玉弓,但是若不用到,要徒步走过山沟,也是不可能。佟越想了想,手中的鬼剑慢慢从衣袖里滑出,握在手上,走到岩石尽头,双足一点,从岩石上掠了出去。
耳旁生风,忽听身后一人轻喝:“住手!”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心中一动,刚要回头,只听“唰”得一声,一柄白刃从他背后袭来。他人在空中不及落地,忙侧身翻越,白刃从他右肋下擦过,他举剑回挡,那人一掌又逼近。佟越举掌相迎,双掌对应,“嘭”得一声,力道均衡,不分高低,佟越借助弹力翻身跃了下来站在山石上,心中暗惊对方功夫了得,正要回头看看来者何人,只听那人已经喊道:“佟越,怎么是你?”
这下佟越已经听了出来,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董平,他看着站在对面的董平,也是万分惊讶,失声道:“董平。”
此刻抚琴的女子停下琴声却不回头,怒声喝道:“董平,你又跟着我做什么?”
董平不及和佟越说话,抱拳对着女子躬身请求道:“属下前来迎接公主回去。”
佟越一听此言,又惊了一跳,看着那位女子的背影,难以置信她就是秦桑云口中的安国公任舒航的女儿任娴,承平帝赐封和亲的玉真公主。
那位女子放下古琴,起身站起回望着董平,只见她白纱蒙面,一双眼睛却是闪亮如星,充满着怨愤看着董平冷冷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董平没有站直身体垂首平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奉命送公主前往西楚和亲,不敢有负圣恩,就请公主回去。”
佟越听到这里,才相信眼前酷似海玉弓的女子就是玉真公主,之前就听秦桑云说过任娴为和亲的事郁郁寡欢,满心怨恨。看此情景,她是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偷溜了出来,心中转念一想:“桑云也来了吗?”看着周围,并无其他人影,有些失落。但是想大青山夜路难行,秦桑云不在也好,正在胡思乱想,只见玉真公主身形一阵晃动,转眼就到了董平的面前,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十分清脆响亮,惊起阵阵飞鸟。
佟越又吃了一惊,想这玉真公主武功之高,也绝非泛泛之辈,心中恍然:“这么高的武功,任舒航早就猜到自己的女儿并非真心要和亲,有心逃跑,派董平前来名为护随,实为押送,也就只有董平才能制得住她。”
董平挨了一耳光却也不恼不怒,依旧平声道:“公主若出了气,就请跟随属下回去吧。”
玉真公主余怒未消,扬起右手又要掌掴,见董平并无躲避之势,佟越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公主息怒!”
玉真公主这才看了看他,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拦我。”说着挣扎甩手,佟越紧抓不放,玉真公主又挣不开骂道:“放手!”
董平也在一旁喊道:“佟越,休得对公主无礼!”
佟越对玉真公主平声道:“公主要是不再动手,我自然会放手!”
玉真公主满脸不屑,扬眉道:“你真当我是由得你欺负不成。”说着双目一狠,左手一掌朝佟越的面门拍去。
董平眼见她动手喊道:“公主,不可!”就要疾步上前来阻挡,佟越但觉这一掌又凶又猛,危急之下,举起手中的鬼剑顺势就要一剑,忽听董平又急喊:“佟越,不要!”心中猛一惊觉:“不能杀她!”一念至此,心中犹豫,手中的鬼剑顿时在空中停住。
玉真公主掌风已至,佟越情急之间甩开她的右手,将她推了出去,头一偏,玉真公主的掌风擦过他的脸颊,隐隐生痛,想这一掌打在面门,非死即伤,脚下双足跃开,玉真公主没想到佟越推力甚大,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董平在她身后一把扶住道:“公主小心!”玉真公主非但不感激,挣脱开来对着董平怒骂:“放肆!”又打了他一个耳光,董平在一旁垂手静立,没有出声。
佟越眼见此景,怒由心生,想这玉真公主当真是蛮横无理,不可理喻正声道:“要你去和亲的人是你的父亲,要撒气打人,找他去,你拿别人出气做什么?”
玉真公主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稚气道:“我是公主,爱打谁就打谁,你管得着吗?”
佟越道:“你干什么我当然管不着,桑云竟然为你这样的人离开我,真是犯不着。”
玉真公主怔了怔道:“桑云,你认识秦姐姐?”想了想恍然道:“哦,刚刚董平叫你佟越,你就是秦姐姐一直在等的人。”
佟越不想理她,冷冷道:“是又怎样?”
玉真公主嫣然笑道:“是的话你就是我的姐夫了,姐夫刚刚我对你失礼了,真是对不起。”说着对他行了一礼,甚为诚心。
佟越见她举止大变,又是诧异,看了看董平,只见他对自己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玉真公主解下面纱,董平伸手拦道:“公主的玉容只能让西楚国主看,面纱万万不可在此处解下。”
玉真公主不以为然道:“姐夫又不是外人,怕什么。天天带着这面纱,烦都烦死了!”说着已经解了下来。董平忙侧身转过,不敢看她,佟越听着董平所言,本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他身在江湖,对这所谓的宫廷礼仪本不多理会,又见玉真公主坦率,也不多想做造作之姿态,便没有扭头。盈盈月光下,但见她玉容流光,明艳动人,此刻微笑颔首,宛如仙子无暇灵动。
佟越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平了平心气,道:“就请公主不要贪玩,为难其他人,跟随董大人一起回去吧。”
玉真公主抿了抿嘴道:“我不想回去,出了这大青山,我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不想去和亲。”说着脸上色彩暗淡,满目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