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闭月,夜深如墨!
慕容冲凝视了那孩子片刻,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咽喉。
墨蝶站在他身前,没有反抗也没有阻止,她的泪水滴了下来,慢慢的一颗一颗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下来,一滴滴地打在慕容冲的手背之上。
慕容冲手指微微一颤停了下来,抬眸看向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三年了!难道还要我再隐忍三年?”
墨蝶连忙擦干眼泪,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说道:“殿下,为何不留下他,送给符坚,生死由他来定?”
慕容冲立刻打断她,低声问道:“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墨蝶茫然摇头。
慕容冲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看向墨蝶怀中的孩子:“燕国覆灭,符坚怕燕人复辟,皇宫上下人人都忌讳这个字,谁人这般大胆,敢以燕字为号?”
墨蝶听了,更加疑惑的看着他。
慕容冲收回了那夺命的手指,靠得墨蝶更近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伸手抚触她白皙透亮的脸颊,许久才缓缓说道:“你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了,可即便你收敛光芒、不施粉黛,宫中也有觊觎你美色之人!你平时就该深居简出,少在宫中走动,尤其是这样的夜更加危险,你快回寝宫去吧!孩子交给我,这事你就当不知道!”
“殿下,那燕公子是你吗?”墨蝶忍不住猜疑,问到慕容冲。
慕容冲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冷冷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燕公子是谁重要吗?那些出卖我父亲母亲的燕人,他们不应该活这么久!若不是他们我们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复仇必须要有人牺牲!”
说着,慕容冲毫不留情地从墨蝶手上夺过了孩子,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墨蝶想阻止他,可始终没有叫出口,忍着泪水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寝宫,而天色也不知不觉地亮了起来。
……
次日早朝,朝堂上,群臣肃立,却不断有人窃窃私语。
符坚一脸疲乏地坐于宝座之上,而他身旁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俊秀非凡的慕容冲。
面对朝臣的指指点点,符坚显然有些不悦,但慕容冲却似乎熟视无睹,只是静静地看着符坚,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怒。
“禀告天王,宗庙、宗庙里出了大事!”
这时,一名宫人未宣便急匆匆地闯入了大殿,他的面色惶恐至极。
“上前说!”
符坚话刚落,那宫人赶紧上前,战战兢兢地低声回道:“大王还是去看看吧!奴才怕说不好!奴才从未见过……”
符坚一听,随即暴怒起来,一拍宝座便站了起来,他的脸色铁青。
众人全都吓得跪倒在地,那宗庙是存放符氏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也是整个大秦最严肃神圣之地,每年春秋都要进行隆重的祭祀活动。大殿上的人都不知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看天王的脸色,这可是少不了要掉几颗脑袋的!
符坚平复了一下怒气,拂袖走下王座:“你们都跟着孤来!”
慕容冲此时也跪坐在一侧,闻言缓缓起身。而跪倒在地的群臣谁也不敢抬头更别说发出声响,等符坚走过之后才敢站起来,亦步亦趋地出了大殿。
宗庙位于皇宫的西侧,平日里除了几个负责添香打扫的宫人,旁人一并不得入内。可符坚等人一到宗庙的门前,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那跪在门前的几个宫人更是吓得发抖。
“开门!”符坚的声音低沉,但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愤怒。
一声令下,宗庙厚实的木门终于被缓缓的推开,血腥味越发的浓郁。原本昏暗的空间逐渐变得光亮,也渐渐让人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这是谁干的?”符坚一声大吼,走了进去。
宗庙内一片狼藉,供奉牌位的神座上到处是令人作呕的肉块残肢,内脏和器官被丢了一地,那一块小小的包布浸透了鲜血,显然是有个婴孩在这里被人生生撕裂了。
“该死的!”
符坚脸色越发的狰狞:“居然敢如此亵渎朕的先祖,朕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一名侍卫的统领赶紧跪地禀报:“这包布乃是宫中之物,昨夜臣等也曾在宫内听到婴孩啼哭之声,想必就是这婴孩!”
符坚看向他:“谁的婴孩?”
侍卫统领的声音有些不稳:“臣已查过宫中的用度,此包布乃是宫中之物,各宫各殿取用者甚多,昨夜那哭声便是在悦公主寝宫附近传出来的!”
符坚听了,将他狠狠拉起又用力推了出去,命令道:“将哭声附近寝宫里的人都统统给孤带过来!”
那侍卫统领随即离去,符坚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慕容冲的脸上,慕容冲没有回避,也没有说任何话,依旧是一副淡淡地表情。
不多时,悦公主等人都被侍卫带了进来,而墨蝶自然也在人群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符坚问道,随即抽出侍卫佩剑挑起那宗庙内落下的一卷包布扔向脸色惨白的悦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悦公主脸色有异,她何尝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那是她的孩子,那昨晚还是活生生啼哭的生命,如今却已经是血肉模糊的肉块残肢,她的心在滴血,被人狠狠的撕裂。可她站在威严残暴如同雄狮一般的符坚面前,她不得不去掩饰内心失去骨肉的锥心之痛,而这样的痛足以让她不惜一切要为她的孩子报仇雪恨。可她单薄瘦弱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来不及看清离她不远处的墨蝶,就一声疾呼,昏死了过去。
“将她送回去,待她醒了再问!”符坚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等悦公主被送走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昨夜到现在,你们就没发现有什么人进来过吗?”
符坚一问,守门的几个宫人爬了进来,他们早就吓得肝胆俱裂,低头回道:“是……是燕人所为!”
“燕人?”符坚走向他们。
那几个宫人不敢抬头,继续道:“奴才,奴才们听到声响就冲过来瞧了,正遇到那贼人逃走,奴才们与他争斗时听到他口中说的乃是燕国慕容族的话语,说是要向我大秦复仇,要让我大秦社稷不宁!”
“慕容族?好大的胆子!”
符坚看向众人,人群中立刻有数人跪倒在地,他们是昔日投降在秦国的旧燕贵族。
“此事绝非臣等所为,望陛下明鉴!”前燕贵族叩地求饶,看向慕容冲,怀恨在心:“能有本事出入禁宫的燕人只有慕容垂还有……还有凤皇殿下,臣等只是外臣,怎么可能进得来?”
“住口!”符坚越发震怒。
“来人,将这些忘恩负义之徒统统拉出去砍了!敢辱我先祖,我要你们人头落地!”
话一出口,旧燕降臣随即被拖了下去,符坚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冲一眼,无心再逗留片刻,即刻在众人簇拥下离去了。
慕容冲看着那些被拖走的旧燕贵族,眼角微挑,嘴角露出一丝淡到极致的笑意,这笑容只有墨蝶知道,这正是他高兴的表现,他借符坚的手除去了那些出卖过燕国的叛徒。而那孩子却因为他的仇恨无辜失去了性命,墨蝶已经猜到那所谓的燕公子对悦公主说了些什么,这人命自然记在了符坚的头上。
墨蝶静静地看着他,慕容冲似有所感,他慢慢转过脸与墨蝶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如此冷漠无情,如此令人丧胆寒心。他没有留下一字半语,迎着朝阳快步跟上了符坚的队伍,再也没有回头。可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墨蝶分明瞧见他眼底有荧光闪烁,那该是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