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许久,见后头没人追来,二人才稍稍放心。
胡归喘了几口大气,转头对王中孚歉然道:“又拖累你了…”他见王中孚跑了几里地,面不改色,气也不喘,不禁问道:“王兄可是练家子?”
王中孚笑道:“自幼练过几年拳脚,算不得练家子。”
胡归点头说道:“待上了江船,再和王兄详述。”
便在这时,身后有人喝道:“兀那小贼,给我留下!”那个髯髭汉子已经追了上来,手里掣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几个起落便已拦住了二人去路。
那汉子骂道:“他娘的,若不是看见这个包裹,还真给你糊弄过去了,拿来!”
胡归明知故问道:“什么东西?”
那汉子森然道:“金佛。”
胡归道:“这金佛是你家的?”
汉子一愣,摇头道:“不是!”
胡归笑道:“既然不是,为何给你!”
汉子挠挠头,急道:“不管是不是,都得给我!”说着将刀一收,右手疾伸,朝胡归肩头抓去。眼看就要抓到,王中孚出手一格,同时翻手向姓段的的脉门扣去,那汉子忙的反手一勾,扣向王中孚的脉门。王中孚肘臂一沉,向汉子的胸口撞去,各向后退开数步。
那汉子奇道:“道家功夫,阁下是谁?”
王中孚笑道:“小子贱名,没得辱了“断一刀”段先生的尊听。”那汉子正是江湖人称“断一刀”的段一刀。只因他刀法快捷,他的仇家莫不在他一刀之下送命,江湖恩怨,一刀了断。江湖中人便送了他这个雅号。
段一刀道:“你既听过我的名头,须知我快刀一出,你便身首异处了。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别多管闲事,我不杀你,你走吧!”
胡归听他口气,想来兵刃上的功夫十分了得,若诓他不用兵刃,倒还有些胜算。心生一计,冷笑道:“江湖人称,段一刀段大侠有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天下无双,甚是了得,想来就是这口了。江湖中人还说,段大侠恃强逞凶,不过倚仗宝刀厉害,拳脚功夫却是稀松平常,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段一刀这个名字正是乃师所取。他师父给他取名之时,便说段一刀在兵刃上的造诣要远高于拳脚,扬长避短,段一刀于刀法一途从此更是刻苦精修。胡归歪打正着,正好提到段一刀短处。
果然,段一刀受激不过,“哐当”一声丢了钢刀,怒道:“好,小子,你和我打,十招之内,定叫你服服帖帖。”
胡归道:“超过十招便怎样?”
段一刀道:“放你们走!”说着大吼一声,右掌向前拍出,王中孚连连后退。
胡归嚷道:“一,二,三,四,九,十,段一刀,断一手,你输了,还不停手!”段一刀不理,招式愈加凌厉。
段一刀武功虽高,不想王中孚受过高人指点,十招之内要胜他,不免有些托大了。
只见段一刀忽然停手,说道:“十招过了,段某拿你不住。你们走吧!”
胡归,王中孚二人均想:这人虽然蛮横,却是诚信之人。
王中孚谦虚道:“段先生承让!”
段一刀气道:“段某没让,十招之内,我拿不住你,十招以后,定叫你服服帖帖!”说完气咻咻地走了。
胡归不敢接口,怕他突然改变主意,要试试十招以后到底能不能拿住王中孚就麻烦了。
待段一刀走远,胡归向王中孚说道:“这段一刀倒也有趣。”
王中孚道:“中州大侠云震座下有七大弟子,都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手,刚才这“断一刀”便是他的大弟子,专擅刀法。二弟子“铁卷书生”舟太白,以一卷铁书为兵刃,文武双全。三弟子周三郎和五师妹云柔是夫妻,江湖人称“鸳鸯刀”。”
胡归听到此处,笑道:“原来那婆娘叫云柔!”
王中孚道:“胡兄识得她?听说她与妹妹云遥都是武林中的绝色人物。”
胡归嗟道:“姿色倒有几分,绝色却还算不得。只不知她妹妹是怎生样的人物?”
王中孚耸了耸肩,叹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那云遥与六师兄萧远人称“金枪银剑”,名气大得很!”
胡归问道:“难不成他们也是夫妻?”
王中孚道:“那倒不是,只是在七侠中,萧远和云遥年纪相若,自小到大,青梅竹马。萧远使一杆金枪,云遥使一对银剑,“金枪银剑”便由此而来。两人出双入对,夫妻嘛,迟早的事!那四弟子叫朱孔阳,一双八卦掌极是厉害,人称“铁八卦”。”
两人边走边说,不多久便来到江边。其时天色已夜,又哪来的船只渡江。正寻思着,只听见江对岸突然锣鼓喧颠,三艘大楼船似箭也的朝这边开来。
隐隐听得当中楼船上有一人笑道:“老二,老三,你们输了!”
左首楼船上一人骂道:“放你娘的屁,胡说八道,胡老二岂会输?给我划快点!”
右边船上一人骂道:“胡老二,你骂胡老一便是,怎地扯上我?”
左边船上那人奇道:“我骂胡老一,没骂胡老二。”
“你说胡说八道,不是骂我骂谁!哎哟!”
原来那船驶得太急,一顿饭功夫便开到了岸边,收势不住,撞到了岸上,掀起了三个丈高的浪头。
那三人转头向船尾齐声喝道:“饭桶,划船也划不好!”
胡归和王中孚这时看得清楚,适才说话的是三个矮老头。
中间船上那个老头问道:“这次谁先到的?”另外两个老头插着腰争嚷着自己先到。
胡归见眼前三人一个比一个矮,说话又语无伦次,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那三条矮汉早留神到二人,正争输赢,没空理会,这时听得胡归大笑,齐齐住口。
当中的老头怒道:“你笑什么?”
胡归尚未开口,左首的老头说道:“反正没好事!”
“没好事,就是坏事!”另一个老头道。
胡归欲待辩解两句,只听最先说话的那人喝道:“拿住他再说!”说话间,三人齐齐向胡归抓来。眨眼间,胡归两条臂膀和胸口就已被人拿住。
王中孚不及多想,伸手向右边那个老头格去。不料那老头望也不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后发先制,伸指将王中孚点倒。
胡归只觉三股大力欲将自己撕裂开来,急忙大呼,中间的老头出手更快,点了他的哑穴。
点穴的老头很是得意,说道:“胡老二,胡老三,明明是老子赢了,你们莫要赖皮!”
左边的老头骂道:“胡说!放屁!”
右边老头不饶,叫道:“胡老二,你又骂我!”
三个老头疯言疯语,胡归被抓的极是难受,一个劲地摇头。胡老一眼睛一亮,拍开胡归的哑穴道:“你说,刚刚比赛是谁胜了?”
胡归道:“我当然知道,三位胡兄,你们放开我,先解了我这位兄弟的穴道再说。”
那胡老二脚下发力,踢起四粒小石子,解开了王中孚的穴道。
胡归心中叹道:这三个疯子还真有些手段!
三胡催胡归快说。
胡归续道:“本来嘛!应是这位胡老二兄胜了的。”
那胡老二不住地点头,突然发觉不对,嚷道:“什么叫本来?”
胡归望了他一眼,又向胡老一望去,说道:“但是到后来,你的船给这位胡老一兄撞了一下,便落后了!”
胡老二气咻咻地瞪着胡老一。胡老一大笑道:“那便是我赢了!”
胡老三不服道:“那我呢?”
胡归摇了摇头,叹道:“你们两位嘛,到底谁先到,我也没看清。”
胡老三喜道:“没看清便是我胜了!”
胡老一怒道:“胡说八道,怎么就是你胜了,你…你…”竟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呼地一拳,朝胡老三打去。胡老三闪身一避,怒道:“胡老一,你蛮不讲理。”二人动起手来。
胡归安慰胡老二道:“要不是胡老一,胜的便是你了。唉,可惜…”
胡老二气得火冒三丈,冲胡老一吼道:“胡老一,都赖你,要不是你撞了胡老二的船,便是胡老二胜了。”
胡归在一旁火上浇油道:“是啊!如今他们比武夺冠,却没你胡老二兄的份了。”
胡老二受激不过,双脚一蹬,似箭也地朝胡老一冲去,口里叫道:“冠军我也有份!”
三人斗在了一起,胡老二时而帮胡老三打胡老一,但又怕他赢了,抢了冠军的名头,又转过来帮着胡老一打胡老三。
胡归向王中孚笑道:“这下有船了。”两人并肩上了中间那艘楼船。揭开帘子,却见舱中贴着大红双喜,布置得满堂喜气,船舱里空无一人。胡归走上船尾,只见三条大船船尾上挤满了人。
见二人上船,新郎官站出来哭道:“两位少侠救命…”船上一百多号人顿时哭了起来。
胡归说道:“那三个胡汉一时脱不开身,先别忙哭,快快起帆开船。”
船上几十条汉子顿时拨舟弄桨,将三艘楼船开离岸边。
胡归站在船尾,远远望去,那三人兀自在厮打。听得胡老一骂道:“胡老二,你这般胡搅蛮缠,船都跑了!”
胡老二气凶凶地道:“跑了便跑了,胡老二就是胡搅蛮缠。”
胡归与王中孚相顾一笑,摇了摇头,转入舱中,三艘大楼船消失在迷朦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