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匆匆三个寒暑。
巍峨的宫墙如同牢笼困住了墨蝶和慕容冲,但却无法阻止他们的成长。岁月如同吹拂绿草的春风,不知不觉间二人都似破茧的蝶儿一般蜕变得更加夺目光彩。
也许是国仇家恨,也许是那些言之凿凿的隐晦传闻,让慕容冲越发变得冷漠起来,明澈的眼眸中常常带着刺骨的冰凉。即使是对着患难与共的墨蝶,他也很少露出笑容,虽然时常见面,但也总是冷冷清清的三言两语便不再多话,几乎与旁人无异。
又是深冬,三更刚过,内宫的太监们便点卯起床,为宫里的贵人们忙活了起来。在寝宫里的墨蝶睡意非常的浅,加上前些年在燕国皇宫内养成的习惯,点卯声刚过她便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刹那间仿佛她又回到了燕国,生怕晚了一些便会被人责罚。
此时的屋外依旧一片漆黑,寒风吹不进暖殿,只能在门外呼号着。墨蝶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呆怔了许久,心里总是不安,思来想去,终于她披上了大氅,偷偷推开了朱门。
墨蝶走在漆黑处,宫室内依稀亮起幽幽的烛光让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她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侍卫们的巡查,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缓缓向前走去,其实她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她只是在那条她走了无数次的线路上徘徊,如果可以活着,她便深信不疑总有一天她会和她的殿下慕容冲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而就在此时,“吱呀!”的一声响,墨蝶身旁的一扇宫门突然开启,一个慌乱的身影与毫无防备的她撞了个正着。
墨蝶伸手遮住脸刚想避开,却被那人影一把拉住:“你总算是来了,快救救公主!”
墨蝶疑惑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清丽的小宫女,年岁不过十五六岁,满是青涩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慌张的再次说道:“燕公子就让你一个人来吗?公主已经是生死关头,命悬一线!他可曾知道?”
小宫女的话刚说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随着从宫里逃逸而出的热气弥散了开来。
“我不是……你在说什么?”墨蝶想解释,可不待她说完,那小宫女便将她拽进了宫室内。
“公主,公主有救了!”小宫女紧张的紧闭了宫门后,转身对着内室小声说道:“是位姐姐,是燕公子派来的!”
内室里并没有传来人声,小宫女拉着墨蝶快步走了过去,才一进去,墨蝶便被自己看见的怔住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女,脸色因为疼痛早已经变得苍白无比,口中死死咬着一块木塞,倔强的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将她自己的痛楚努力压在了喉间。而她的身下则是一片触目的猩红,血水浸透了白色床褥,她满头的大汗以及隆起的小腹,分明就是要临盆的迹象。
“为何不叫太医?”墨蝶六神无主,脱口而出。
小宫女将墨蝶拉近床边:“你怎么傻了?公主待字闺中,与燕公子乃是私情,若是请了太医稳婆,皇上知道了这事,燕公子还能活吗?燕公子既然派你来,你就赶紧忙活,等公主生产后再立刻将孩子带出宫去,此事是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的啊!”
“原来她们误会我了!”墨蝶本来是要辩解,但听小宫女这么一说,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床上的女子原来就是符坚的女儿,自己来了三年却对她一无所知!而她肚中的孩儿乃是她与燕公子的私生子,虽然不知道谁是燕公子,但若是被她们知晓自己不是他派来的,自己也绝不能再走出这扇宫门了。
“快啊,别磨蹭!公主快撑不下去了!”小宫女催促到。
墨蝶看了看她们,心知骑虎难下,索性便不想其他了,她以前在燕国宫中见过不少嫔妃生产,也曾为稳婆打过下手,该如何做,她自然心中有数。
“公主,你听我说,你不能用蛮力,你现在深呼一口气,听我数数,我让你用力时,你得把力气都使出来!”
墨蝶一边吩咐,一边伸手入内,发现公主宫口已经开全,拿过油灯一看,已可见孩童头顶。
“公主安心,你的胎位很正,听我数……用力!”
墨蝶口里说着,手却没有停下来,眼看孩子的头已出来,她缓缓地捧住,配合着公主每一次的发力慢慢地将孩子往外托。
不知过了多久,孩童整个身体都出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墨蝶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啊!公主,是个男孩!”一旁的小宫女欣喜地从桌上拿过干净的铰子递到了墨蝶的手中,墨蝶顺势便将那联系母子的脐带剪断。
夜色愈发浓郁,孩子清脆的啼哭却随着夜风不断在深宫里回荡。宫中待产的嫔妃都有专人伺候,即便临盆也会有太医照应并禀报给皇族宗室。这突如其来的孩啼立刻惊动了巡逻的侍卫和当差的宫人,没过多时,一大群人便循声而来,杂乱的脚步声顿时惊动了还在收拾残局的墨蝶三人。
公主闻声,原本已经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撑起身子将那刚刚停住哭声的孩子托到墨蝶面前。
“事关人命,只有你能救他,一定要将他交给燕公子!”公主言语哽咽,墨蝶只得将那孩子搂在怀里。
而此时正门外火光涌动,却并未有人贸然闯入,墨蝶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也许是孩子停止了哭声,外面的人失去了哭声的指引,一时间也不敢进门来搜,反倒给了她离开的时间。
墨蝶来不及多想,将孩子牢牢抱在胸前,紧了紧便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窗棂,不管不顾的跃出了窗外。
双脚落地,悄然无声!
墨蝶正要松一口气,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扑来,未及反应便被捂着了嘴,只听得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低声说道:“谁人让你多管闲事?”
“你……殿下!”
墨蝶口不能语,但已知道来人是谁!那声音虽冷,但却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殿下——慕容冲!即使是在这阴郁的夜色里,墨蝶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
慕容冲冷冷地瞥了一眼墨蝶怀里沉睡的孩子,也不再说话,拉起墨蝶便飞快地掠过了长廊,在一处假山后停了下来。
“杀了他!”慕容冲吐字清晰,那张英俊却毫无任何表情的脸让墨蝶感到害怕。
“杀了他?可他……可他不过是一个婴孩!”
墨蝶盯着眼前的男子,她仿佛已经习惯他的冷酷,三年的时光已经让他的身形更加挺拔,容颜也越发俊美,可是他的心性却与三年前大相径庭,如今的他变了,他果断狠辣,做事从来不留半点余地,没有同情心,也止步任何不关自己的事,他的一颗心如今就像是寒冬的湖面,彻底的被冰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