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虚儿又向南陵四怪喝道:“兀那四个丑八怪,打伤穆老头不算,如今又来欺侮人家小姑娘,旧账新账算一起,看五爷我今天怎生炮制你们。”说着便要动手。南陵四怪不住地后退。
白剑山冷哼道:“想不到向来以侠义自居的堂堂天下第一大帮派今天竟要托庇于几个反贼余孽,魔教妖人。嘿嘿…”群丐无不愤然,又无法辩驳。
方腊起义被大将韩世忠,梁山宋江领兵扑灭后,成王败寇,沦为了天下一等一的反贼自不消说,加上白莲教向来神秘,不与我中土相同,渐为武林中人称作魔教。适才丐帮为白莲教人援手,大家有目共睹。群丐垂头丧气,做声不得。
那少年和柳虚儿便要发作,庞万春哈哈大笑起来:“世人都说我教是邪魔外道,乱臣贼子,人人恨不得啖吾辈之肉,寝吾等之皮。嘿嘿,你白剑山难不成便是名门正派中人?今日这一箭之仇,你若要报,日后只管找庞某便是。就算你不找庞某,你今日辱我圣教,庞某也断不会放过你。还有你们四人,今天我若在这君山上杀了你们,有辱丐帮名声。快快滚罢!”
白剑山向李青羽恨声道:“你同钱慕中说,‘白某蒙他一棒之恩,感激不尽,有生之年,不敢或忘。那火灵草就算白某奉上的一点心意。’”说罢,拾起铁拐,一瘸一拐下君山去了。
李青羽喊道:“盗取火灵草之事与师父无关,是我…”看到白剑山已经远去,才将剩下的半截话吞回肚里。
李青羽令丐帮弟子撤了打狗阵,放四怪下山。
刘海英从人群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向李青羽呈上一张红帖。说道:“适才本帮一位兄弟呈上的,还请姑娘过目。”
李青羽打开红帖,却是少林寺慧空方丈广邀群雄的武林帖。
李青羽把帖子递给刘海英。刘海英看罢,摇了摇头,说道:“少林寺慧空方丈经年不理世务,突然发这武林帖,其间必有重大干系,却不知是什么大事。少林寺既然下了帖,这嵩山一行,我丐帮是非去不可的!”
庞万春大笑道:“这件事老夫前不久听说过,江湖上传言说天竺来了九个和尚,要在九月九日那天挑战少林,想是慧空和尚邀人助拳的帖子。”
李青羽一听天竺的九个和尚,脸色陡然一变,心道:师父是被两个番邦和尚打伤的,遮莫就是这些人?李青羽向庞万春问道:“老前辈可认得这九人?”
“老夫也只是道听途说,尚未核实。”庞万春说道。
李青羽点了点头,向丐帮弟子道:“杜舵主勾结白剑山,阴谋祸乱本帮,本该依照帮规严处,念在他悔改及时,这次又出了不少力,将功折过。以后如若再犯,定当严惩不饶!”转头向杜翁梁道:“杜舵主,这半丸药你服了吧!”杜翁梁诚惶诚恐地从李青羽手中接过寒梅锁骨针的解药,连说不敢。
李青羽又向丐帮兄弟重申了帮纪帮规,见无大事要处理,转身对刘海英及各位舵主道:“之后的各项事宜,还请众位安排妥善了。”众人领命。
柳虚儿向李青羽道:“我们三个要回睦州,后会有期了!”那少年也向李青羽拱了拱手。
李青羽道:“我去嵩山,正好顺路,不如一起走吧。”
少年和柳虚儿大喜,说道:“如此甚好。”
四人乘江船而下,行速飞快。庞万春立在船头,沉默无话。李青羽和柳虚儿,还有那个少年徐雁麟三人意气相投,嬉闹玩笑,十分快活。
只听柳虚儿道:“哼,那四个丑八怪打伤穆老头,五爷今天本要叫他们好看的,不想却被你们白白的放走了,真真的气煞我也。”
李青羽问道:“却不知道南陵四怪和穆前辈有什么过节?”
柳虚儿没好气地道:“他娘的有狗屁过节,是那四个丑八怪眼红,为了张什么破图…”柳虚儿粗口成章,李青羽也不以为然。
这时,庞万春喝道:“柳老五你再啰唣不休,老夫把你丢下船去喂鱼!”柳虚儿被他这么一吓,果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李青羽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庞前辈有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我才不稀罕呢!”
徐雁麟笑道:“姑娘别见怪,庞师叔是这样的脾气!”转即向老者道:“师叔,李姑娘救过穆伯伯的性命,我看…”
庞万春叹道:“天下从此怕是要多事了…”过了良久,才道:“开宝三年,本朝太祖皇帝进攻南汉,眼见城池将破,南汉主网罗了十几艘巨舰,把所有的金银珠宝,美女嫔妃都塞于船中,准备出海逃走,却被太监乐范率一千多名禁卫军抢先了一步,盗走了大船,从此不知去向。数十年来,江湖中很多人都暗地里在寻找这批巨富。”说到这里,庞万春不禁想道:自圣教被朝廷剿灭后,元气大伤,倘若找到这批宝藏,定能用来重整旗鼓,复兴大业。
李青羽忍不住问道:“这些宝藏是让穆前辈找到了么?”
庞万春顿了一顿,说道:“十多天前,穆兄弟在岭南从四怪手里救了一人,那人打扮与中土颇不相同,还是唐朝的服饰。穆兄弟救下那人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临死前交给穆兄弟一张羊皮纸。四怪不肯干休,从岭南追到岭北,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李青羽听得入了神,半晌方道:“难道这羊皮和宝藏有关?”
庞万春点了点头,转即又摇头道:“羊皮上什么也没画,究竟是不是藏宝图,老夫也不清楚,可能是当中还有什么关窍不曾解开,穆兄弟为了它差点丢了性命,但愿是它不错…”
江船顺流而下,没多久就到了武汉。李青羽在这里弃舟登岸,和庞万春等人道别。
庞万春道:“还请姑娘代我问候令师。”
李青羽道:“恩师也常常和我说他生平最敬重贵教的英雄好汉,只可惜缘悭一面。”
庞万春稍一沉吟,问道:“这武林大会钱帮主可是要去的?”
李青羽点了点头:“不瞒前辈,师父两个月前被两个番僧打伤,这仇定是要报的。”
庞万春“咦”地一声,说道:“能打伤钱帮主的人,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李青羽说道:“据晚辈猜测,那二人应当就是前辈所说的天竺僧不错了。”
庞万春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要挑少林寺,的确得有些本事。”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倒也有意上嵩山一瞧。”庞万春虽已年逾古稀,但争雄好胜之心却不减少年,眼见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如何不去见上一见?
当下四人在武汉下了船,改走陆路。此时离重阳节尚有二十余日,也不着急,经孝感,大悟,信阳,驻马店,漯河,许昌等地,一路上赏山玩水,九月七日到得河南登封县境内,一路上遇到的各路好汉着实不少。
庞万春一行来到一家客栈。
“客官来得不巧,最近几天,别说客房,就连杂房也腾出几间来安排了铺位,都没了。”掌柜的无奈道。
庞万春道:“既然如此,先在此打尖。要一壶茶,点心拣好吃的上一些。再炒几个时令蔬菜。”
掌柜一一记下,问道:“本店还有五十多年的陈酿,客官要不要...”
庞万春摇头道:“不用了,就这些。”说完,四人拣了一张空桌坐下。
李青羽听师父说过白莲教徒有戒酒,戒荤的禁忌,也不介意。
便在这时,只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这次咱们若能抢在参合子头里,替师父除去那些绊脚石,回头定是大功劳一件。”四人回头瞧去,只见靠墙角的桌子上坐着六条汉子。当中一条汉子面皮白净,穿着花衣,妇人打扮。另一人附和道:“师父本来就喜欢咱二师兄多些。此番若能帮师父在公子面前长脸,这雪山派掌门的位子日后铁定是二师兄您的了。”那穿花衣的汉子笑道:“届时当然少不了各位师弟的好处。”其他四人也纷纷奉承附和。
徐雁麟低声向李青羽道:“这雪山派乃是西域雪山中的一大邪派,与我中原武林向来不通来往。看这六人形迹,只怕是要在此次武林大会上有所图谋。听说雪山派的功夫稀松平常得紧,在使毒弄药上倒颇有些手段。遇见他们,姑娘多留神些。”
柳虚儿听了,大是不服:“雪山派这些狗头,五爷早想找他们算算账。现下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青羽奇道:“五爷有什么账要和雪山派算?”
柳虚儿恨声道:“雪山派的老毒物当年...”
便在这时,庞万春喝道:“柳老五,你要算账便去算,休得啰唣。”唬得柳虚儿不敢再说,但听庞万春言下之意,竟是许了柳虚儿去找这些狗头算账。
柳虚儿胆气登粗,一拍桌子,朝雪山派人喝道:“六个狗头,五爷没去找你们,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雪山派人早听到柳虚儿隔桌叫骂,这时都站了起来,纷纷亮出兵刃,便要动手。为首的花衣男子骂道:“兀那矮冬瓜,寻死来哉!”
柳虚儿生平最恨人讥诮他身材丑陋,忍不住大叫道:“气杀五爷也。娼妇看招。”说话间已经从腰间取下一根九节软鞭,“呼”地一声向那花衣砸去。“喀拉”一声,一张桌子被砸成了六七块,杯盘食馔散了一地。把众食客吓得四散,掌柜的看在一旁,叫苦不迭。
柳虚儿一鞭砸去,六人躲得极是狼狈。四人均想:这六人身手果然平庸。
转眼间,除那花衣男子身手稍稍灵活外,其他五人已被柳虚儿一招制住。客栈内桌椅甚多,花衣男子一味地躲避,柳虚儿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只有穷追不舍。
庞万春大声提醒道:“老五,切莫大意。”便在这时,只见柳虚儿的鞭子眼看就要套住花衣男子,忽然身子僵住,“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涌现出一道黑气来,显然是中毒了。柳虚儿已经很谨慎了,眼见花衣男子逃命尚且不暇,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施展毒功。不知如何,还是中了毒。
花衣旁边的汉子穴道被制,尚能说话,很是得意道:“你们这些狗头还不快求花合大仙饶命,否则,嘿嘿,下场便和他一样。”
庞万春大怒,以他的身份却不能和这些宵小无赖动手,只向徐雁麟道:“你去讨要解药,留神!”
徐雁麟领命,向花合子喝道:“交出解药!”说话间,身子已欺到花合子旁边,使出小擒拿手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把花合子往墙上重重一掷。
李青羽和庞万春齐声喊道“不好”。原来花合子刚落地,徐雁麟也跟着倒下了。显然又是中了毒。
李青羽一急,掏出一枚寒梅锁骨针来,手指一挥,花合子大叫一声,那寒梅锁骨针已射入他的小腹。花合子武功平平,被李青羽冷不防地一射,极难躲避。
黑衣汉子很是得意,又要夸耀,花合子却**起来。他本是用毒好手,如何不知其中的厉害,叫道:“快,快给解药!”
李青羽说道:“要解药也容易,你先给我的两位朋友解毒,中了我这寒梅锁骨针嘛,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这花合子最是怕死,向旁边的黑衣汉子急道:“快去给他们解毒!”
李青羽拍开一名黑衣汉子的穴道。黑衣汉子从花合子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从瓶里倒出两粒猩红的丸药来,给柳虚儿和徐雁麟服了。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面上的黑气尽褪。徐雁麟中毒较浅,已无大碍,柳虚儿却还得坐在地上运功将余毒排尽。
李青羽看柳徐二人已经无碍,从怀里取出解药,要递给黑衣汉子。庞万春拦住,问道:“这是什么毒药?”
黑衣汉子哼地一声,说道:“这药是老仙的独门秘制,岂能叫你们知道!”
李青羽又掏出一枚银针来,在空中晃了几晃,作势要射。那汉子本想乘机逞几句口舌之能,被李青羽这么一吓,不敢再多说,答道:“是黑色花。”
原来这黑色花混合了世上最毒的三种剧毒,由西域曼陀罗花,雪山冰蟾和黑血草混制而成,无色无味,中毒者若无解药救治,一顿饭的功夫便会化成一滩黑血,端的厉害。柳虚儿两个脸上的黑气,便是血液化黑之故。
“适才又是怎么施的毒?”
汉子向花合子望了一眼,说道:“我派弟子的衣物上都布有毒药,只要敌人碰上一点,哼,便会化为浓血而死。刚才两位和我师兄打斗之时,掌风已不知不觉催发了毒药。”
庞万春“哦”地一声,喝道:“给我滚罢!”李青羽从黑衣汉子手中夺过剩余的解药,才给花合子解了毒。
此时柳虚儿业已运功完毕,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庞万春摸出一锭银子,往柜台上一掷,向掌柜的哈哈大笑道:“打坏的东西算在老夫账上。现下可有房间?”
掌柜的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良久才唯唯诺诺地说道:“有,有,阿平,快带四位去刚才那几位的上等客房。”
庞万春笑道:“你不怕那几位再回来?”
掌柜的吓出一身冷汗,说不出话来。庞万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那些个脓包是再不敢来了!”说完,哈哈大笑,转身上楼去了。吓得那掌柜兀自在擦拭着额上的冷汗。果然,那六人没敢再来。
阳光透窗而入,庞万春睁开眼,觉得头晕,忽地想起一事,叫道:“哎哟,不好!”向柳虚儿和徐雁麟望去,只见二人睡得正沉。
庞万春心下明白:昨晚定是着人道了!
以徐柳二人的功夫,若在平素,庞万春适才这么一叫,焉有不醒之理。他心念一动,试着运了口气,但觉气血流畅,并无阻滞,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并未中毒。但心下又惊又怒,心想:凭自己这身功夫,给人下了迷药居然丝毫不知,这下药的人本事委实高明,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眼见二人片刻间不得醒转,便将店伙阿平唤来。阿平打躬问好。
庞万春问道:“昨晚客店可还太平?”
阿平回道:“托几位爷的福,这两晚小店很是太平。客官一天没叫吃的,想是饿了吧?小的这就给您准备吃的去!”
庞万春奇道:“两晚,那今天可是九月九日?”
店伙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今日少林寺有什么大会,可热闹哩,可惜掌柜的不让去!”
庞万春一脸惊诧,向小二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阿平问道:“可要饭食?”
庞万春仍然点了点头,阿平就下楼去了。
庞万春怔怔地站在门口,愈想愈奇,想不到自己居然昏睡了两个晚上。他给柳虚儿,徐雁麟两个输了些真气,二人才悠悠醒转过来。柳虚儿尚不知情,说道:“他妈的,睡得真香!只是肚子有些饿了。”便要叫饭。
庞万春怒道:呸,着人道了还兀自不知!
徐雁麟登时会意,问道:“却不知是何人下的药?”
庞万春“哼”地一声,不作理会。
徐雁麟知他不知,不敢再问。柳虚儿无端给庞万春吼了一句,心中有气,听徐雁麟这么说,骂道:“这六个狗头,下次让爷见了,看不…”
庞万春听他罗唣个不休,心里厌恶,喝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柳虚儿不敢说话。
庞万春叹道:“吃过早饭,咱们上嵩山去罢!”
徐雁麟突然“啊呀”一声叫道:“李姑娘。”三人这才想起了隔壁的李青羽。
徐雁麟敲了几下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反应。庞万春一掌拍出,将门栓打断,却见李青羽兀自好好地睡着,三人登时舒了口气。
原来花合子等人身上布有的毒药沾染在了被褥上,只是份量轻得很,但也足以致人昏迷。数十个时辰后,药性才缓缓退去。庞万春内力精湛,故醒来得早。好在花合子不明这一节,那日吃了李青羽一记寒梅锁骨针之后,不敢再回客店,不然他四人性命堪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