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想起往事,微微一笑,策马向无锡城而去。
原来早在三个月前,丐帮帮主钱穆中身受重伤,一时难以治愈。李青羽从丐帮长老处打听到南湖有火灵草,颇有起死回生之能,定可医好帮主内伤。但说也奇怪,那钱穆中明知天底下尚有治愈自己内伤的灵药,却下令丐帮众人皆不得去南湖寻找仙草。众帮众碍于帮规严明,不敢有违帮主禁令。而李青羽自小被钱穆中收养,情逾父女,如何肯看到师父重伤不治。当下便背着钱穆中,偷出丐帮,从泰山下嘉兴来。帮主性命即在顷刻,极其紧迫,担搁不得,又感念李青羽一片孝心,帮中兄弟在钱穆中面前多为她遮掩。
那日青羽来到南湖,先问了几家药铺,药掌柜听得她来打听有无火灵草,俱说没有。内里一个老掌柜看到青羽心急如焚,好心劝道:“不瞒姑娘说,这火灵草别说我们这样的小店,便是普天之下,也只南湖里的湖心岛上才有。多少年来,上岛盗取仙草的好汉数不胜数,个个都是有去无回。看姑娘年纪轻轻,不似有能耐能去盗了这仙草来,劝姑娘还是另作打算的好。”
李青羽早知道此番前来不会一帆风顺,上药铺相询不过是存万一之想。听得掌柜如此说,谢过掌柜,还是问了湖心岛路径,径往湖心岛而去。
到得渡头,只见有艘小舟泊在岸边。舟子穿着落拓,脸覆箬笠,头枕双手,仰天躺着,正在午憩。
李青羽叫醒舟子,道了声打扰,问道:“船家,去湖心岛不去?”
船家取下箬笠,李青羽这才看清楚这人也是个少年。
少年摇头道:“想不到开张的第一单生意便是这么刁难的一个去处。真是晦气!”
李青羽着急道:“倘若公子为难,酬金无论多少,尽管开来。江湖救急,小女子感激不尽。”
少年道:“不去,多少钱都不去。”说完,用箬笠盖住了脸。
李青羽放眼望去,不见有其他船只。只得开口再求少年:“公子若不愿去,能否将船只租与我?”少年恍若不闻,依旧呼呼大睡。
李青羽急得直跺脚,情急之下,跃上小船,拔出剑来。那少年一边假寐,一边探听动静,听到青羽拔剑出鞘的声音,暗叫不好,正要跃起。只听咣当一声,少女又将剑还鞘。小船一晃,青羽已回到岸上。
少年揭开箬笠,起身唤道:“姑娘慢走!”
李青羽回头,少年续道:“姑娘要上湖心岛,应当是为火灵草而来吧。”
青羽喜道:“正是。我师父受了重伤,听闻南湖有火灵草,特来相求。”
少年摇头道:“仙草是有的,只是不易得到。几十年来,上岛求药的人不知有多少,或求或盗,无一成功。”
李青羽毅然道:“便是刀山火海,千难万难,我也非去不可。”
原来这南湖上有个湖心小岛,是世上唯一生长有火灵草的地方。那湖心岛的主人叫白剑山,人称“南湖钓叟”,是极其厉害的一号人物。其为人孤僻,从不与人来往。任你如何相求,都是徒劳无功。他武功又高,岛上又有厉害机关,也不怕外人强取豪夺。
少年看青羽急得眼泛泪光,态度决绝,不禁激起了侠义心肠,朗声道:“既然姑娘去意坚决,他奶奶的,我胡,我古月也豁出去了,愿效微劳,助你上岛。”末了,又小声嘀咕道:“真真的出师不利,第一档生意便这么难做。”一想到岛上的凶险,又转而祝道:“呸呸呸,一定出师大捷,大吉大利!”
李青羽听少年嘀咕,微微一笑,感激之情油然而生:“青羽在此先行谢过古大哥。”
古月道:“谢是要的,事成之后,一定要重重的谢。只是当下还得先做一件事情。”说着,拉着李青羽,向北进城去了。
嘉兴城少遭兵燹,其时经济重心又已南移,自是人烟阜盛,车马如流,热闹非凡了。
进得城门,沿街尽是客商小贩,引车卖浆者拥堵在道。车去人往,好不热闹。
两人向前走了几百步,又向东折,来到一间饭店前。李青羽微微一笑,说道:“我道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原来你是要祭自己的五脏庙来。”小二将二人迎进门去。
此时,日头已经微微偏西了。
两人要了一壶小酒,一碟糖醋胭脂鱼,一个鸡杂小炒,一盘切牛肉以及两个当地小菜。正吃着,古月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李青羽顺着他的眼光瞧去,只见门口走进一个青衣老者来,约莫五十来岁。老者两鬓微霜,背上负个黄色箬笠,腰间悬着个翠绿葫芦,一副渔翁打扮,右腋下拄根镔铁丁字拐,显然是个瘸子。
李青羽正要开口相询,只见古月正向自己努嘴,扯了扯自己袖子,示意即刻就走。当下也不多想,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子上,二人出门去了。
二人出了门后,古月提步便跑。
李青羽奇道:“又去哪里?”
“上刀山,下火海去!”少年头也不回地说到,步子丝毫不慢。
李青羽大喜,施展轻功追了上去。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言下之意至少得先把饭吃了。
古月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略微定神。这时李青羽已抢到前面。少年“咦”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奔出这里许,李青羽大气也不曾喘得一口。古月心道:当真奇了怪了。他不知道凡是会得武功的人多少有些内功底子,别说这里许,就是十数里,也不在话下。何况眼前这少女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徒弟。
古月边走边说“你道刚才那人是谁?”
李青羽低头一想:那人背负箬笠,腰悬酒壶,是一副渔翁打扮。立刻恍然大悟:“那人便是‘南湖钓叟’?”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白剑山有一个习性,每到未申两个时辰便要到这家客店来饮酒。数年来寒暑不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青羽暗暗佩服少年想得如此周全,趁白剑山不在时盗那火灵草,实在妙极。虽然有欠光明磊落,但为了师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李青羽欢喜几乎跳起来,赞道:“古大哥的计谋甚妙,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自打钱穆中被几个和尚打伤以来,李青羽日夜担忧,好久未有像此刻这般高兴了。
古月道:“甚妙却不见得。那湖心岛若是轻易进得去,只怕到得此刻,也轮不到我们去盗那火灵草了。”他这话不错,江湖上不知曾有多少好手打过火灵草的主意,但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近几年来便很少有人再打主意了。想来岛上必是处处陷阱,步步杀招。
李青羽听得如此,再次心灰意冷。
天空飘起了淡淡的一层云,在南湖上越积越厚。
二人来到渡头,解缆下船。当船驶出了十数里后,嘉兴城被远远地被抛在身后,看不见了。两人远远地望去,前方水域无边无际,心下都是一片茫然。
小船顺风顺水,行进得极是轻快。不多久,只听李青羽惊呼道:好美的莲啊!
船靠着风水的推动,古月也不再划桨,与李青羽双双站在船头。只见前方是一眼无际的荷花,以白为主,还有红的,紫的,在风中摇曳。青盖托红,胭脂染翠,纯洁素雅,好不壮观。
两人徜徉其中,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古月忍不住唱起了一首晋时的乐府《青阳渡》:“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李青羽生长在北方,从未见过这么壮阔的莲甸,大喜之下,也唱道:“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突然住声不唱,羞得满脸通红。
船行到荷甸前,湖水浅了许多,行得甚是缓慢。古月坐下拨桨划船。青羽站在船头,远远地望着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花海,不由得痴了。
荷甸很宽,行了将近两里才到尽头。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是一个方圆十数里的小岛,岛上花木丛生,不乏珍惜名贵品种:如白玉花,九里香,六月雪等,极是妖娆。其中一种珙桐花更是当世少有,因它形状奇特,似白色鸽子,因此又叫鸽子树,随风而舞,极端的漂亮。相较之下,那杨柳什么的倒显得平平无奇,落了下乘。两人均想道:这南湖钓叟倒也雅致,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古月把渔船系在一株柳树上,打了个死结,便同李青羽向岛上走去。
两人尽拣荒僻路径走,以免被人发觉。上岛后向南走不多久,有一三岔口。两人蹑着步子,向西南的一个小山丘走去,山丘后结有几舍茅屋。古月正瞧间,李青羽猛地回头,只见她身形一晃,便已在数丈开外。
“啊”地一声,一人已被掷了出来。却是个穿着青衣罗帽的中年汉子,显然是岛上的下人。那人身形倒也魁梧,被李青羽这一掷,挣扎了好久才爬将起来。
汉子张口就要呼叫,李青羽如何能让他开口,伸指在他的哑穴上一点,让他不能说话。
李青羽问道:“火灵草养在何处?你不喊叫,我便解了你的穴道。不然,我这剑可饶不了你。”说着,拔出剑来,架在汉子的颈上。
那汉子倒也聪明,眼见受制于人,脱不了身,便点了点头。李青羽解了他的穴道。
那仆人心中不忿,又不敢发作,颤声道:“这仙草所在甚是隐秘,只有岛主和朱先生知道,小的委实不知。请两位少侠高抬贵手。说着便叩头乞命。”
古月瞧他神色惊惶,不似撒谎,逼问道:“朱先生又是谁?”
汉子嗫嚅道:“朱先生是此处管家,最与岛主相近,平素岛上大小事务均归他管。”
二人便逼着仆人去找朱先生。仆人引着两人从中间那条岔道走了许久,来到几间木屋前,仆人指着当中一间道:“这就是了。”
古月低声道:“去叫门!”李青羽明白少年的意图:他怕那人武功甚高,明里下不去手,反而被他擒住。便去伏在了门首,只待朱先生一出来,便制住他。
仆人喊道:“朱先生在吗?厨房的瘦肉没了,小人想去集市上买些来。”说话时,声音有些微颤。
只听见“吱”地一声,房门开处,走出一个头戴方巾的儒生来,约莫四十岁。
说时迟,那时快。李青羽侧身抢出,伸指往朱先生的胸部的气穴点去。看看将要制住他,哪知朱先生只微一侧身,就将李青羽的招式化去。这一下不仅古月大吃一惊,连李青羽也是一阵惊骇。好在她是名家子弟,应变奇速,又使出一招“履虎尾”,绕到朱先生的身后,跳开来,在屋子的左侧立住了。
李青羽心想:“这人的武功比想象中要高,还真有些棘手。刚才那一招点穴的手法,旁人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内里包含着诸多的变化。乃是师父三十六路点穴手法中的“侧制指”,意在从侧面制敌。这人却如此轻巧地避过。又想到,一个管家就已如此厉害,那南湖钓叟,岂不是…”心下不禁黯然。
朱先生“咦”地一声,脸上微露惊讶,但马上就消于无形,抱拳向李青羽道:“丐帮的钱帮主是姑娘什么人?”原来他从李青羽刚才露的那两手,已瞧出她的身家路子来。
李青羽看他举止恭谨,心道:他既认出我的来路,举止又和气了很多。想来是师父的朋友。便说道:“他是我师父,还未请教前辈?”
古月不禁暗暗叫苦,他虽然于武艺上一窍不通,但说到江湖阅历,却远在青羽之上。原来这白剑山极是容不得叫花,是故偌大的一个嘉兴城却无一个乞丐,其中必有缘由。李青羽冒冒失失说出来,岂不祸大?古月心中不禁惴惴:这下惨也!
朱先生冷笑道:“很好,很好,钱大帮主的好徒弟,果然身手不凡。”接着转向仆人道:“不懂事的奴才,你没将在下贱名禀知两位大侠吗?”
那仆人连说“该死”。朱先生道:“确是该死!”说着,左手一扬,将那仆人打得飞了出去,他这一掌力劲奇大,仆人焉有命在。
朱先生抱拳向两人道:“仆人不懂礼节,怠慢了二位,在下已略施薄惩。”
二人不答,心下一寒:杀人性命,这还叫略施薄惩。
朱先生又道:“贱名朱恭谨,有辱二位尊听。”
古月心道:白白地辱没了这个好名字,你爹爹当初要是知道如今你是这样一副德行,便给你取名叫“朱跋扈”,而不是“朱恭谨”了。
李青羽道:“久仰前辈大名!小女子急需火灵草救命,擅闯贵岛,还望前辈恕罪。”
朱恭谨问道:“救谁人的命?”
李青羽道:“家师受了…”话未说完,已觉不好,住口不说,待想法子吱唔过去。
朱恭谨已冷笑道:“原来钱穆中受了伤。来的好,好得很。”身子一晃,便已欺到二人身前,拦住了去路。他本来忌惮钱帮主,不敢便下杀手。李青羽这下冒失露了底,他怎肯罢休。
朱恭谨猿臂一伸,使出小擒拿手来,五指抓向李青羽的肩关穴。青羽避身一侧,躲了过去,接着长剑横削还了一招。朱恭谨也甚是了得,居然不向后退守,反而抢攻进来,身子一矮,变勾为掌,向李青羽的小腹击去。
此时,李青羽若使一招“雁渡术”中的“雁低头”来,剑向下压,朱恭谨必然要陡然变招,不能进攻自己的小腹。但是倘若对方拼了性命不要,这一掌不作回收之势。那这一掌下来,自己性命堪忧,如何还能寻什么仙草,去救治师父?
正迟疑间,忽听古月大声叫道:“岳云将军,还不出手,更待何时。快用大锤打这恶贼!”他心念转得极快,想起平素常听说书先生讲起岳家军的故事,以为岳云武功应当是极高的了,不妨搬来吓这恶贼一吓。
果然一下便奏奇功。朱恭谨一听到“岳云将军”四个字时,心下一奇,莫名其妙:从没听说岳家军与江湖中人有往来,怎会助他们来夺我仙草。他这一迟疑,出手便慢了许多。
李青羽乃丐帮帮主的弟子,岂是等闲之辈?她的内力固然不及朱恭谨,但就招式巧妙变化而论,朱恭谨何止输她一筹。就算古月不出声,只要李青羽不和他比拼内劲,只以招式对敌,时间一久,朱恭谨必然抵受不住。他这一迟疑,掌风未到,李青羽的长剑已然下削。
只听得朱恭谨一声惨呼,一条右臂被卸了下来。好在他应变极快,身子一滚,脱离了剑圈,才保住了性命。
李青羽抢将上去,点住了朱恭谨的关元,中极,气舍,俞府,或中五穴。朱恭谨穴道受制,动弹不得。李青羽又点了他两处穴道,给他止血。
朱恭谨骂道:“直娘的娼妇,快快杀了我罢!”
李青羽歉然道:“你我并无仇怨,小女子今日为了火灵草,失手伤了先生。若蒙先生见赐,这断臂之仇,无需先生动手,我自行了断。”
朱恭谨“哼”地一声,不加理会。
这时,积压在南湖上的云层已愈来愈厚,一阵风吹过,刮下麻麻密密的雨点来。
眼看白剑山就要归来,古月向李青羽道:“李姑娘把剑给我!”李青羽只道他又有妙计,倒转剑身,递过剑把去。
古月把剑一抖,向朱恭谨喝道:“我可不管什么火灵草,你还我父亲命来!”说着长剑就要砍下。
这么一来,不光朱恭谨摸不着头脑,连李青羽也是大吃一惊,以为他当真要报杀父之仇才和自己上岛来的,忙地出手阻拦,急道:“古大哥且慢!”
朱恭谨也急道:“你父亲是谁?”朱恭谨平生杀人不少,一时想不起来。
古月道:“你下去见了他,自己问吧!”
朱恭谨大慌,叫道:“姑娘救命,要取火灵草非我带路不可。”
李青羽说道:“古大哥,你不能杀他!”说话间,身形一晃,已将兵刃夺了下来。
朱恭谨大是感激,什么断臂之仇,一下抛到了九霄云外,忙道:“好姑娘,你杀了这人,火灵草我立马奉上。”
李青羽虽不知晓古月意图,心想就算他真要杀朱恭谨报仇,也只能先阻一阻,待拿到仙草后再做计较,哪里肯害他性命。当下喝道:“你说是不说?”
朱恭谨无法,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解了小人的穴道,小人好在前面引路。”
李青羽解了他双腿穴道,朱恭谨挣扎着站起来,缓缓向前面走去。走不多久,来到一片树林里,便不再迈步,说道:“姑娘看见前面的那株大槐树没有?”
李青羽抬头一望,果然依稀有一株极高大的树木,直插云天。便问道:“那又如何?”
朱恭谨冷笑一声,道:“火灵草就在树下的寒潭里。”
雨水哗哗落下,林中很快笼上了厚厚的一层水气,辨不清方向。
李青羽催促朱恭谨快走。朱恭谨想了一想,第一个走了进去,李青羽跟上,古月紧跟其后。突然,听见李青羽一声呼喊:“不好,这恶贼溜走了。”
原来这林子叫迷雾林,便是平时,也有薄薄的一层烟雾,何况如今下了雨,事物更是咫尺难辨。朱恭谨一进这雾林,哪有不溜之理。
古月低声道:“这林子很是诡谲,别出声,以免被人突袭。”说完,便拉住了李青羽的手,走在前头。两人在迷雾里行了七八步,古月突然停下来,低声道:“把剑给我。”李青羽把剑递了给他。
古月道:“这林子里定然布有机关,我们这般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只会白白的送了性命。就算进得去,也决计出不来。”说着,摸到了旁边的一条树干。用刀在上面一划,剥下一条树皮来。一连几下,已经剥了七八条。
李青羽奇道:“剥这树皮做绳子吗?”
古月也不言语,只点了点头。过了良久,所剥的树皮已不下三十条。便道:“这柳树林里的烟雾太大,说什么也是走不出去的。”说着又抬起了头,向上看去,密密麻麻的雨点从天幕里洒下来,打在脸上。树顶的雾气倒是少些,还能隐约看到梢头。古月接着道:“上面的雾要淡得多,可以分辨方向,我们用树皮搓成一条绳子,缠在那株槐树上,然后荡过去。”
李青羽大喜,两人即刻动手搓绳,很快就结成了一条十丈来长的树皮长绳。古月从地上拾起两块石头,递给李青羽。李青羽会心一笑,在绳子两端绑了石头,一跃便上到了树梢。
古月只听她“着”地一声喝道,接着便是一声惨呼。原来李青羽到得树梢后,放眼周围已是极其清楚,恰巧看到朱恭谨正缓缓地从一株柳树后绕过来,便长剑脱手,向他激射过去。李青羽这一剑去得极是飞快,朱恭谨哼也没哼就倒下了。
此时古月也已爬上树,他不会武功,树又湿滑,动作自然迟缓笨拙些。
那槐树就在七八丈开外,李青羽潜运内力,将绑着石头的一端用力甩了出去,刚好缠在了槐树的一根粗枝上。古月不禁叫出好来。
李青羽拉了拉绳,第一个荡了过去,稳稳地停在树干上,顺手将手中这端掷给古月,便要跳下树去。只听得古月喊道:“且慢!”说话时,古月也荡了过来。
古月折下一根树枝,向地面掷去。沙沙几声,已触动了埋伏在林子里的箭阵,顿时万箭齐发。
李青羽惊叫道:“好险!”
古月急道:“白剑山快回来了。快些取草!”
李青羽朝下望去,只见树下寒潭的中央,有着碗大一块陆地,一株殷红的小草生长在上面,小草上结着九个殷红似血的果子。想来这就是火灵草了。
李青羽挑了根离水面最近的粗大树枝,使个“倒挂金钩”,一把抓住了火灵草。
李青羽触及火灵草的那一刹那,不禁叫出声来:“好烫!”
火灵草乃纯阳之物,其性如烈火,须得生长在冰山雪谷之中。这株火灵草,是南湖钓叟从昆仑雪山移植而来的,当世只此一株。火灵草每九十年结一次果,一次结果九颗。所结果子殷红似血,鲜艳欲滴,便是那火灵珠了。火灵草真正起功用的是所结的火灵珠。李青羽不知就里,整棵拔走,火灵草也便从此绝种了。
李青羽将火灵草用手绢包好,藏入怀中,颇为烫人,只得极力忍耐。
两人扯着树绳,在槐树上用力一蹬,像燕子般飞出了迷雾林。
此时雨已经停歇了。
二人出了迷雾林后,却不向北,径往西边的山坡走去。上了山坡,远远地向北望去。只见一条渔船载着白剑山正朝岛上驶来。
李青羽和古月大吃一惊,原来申时已过,白剑山沽酒归来了。
两人拔足向西面跑,然后北折,与白剑山错开来。
古月心想:虽然白剑山一时难知岛上已出事故,但看到泊在岸边的那艘渔船定会起疑的。果然白剑山看见柳树上系着的渔船,大为疑心,停留了一下,匆匆向岛上去了。
两人均知他不久便返,哪敢迟疑。李青羽从斜地里窜出,制住舟子穴道。那舟子正欲拨浆开船,被李青羽一点,登时动弹不得。
古月用石头凿穿了来时的那条小船,然后双双弄浆,小船如飞般离岸而去。
没过多久,白剑山追出来,见到两人已弄舟远去,在岸上大骂不已。湖心岛另有小船,停泊在山后的避风港,再去解来追赶,已然来不及了。
舟快近岸,李青羽见白剑山没有追来,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古月道:“今番取药成功,多亏古大哥。害得你的渔船被毁,这块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聊表心意。当然区区难报大恩,救命之恩,容当后报。”
古月推辞不受,笑道:“那船本就不是我的,舟子不在,我借来午睡,姑娘要谢,就去谢那个倒霉蛋罢!”待小舟靠岸,也不多说,飞也般去了。远远听古月说道:“姑娘既已得仙草,胡归去也。”
少女怅然若失,口中喃喃道:“原来他不叫古月,胡归,胡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