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脸色不悦,一般平民见了皇上,是要行跪拜之礼的,但是刚刚佟越只是躬身行礼,可谓大不敬,他又怎知佟越无辜受钦犯重罪,心中觉得能对皇上行躬身之礼已经是极为勉强了。
承平帝抬眼看了一眼佟越,凝视一会,对他稍微打量,淡淡笑道:“你就是佟越?”
佟越对视着他的目光但觉不怒而威,又有着丝丝的柔和之意,与心中所想的一国之君大有不同,心中却也不反感抗拒,平声道:“是。”
承平帝又道:“你杀朕的钦差大臣,又杀朕的荣亲皇叔,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佟越心中冷笑,淡声道:“侯汉梁死有余辜,至于荣亲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承平帝淡笑道:“倒是有胆色的人,你话虽如此,但是看你的脸色,想必是心中不服。”
佟越道:“皇上的耳中只能听片面之言,纵使草民不服又有何用。”
李公公忍无可忍怒斥道:“大胆!放肆!”
承平帝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笔,李公公忙接过放在砚台上,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盆水从旁边端上来,道:“皇上请用。”
承平帝双手放进盆中洗净,李公公又忙放置好水盆,递上擦手巾。
佟越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冷笑,想着帝王就是要这样的伺候,只怕不久之后手脚都变得多余了。
承平帝擦完手,踱步走出见他脸色道:“你满脸嘲弄之色,却是为何?”
佟越不愿意多费唇舌开口道:“任舒航说桑云在这里,我是为了见她才进来的,还请皇上让我见她。”
承平帝看了一眼李公公道:“桑云?”
李公公道:“就是秦桑云啊,皇上不记得了吗?医术超群的那位女子啊。”
承平帝恍然点头笑了笑道:“原来是她,现在你可不能见她,她忙得很。”
佟越满腹疑窦追问道:“她忙什么?”
承平帝笑道:“她啊,被朕委于了重任,你要见她可不容易。”
佟越听他讲的晦暗不明,想这深宫之中什么都可能发生,心中有些着急再次躬身道:“就请皇上让草民见一见她。”
承平帝笑了笑,继而平声道:“秦姑娘现在可是朕的贵宾,至于钦犯一事,为了大局着想,才让你们二人背负诸多重罪,你们是朕要感谢的人。”
佟越听他说得陈恳,心中微微稍定道:“侯汉梁和荣亲王的重罪草民一力承担,对于秦姑娘,还请皇上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承平帝笑笑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朕,也罢,你要承担,这重罪足以要了你的性命,佟越,你当真愿意做这替罪羔羊吗?”
佟越低头不语,心中暗道:“当下要保住桑云的性命,也只能如此了。”
承平帝和李公公对望一眼,一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轻叹一声道:“你正是大好年华之际,却遭此事失去性命,朕感到惋惜,秦姑娘对你也是情深意重,听安国公所言,你们早就有了生死之约,若你死去,只怕她也会随即自尽,就算朕不杀她,她也不会活,你说这要怎么办呢,佟越?”
佟越听他所言,字字敲在心上,若依他与秦桑云的誓言,必会如此,只是此刻他又有一些退却,尽管他知道秦桑云会无法面对自己的死亡,但是在他的心底依旧希望她可以活下去,心中有些踌躇,想了半天,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承平帝见他半天不语,知道他心中为难叹声道:“生死相随固然是一段绝恋佳话,但是不管怎么样,人总是求生而不是求死,佟越,你说是不是?”
佟越点了点头,心中动荡徘徊。
承平帝道:“若是秦桑云不幸离去,佟越,你是否也会跟她离去?”
佟越心中猛震,略一沉思,又点了点头。
承平帝重叹,沉默片刻道:“你们二人是生死与共,可是你犯的罪却不能不给相国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换而言之你是非死不可,佟越,其实能让秦桑云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个。”
佟越霍然抬头看着皇上问道:“是什么?”
承平帝道:“秦桑云会跟着你一起死是因为她生无可恋,若是让她对这个世间有了其他的牵挂,她就会活下去了。”
佟越心中赞同,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人,除了自己,又能有什么牵挂?
承平帝看着他问道:“你们二人都是情重之人,联想出一个方法可以让秦桑云活下去,就是在你行刑前让你们成亲,若是她腹中有了你的骨肉,自然不会再求死了。”
这个方法太过突然,佟越听得犹如脑中响了一个炸雷,他虽然对秦桑云挚爱无比,但是也对她极为尊重,在此种情况下娶她为妻,实在有着强迫之嫌,正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李公公大是惊讶道:“佟越,这可是皇恩浩荡,为何不可,你们两情相悦,日后也是要成亲的,这早成亲完成亲还不都是一样。”
承平帝也是觉得意外道:“怎么,你不愿意娶她?”
佟越缓缓的摇了摇头,顿了一会,平复了心中的激荡,道:“桑云,我对她的承诺,却不单单是一个婚姻,而是一生一世的守护,若此生不能为她保驾护航,只是成亲又有何意?”
李公公大为不解,急道:“你的命都要没了,还一生一世,你有没有脑子?”
承平帝道:“难道你就愿意她为你殉情吗?她才是双十年龄,这也太年轻了。”
佟越摇摇头道:“自然不愿意,我纵然死了,也不想她死,但是却也不会用一个孩子来牵住她。”
李公公听得咬牙道:“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承平帝默想一会,看着他叹笑道:“对你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佟越,你当真要拒绝这门婚事吗?”
佟越毫不犹豫点头道:“的。”
李公公在一旁喊道:“哎呀,真是枉费皇上的一番苦心,佟越,你这门亲事可是由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这是何等的荣耀,你们太不识抬举了。”
佟越道:“佟越此意已决,有负皇上美意,但请皇上收回旨意。”
承平帝看了他良久,忽然干笑了两声,打破了房中的压抑沉闷之气,李公公脸色有些慌乱问道:“皇上为何发笑?”
佟越也是心中疑惑,但是却是面不改色,看着皇上。
承平帝道:“还真是一个倔强的年轻人,既然你要拒婚,朕也不便强人所难,可是秦桑云却也不能死,佟越,看来联是非救你不可了。”说着,不由脸色含笑。
佟越听到最后一句,心中震荡,想到了任舒航,却又不知道事情要如何才会有转机,毕竟他杀钦差与荣亲王之罪早就是铁案,难道还能翻案不成?
李公公也是脸色惊愕,试问道:“敢问皇上,这又该怎么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