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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林寺

李青羽等人用过饭后,径投嵩山而去。此间距嵩山只有二十多里地,四人脚力很快,不多久便来到嵩山脚下。

突然,庞万春把手一扬,喝彩道:“以一敌六,好生了得!”李青羽三人正待要问。庞万春说道:“有人在山门外打得热闹,咱们且瞧瞧去!”三人倾耳听来,果然隐约有兵刃撞击之声。四个转过一道山坳,只见不远处七人斗得正紧。

只听被围在核心的一头戴方巾的老者一声大喝:“想走,给某留下!”那老者“波”地一掌隔空拍出,打在一个使判官笔的书生背上,那书生被一掌打飞,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眼见不能活了。

庞万春喝彩道:“好一记劈空掌!”

李青羽几乎要叫出声来,向三人道:“是师父!”转即又叫道:“哎哟,不好!”只见一颀长身材的白袍老者双掌已向老者背后拍到。老者右掌回迎,与白袍波的交了一掌,白袍后退了三步,老者却岿然不动。一道黑色的烟雾从交掌之处腾起。

老者“哼”地一声道:“雪山老怪,真有你的。”说着,左手圈出,将黑气引向了左首一条使枪的汉子。那汉子本已挺枪刺进,闪避得稍慢,身子顿时被黑气笼罩,似一坨烂泥般委顿在地,黑气兀自萦绕不散。与此同时,右首一条铁拐又已横扫而来,老者斜身避过,胸口却差点吃了一记鎏金铜锤,老者身子向后一仰,铜锤擦面而过,同时双掌向斜上方拍出,将雪山老怪逼开,那铜锤似流星般往半空飞去。

庞万春心下叹道:丐帮帮主果然英雄,刚才这两招如此凶险,他居然能以一掌化去。想必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招式了。

这一掌确是非同小可,乃是钱帮主将打狗棒法中的拨狗朝天融到了降龙十八掌的飞见龙在田里面,比之降龙十八掌,威力却又要大得多了。

这时右首的铁拐又向老者的肾俞穴砸来,中途忽地一变,向小腹点去。钱穆中身子又是一矮,一个陀螺,已经旋地而起,身子向半空飞去,到得雪山老怪的脑后时,双掌齐发,向老怪拍出。雪山老怪理会得,回身出掌,两掌一交,雪山老怪向后滑出数丈,稳稳站定。老怪生性狡猾,眼见这掌难接,便借后退之势将掌力尽数卸去。

钱穆中刚才旋地而起所用的正是那晚李青羽制伏毒蝙蝠杜翁梁的招数“雁从风起”,然后就是一招“飞龙在天”,双掌齐出,“龙战于野”。

庞万春再也按奈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钱帮主,好生了得!”说话间,已到了众人身前。他一生心高气傲,很少赞人。

钱穆中见老者一袭白袍,身负黑色大弓,认出是白莲教的八大天王之一庞万春。忙施礼道:“原来是箭神庞前辈,钱穆中久仰将军威名,今日一见,大慰平生!可惜此间无酒,不然当与前辈浮几十大白。”高兴之余,一时竟忘了白莲教教众戒酒这条。

庞万春笑道:“久闻丐帮帮主英雄侠义,武功高强,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庞万春睥睨四周,说道:“南陵四怪,上次在君山顶上老夫曾放你们一马,我不来寻你们晦气也就是了,偏偏又在这里遇上,今日,断难放过你们。”说话间身子已经欺到朱云涛身前,朱云涛虽然早有防备,将丧门刀横在胸口,但安能挡得了庞天王的一击。只见庞万春雷霆怒电般,在朱云涛身前一晃,中间毫不停留,又欺到了巨灵怪徐傀身前。

钱穆中看得清楚,庞万春只一晃之间,就已出手连击了二人。待要阻止,已然不及。

二怪大叫一声,几乎同时飞了出去,直到三丈开外才双双落地。一柄断刀插在朱云涛的胸口,朱云涛再难活命。朱云涛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数十年来,死在他丧门刀下的英雄好汉不知有多少,不曾想到头来却死在自家的兵刃下。徐傀的内劲稍厚,躺在地上吐了两口血,方才死去。

庞万春道:“钱帮主留下这两人,岂不祸害?”

钱穆中叹了口气,说道:“其他三怪,前辈便是不动手,今日,某也断不会让他们走脱的!但那使鎏金铜锤的汉子徐傀,却委实不该杀!”

庞万春大奇,问道:“这却为何?”

钱穆中又叹了口气,说道:“这徐傀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不失为一条好汉。四年前,在大房山,这位徐傀兄弟为了救数十个被金兵掳掠的百姓,差点失了性命,是我恰巧路过救下了他。”说罢,望了望徐傀,悲声道:“这人不光忠义,而且是个大孝子。正因如此,今日才丧命在这里。”庞万春等人愈听愈奇。

钱穆中接着说道:“后来,几个杀剩的金贼引了大股人马杀将回来,虽奈何徐傀不了,却捉到了他母亲。偏逢朱云波兄弟路过,见徐傀武艺高强,有心拉他入伙,便上前相助,三人合力杀散金兵救回老母。朱云波兄弟的名声徐傀早有耳闻,初时拒绝过几次,两兄弟便以救母之情要挟,徐傀推脱不过,终究还是入了朱云波的伙。可据我所知,徐傀虽然名为四怪之一,却从未伤过一条好人的性命,便是今日打斗之时,他感激我当年对他的救命之恩,多次出手护我,不然,我纵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难有幸理。”

钱穆中说到这里,白剑山“哼”地一声,冷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怪不得他会碍手碍脚。”

钱帮主只是苦笑。

庞万春向白剑山怒道:“若不是你这奸贼,我庞某安会错杀好人?”他见君山大会上白剑山和朱云波他们沆瀣一气,心想凭四怪的本事,怎敢同钱穆中动手,定是白剑山从中捣鬼。

钱穆中正欲分说,白剑山怪笑道:“好,我是奸贼,他是好人!我右腿被人打折,独居在湖心岛十八年,十几年间除了杀掉几个上岛生事的宵小,再没滥杀过一人。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有人偷我仙草,杀我仆人,那又是什么?”说罢,桀桀怪笑起来。

庞万春被问得哑口无言。钱穆中听了这话,转身望向李青羽。李青羽低头说道:“弟子骗了师父,那仙草非人所赠,是我盗来的,白前辈的仆人也是我杀伤的。”青羽抬头向白剑山道:“白前辈,偷仙草的是我,伤朱恭谨的也是我,我师父全不知情!”

钱穆中叹道:“既是你所为,那又有何区别!”转向白剑山道:“白兄弟,当年我一念之差,伤了你,十多年来又何曾好过?两个月前,我身受重伤,明知世间尚有治伤灵药,也不敢上岛打扰,恐再生是非。至于青儿偷药伤人之事,与是不是我干的又有何分别?刚刚又承蒙你手下留情…唉,不是我钱穆中怕死,只是此间还有事情未了,这样罢,三日后,钱某必来湖心岛领死!”

白剑山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留情在先,我怎会不知。罢了,仇也好,怨也罢,今日都一笔钩销了。还望你有朝一日,率领群豪驱除鞑子,还我中原太平。”说罢,也不待钱穆中回答,拄着铁拐,踉踉跄跄向山坳那边去了。

众人唏嘘不已,钱穆中想起十多年前的旧事,又想到白剑山适才手下留情,将拐杖从自己肾俞穴处移开。不禁又愧又恨,一阵伤心,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了下来。这肾俞穴一旦拂中,有断子绝之祸。钱穆中已是垂暮之年,虽然无碍,但是这招极是阴损,白剑山能够悬崖勒马,却是难得。

钱穆中心灰意懒,向一旁的雪山老怪摆了摆手,道:“薛先生,你我无怨无仇,你走罢!”

薛老怪眼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孤身一人,巴不得早点走,嘿嘿笑道:“日后要找薛某报仇,只管来雪山便是!”说罢,施展轻功,上嵩山去了。

庞万春看着徐傀的尸骸,惭愧不已,忽地想起一事,说道:“穆兄弟曾说有人暗中相助于他,难道便是这位徐傀兄弟?”

原来当日正是徐傀引走了白面判官韩风,救了穆子峰的性命,不然四怪齐上,穆子峰重伤之余,又哪有命在?

庞万春缓缓走到徐傀身前,双膝跪下,道:“庞某鲁莽,误伤义士性命。天王虚名,不过尔尔。”柳虚儿,徐雁麟一齐跪下。

钱穆中心道:“白莲教好汉,果然都是敢做敢当的汉子。”心里更生亲近。当下五人将徐傀妥善安葬了。

突然,钱穆中身子一僵,坐倒在地,一道黑气自他面上泛起。四人几乎同时叫出来“黑色花”。

李青羽将师父扶住,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一粒猩红的药丸,喂他吞下了。口里念道:“天幸!”

原来钱穆中同雪山老怪交了那掌后,还是中了毒,只是他内劲深厚,竟支撑了这许久。

雪山老怪临走时嘿嘿冷笑,说什么“日后要找薛某报仇,只管来雪山便是”。自是认为黑色花无药可解,钱穆中中了此毒,焉有不死之理?倘若不是李青羽那晚从花合子处得到解药,日后丐帮弟子当真要上雪山报仇了。

钱穆中内力深厚,又服了解药,真气在各处经脉运行了一周天,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将余毒排清。口里兀自叹道:“好险!”一时间也想不到问这解药的出处。

柳虚儿和徐雁麟与钱穆中一一见过。五人一同向少林寺走去。

途中听钱穆中说起当中的缘由,原来南湖钓叟白剑山事先约好了四怪在这嵩山脚下伏击钱穆中。

李青羽插嘴道:“师父与他们在少林寺的山门外打斗,怎么没一个人出来理会?”

钱穆中说道:“也许他们现在自顾尚且不暇,连雪山老怪这等人物都来了,看来今日这武林大会势必有一场恶斗…”

庞万春“嗯”地一声,说道:“听说这老怪匿迹雪山之中数十年,老弟又是怎生和他结的仇?”

“这事说来也当真奇怪,我与他素不相识,却何以一照面就与我厮打?”

庞万春等人均是一笑,将前天晚上如何一针射倒花合子,如何无端昏迷两个晚上与钱穆中说了。

钱穆中一阵愕然,道:“原来如此,若不是有这黑色花的解药,老叫花这下可要归西了!”

李青羽将上湖心岛盗取火灵草,白剑山大闹君山岛的事捡重要地向钱穆中说了。

钱穆中抚了抚她的秀发,说道:“你一片孝心,师父又岂能责怪于你。只是不要忘了你白前辈那里,咱们还欠着一份救命之恩。”说话间已来到寺门前。寺内人声鼎沸,兵器声响不绝。

五人鱼贯而入,但见人潮拥挤,各门各派来了不少人。

庞万春,钱帮主向广场中央看去,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一个红衣僧和一高一矮两个身着蓝衫的番僧斗得正紧。那红衣僧的一柄降魔禅杖,从较矮的的番僧头顶扫过,“当”地一声打在了高个的轮子上,裂天价响,番僧被荡开了六七步。这时矮僧的轮子向红衣僧的脚上削去。红衣僧闪避之时,已将禅杖收回。几十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败。

钱穆中心中叹道:“六年来,慧性神僧的功力愈加深厚了。不过他这伏魔杖法势道刚猛,极耗内力。番僧出手怪异,又难以在招式上取胜。往后延宕,对大和尚可大大的不妙。”这红衣老僧便是少林四大神僧之一的般若堂首座慧性神僧。

钱穆中看三人一时间难分胜败,端眼瞧去,只见大雄宝殿前的阶沿上三个红衣老僧正冲自己点头,心想:三位神僧好眼力。便朗声道:“丐帮钱穆中上山拜见!”他这一声鼓足了内劲,顿时将全场的议论和打斗之声压了下去。声音尚未止息,钱穆中已到了三人的身前。

钱穆中抱拳说道:“见过方丈,慧净,慧明三位神僧。”

当中一身形高大的白须和尚笑道:“六年不见,施主一来,可把老衲这方外之人比下去了哦。”

钱帮主摇头道:“方丈过谦了,钱某怎敢和四位神僧相比。”

三僧莞尔。

忽地,右首传来叽哩咕噜的声音。钱穆中早已瞧见东面立着七个一般衣着的蓝衣僧人,当中两个便是两个月前出手打伤自己之人。

一个鸠形鹄面的僧人用中土语言说道:“钱帮主还在,很好很好。”

钱穆中听了,强压心头怒气,摸了摸腰间的酒壶,拔掉壶塞,却是空空如也,不禁摇了摇头。原来他有一个习惯,与人动手时必先喝口酒,这才打得痛快。不想路上早已将酒喝光。钱帮主说道:“罢了,这架没酒也得打。”他向七个天竺僧道:“各位大师别来可好,老叫化陪你们玩玩。”说着,呼地一掌向那鹄面僧拍出。

那僧不敢大意,双掌齐上才接住了这一掌,却也是气血翻涌,本来一张白脸,霎时胀得通红。旁边一僧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句话,七个一齐动手。

钱穆中大喝一声说道:“七个齐上,钱某何惧!”声若龙吟,呼呼两掌又已拍出。

七个毕竟都是武学高手,要知道,钱穆中曾被当中两人打成重伤,七人同上,钱穆中虽然豪勇,却也不禁叫苦。数招过后,左支右绌,眼看不出十招便会落败。

“钱帮主,要打架,先喝口酒!”一人人随声至,话未落音,鹄面僧,那说天竺话的和尚与另一个黄胡子的天竺僧已被人用掌格开。七人均是一愣,停下手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王庞万春。

鹄面僧问道:“你是谁?”

庞万春却是不理,将手中的一个皮囊递给钱穆中,钱穆中伸手接过,拔下盖子,正要开怀畅饮,稍一迟疑,又递给庞万春。

庞万春哈哈大笑,说道:“今朝就破一次例。”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还去。

钱穆中正值酒瘾难耐,也不问这酒打从哪来,咕咚咕咚将大半袋酒喝得一滴不剩。钱穆中揩了揩嘴,道:“真过瘾!”

庞万春笑道:“可惜关东寨的那位仁兄只此一袋。”此语一出,那关东寨的汉子这时方才发觉自己的一囊酒已被庞万春取了去。

他二人在台上如唠家常,视旁人如无物。七个和尚忍耐不住,那鹄面僧又要开口,庞万春不愿和他多费唇舌,说道:“今日庞老爷就让你们这些个番僧开开眼,看看我中土能人!”说着双掌已向前推了出去。

那鹄面僧冷不防地给庞万春一击,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又一个番僧抢上,才勉强敌住了庞万春。

钱穆中喝了那大囊酒,豪气陡生,降龙掌更是添了不少威力。九人打得昏天黑地,群雄的目光齐齐地从慧性那三人身上移了过来。

仅庞钱二人之力,自也不是天竺僧的对手,再加上赤手敌他十四个大金轮,已然吃了大亏,只是庞万春占了先机,一时间番僧才难以抵敌,但数招过后,二人败迹渐渐显露出来。

慧明与慧净向方丈望了一眼,慧空点了点头。方丈慧空道:“九位远到是客,贫僧本当以礼相待,但施主以多凌少,贫僧少不得要凑个热闹了。”说着与慧净抢了上来。慧明去相助师弟慧性。慧性本来已露败象,慧明这一出手,形势扭转,顿时大占上风。但他生性慈悲,不忍伤人性命,只是以一套大慈大悲掌缚住高矮二僧,不下杀手。尚能留神观察慧空一边的形势。

二位神僧,钱穆中,庞万春与七人已形成了旗鼓相当的阵势,但见八掌翻飞,十四金轮飞转,白衣翻飞,红衣飘逸,青袍抖擞,蓝衫曼舞,好不热闹!

钱穆中四人八掌连成一片,猛地向天竺僧击去,天竺僧举轮格挡,“波”的一声,一股劲风四散开来。钱庞二人须发皆乱,众僧人长髯戟张。群豪只觉一股万斤巨力迎面压来,身子无端被后推了数丈。场上顿时空旷了许多。

有几个自恃了得的汉子忙运内劲抵抗巨力,只听得裂帛声四起,他们衣衫俱被劲风刮碎,一个个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庞万春喝道:“好强的秃驴!”十一人中就属他内力最盛,这生死关头,居然还能引动真气说话,也当真了得。他却不理会“秃驴”二字已将少林寺的高僧尽数骂在里面。

那慧空方丈的脾性乃是极好的,听后只微微一笑。那慧净神僧性子暴烈,正要开口骂来,只稍稍牵动了真气,与他放对的天竺僧摩耶罗见有机可乘,向前踏了一步,将排山倒海的劲势压了过来。好在他达摩院首座应变迅即,身体微侧,变掌为指,食指向摩耶罗的胁下点去。这一路澄静指法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此时用将出来,甚是合宜。摩耶罗一惊,急忙引轮回格。他这一进一退之间,天竺和尚鹄面僧原法,原业,枇柯迦叶,净居天已被庞万春,钱穆中逼退了数步。

原来这七人之威力在于联成一体,五行相生,互为照应。那鹄面僧原法占的是中间土位,即明堂,主阳。原业,枇柯迦叶共占北方水位,即玄武,主阳。摩耶罗,净居天居南方火位,即朱雀,主阴。与慧性打斗的高矮二僧恶婆罗,鬼修罗居东边木位,即青龙,主阳。原相,暹摩罗居西方金位,即白虎位,主阴。五四象围绕明堂运转,生生不息,端的厉害。

摩耶罗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居于火位,水位的原业,枇柯迦叶,同位的净居天,中位明堂原法顿失平衡,水火不济,因此被逼得连连后退。

慧空方丈遇上西金两股大阴力,柔能克刚,渐渐处于劣势。

庞万春精通阴阳五行,手下的白莲教五行旗当年更是大将韩世忠的劲敌。如何看不出来,骂道:“好个贼子,居然会我中土的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心中却是叹道:他九人结成五行四象阵,若非那和尚事先破开了它的木位,生不成大衍之数,不然一体四十九用,威力几近大了四十九倍,便是十个庞万春也不济事。如今他五行缺木,小衍之数也生不成,威力至斯,着实可怖。

庞万春喊道:“钱老弟,**位,守玄武。”钱穆中理会得,趁七人慌乱之际,同庞万春,慧净从中间入,教它五行四象难顾首尾,无法互为应援。慧空守白虎位,钱穆中守北方玄武,他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正堪敌住水阳位。慧净守南方火位。庞万春牵制当中明堂原法,阻滞此中心机要,自是绰绰有余。那鹄面僧渐渐不支,眼看不久便要落败。

庞万春喝道:“无知秃驴,安敢欺我中华无人!嘿,五行四象,这“六甲纳音”你可识得?”

那鹄面僧一听“六甲纳音”,大吃一惊,他既然懂得这五行之术,亦当知晓按河图五位生成的六十纳音。这六甲纳音乃是以天地之数五十五合以五行之数而成,阴阳五行与万物相交,而生十二音,再按河图五位,共生成六十纳音。这门功夫须得极强的内力。他虽然知晓,但因为修为不够,却还修练不到。当即暗引内力将耳中穴道封闭,这一分心,躲闪愈加狼狈。

只见庞万春大袖一挥,虎目圆睁,一张巨口张开,一时间,六十种声音俱作。或雷鸣电闪,或风雨交加,或龙吟虎啸,使人耳接不暇。群雄听得烦闷欲吐。

原法虽已事先防备,但还是被这股大力冲破了穴道,哇地吐出一口血,两道耳沟也汨汨地淌出血来。好在庞万春只欲教训一下天竺番僧,因此未出全力,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戛然而止。

慧净只道他内力不济,不禁叹了口气,使出无相劫指,分点摩耶罗,净居天。

庞万春大怒,心道:“秃驴,竟敢小觑老夫。”双掌猛地后缩,待原法抢进,两个铁掌忽地推出,原法躲避不及,忙用两个金轮抵挡。庞万春力道本大,原法自己的掌力又被逼回,这一击之力何止千斤。“喀嚓”声响,两个数十斤的轮子被震成了碎片。原法也摔出数丈,被震得五脏六腑俱裂,奇经八脉皆断,肋骨尽折,眼见不能活了。群雄纷纷喝彩。

便在这时,与慧性联斗恶婆罗,鬼婆罗的慧明叫道:师兄小心!只见一件红色的事物笔直向方丈慧空砸来。慧空被二僧缠斗,虽已发觉,却躲避不了,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击,只觉受力处甚是柔软。心中正自诧异,却听慧净失声叫道:“慧禅师弟!”

慧空大惊,只这么一分心,肩头早着了原相一轮,登时血流如注,慧空左手拨开金轮,还了一拳,力道却已衰弱,伤不得人。这时,暹摩罗业已抢上,慧空无力还手。庞万春眼见势急,使出挪移大法,足不离地向左平移了数丈,似鬼魅般欺到暹摩罗身前,格开了金轮,原相舍下慧空,两个轮子向庞万春招呼去。

慧空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低头看时,不禁愕然,砸向自己的不是旁人,正是师弟慧禅。慧禅业已死去,面上一团黑气兀自不散。慧空心中悲恸,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

钱穆中觑眼一瞧,只见慧空脸现黑气,心中一凛,喊道:“黑色花,青儿,快给大师解药!”原来慧禅和尚与慧空那么一撞,便将毒药传到了师兄身上。李青羽忙给方丈解毒。

便在这时,门外一个白袍老者飘然而至。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女子“咯咯”的笑声:“师父不济事,徒弟更是脓包。薛老怪,你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羞也不羞?”

雪山老怪薛万山回过头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绿衣的窈窕女子,正用食指在脸上刮羞。那女孩向旁边一让,门外当先走进一个人来,那人被人用一根鞭子拴住了脖子,嘴角流血,口中叫道:“给我,给我。”那人看到雪山老怪,似个孩子般哭道:“师父,那女…贼…”贼字尚未喊全,颈间的鞭子猛地一紧,将他狠狠地砸在了壁上,似一坨烂泥般倒在了门边。

门外又走进四个人来。当中一个冬瓜般的人物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根鞭子。身后的三个少年,一个身量矮小,一个腰插玉笛,是徐雁麟,另一个少年,李青羽认得是胡归。

薛老怪本来一张素白的脸霎时胀得通红,冷哼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无知小辈,看掌!”大喝一声,将一双毒掌递了过去。

那矮冬瓜柳虚儿叫道:“哎哟,老狗急了,好,还你。”说着,手一抖,将缚在九节软鞭上的那人笔直向老怪扔了过去,中途将鞭子收回。

不料薛万山眼见这徒弟便是救好多半也是残废,这个脓包又大折了雪山派威风,也不顾徒儿死活,一个毒掌又给打将回来。

徐雁麟喝道:“好个老毒物!”说着,抽出玉笛,挥笛将来人拨在了一旁,与柳虚儿联手对付薛万山。

那老怪本来以用毒见长,早些年不知服了什么灵药,内力大增。故薛老怪武功不弱,那些徒弟却脓包得紧,除了使药害人,一无是处。徒弟们自以为师父留有厉害的武功,留待将来传给新任掌门,因此两个大弟子甚是不合。当中一个便是花合子,花合子因泄露解药已被老怪处置。另一个却是眼前被薛万山亲手击毙的参合子。

旁边的绿衫女子看了胡归一眼,说道:“二位,我来助你们!”只听得白光一闪,少女拔出一口剑来,剑刃隐隐透着寒光,端的好一柄利剑。

雪山老怪惊道:“来的可是柳侄女?”

少女奇道:“你怎知道我姓柳?”

老怪边打边说道:“你今年,嗯…十八岁了。是也不是?”他口里说着话,出招丝毫不紊。

少女大奇,点了点头。

薛老怪更是欢喜,笑道:“哈哈,十八年,都长这么大了,柳青云好福气啊!柳侄女,你手里这辟水寒剑还是老夫在你满月时送你的哩,你爹爹没和你说过?”这少女正是青云山庄庄主柳青云的小女柳飞萱。

柳飞萱听了大是诧异,不知如何是好。

徐雁麟喝道:“薛老怪,休要无中生有,挑拨离间!”

柳飞萱心道:柳飞萱,你当真笨得紧,爹爹若认得这老毒物,怎没和我提起过。不禁怒道:“我才不上你的当。”说话间寒光一闪,向薛老怪的肩头削去。老怪侧身避过。只听得“当”的一声,柳虚儿的九节软鞭被削去了三节。

柳虚儿大怒,呀呀叫道:“你奶奶的!”

柳飞萱嫩脸一红,忙道:“对不住了,削偏了些。”

柳虚儿嚷嚷道:“对不住个屁,要不是看在大家都姓柳的份上,你五爷我…”

胡归在一旁接口道:“要不是看在大家都姓柳的份上,姑娘就不是削偏一点了,非得把你这个矮冬瓜切成两瓣不可!”说罢唱道:“矮冬瓜,没人要。切两瓣,死翘翘!”旁边的小子拍手“咯咯”笑着,跟着唱道:“矮冬瓜,没人要,切两瓣,死翘翘。”

柳飞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柳虚儿气得哇哇大叫,连天价地骂道:“小乌龟,小王八。”

胡归却不理他,说道:“萱儿,这老怪说不定真与你爹爹有交情,你别斗了…”其实他是担心老毒物毒功厉害,伤到柳飞萱。

飞萱转喜为嗔,喝道:“我爹爹怎会与他结交,不准你乱嚼舌根!”

胡归劝不住,便牵了矮少年向广场走去。李青羽迎上来,叫了声“胡大哥”,胡归点头问好,稍作介绍道:“这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阿旺。”李青羽看阿旺憨厚可爱,非常喜欢。

原来胡归与这矮少年阿旺上山看热闹时,正遇着钱穆中他们打斗。他看到丐帮帮主力斗六人,豪迈不减,甚是钦佩,顿时激起侠义心肠,使个计谋引开了参合子,使他不能在一旁使计弄奸。

那参合子亦是个草包,除了下毒的手段高明外,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他被胡归一路引上少林寺。逃跑之时,阿旺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倒昏迷。参合子也不理会,追着胡归不放。

庞万春一行人上山后,柳虚儿,徐雁麟两个另有盘算。待庞万春三人进寺以后,二人转到一个墙角,却见晕倒的阿旺恰好醒来,只见他摸了摸头,叫道:“救胡哥哥!”

柳虚儿好奇道:“什么胡哥哥,胡哥哥是谁?”

阿旺道:“胡哥哥就是胡哥哥!”

柳虚儿暴跳如雷,急道:“奶奶的,什么胡哥哥就是胡哥哥!”

徐雁麟一旁问道:“你胡哥哥叫什么名字?”

阿旺一想,说道:“胡哥哥叫胡归!”

柳虚儿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跳得老高:“敢情胡哥哥是只王八,哈哈,天下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哈…”胡和乌发音本近,阿旺又说的不清楚,却被柳虚儿听成了“乌龟”。

便在这时,一个绿衣女子骑着一匹大黑的骏马正朝这边过来。那女子年纪不大,生得极是娥蛟,鲜衣怒马,徐雁麟两个几乎看得痴了。

阿旺看见女子,欢声叫道:“柳姐姐。”

少女一怔,望向花子,问道:“阿旺,你在这里,你胡哥哥呢?”

阿旺急道:“快救胡哥哥!”

少女紧张道:“你别急,慢慢说。”

便在这时,只听有人说道:“胡哥哥没事,不用去救!”

少女和阿旺均是一喜,只见墙角转出一个少年来,正是胡归。胡归见到少女,甚是关切,问道:“你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

少女点头道:“我身子好多了,便跟了过来。”

接着墙角又转出一人,那人面颊红肿,口角流血,低头跟在胡归身后,不敢说话。

阿旺一见,大怒:“你这个恶人!”心里惧怕,不敢上前。

柳虚儿看他打扮与花合子相似,喜道:“又是一个雪山派的狗头。”说着,将九节鞭一展,套住了这人的脖子,被一行人赶着,向寺里走去。这时,雪山老怪刚刚进门。

原来胡归被参合子追着绕到了后山,他童心大起,有心戏弄他一番,兜了好几个圈子,累得参合子气喘吁吁。正高兴间,忽地想起阿旺摔倒昏迷,无人照管,不禁大骂“该死”。当下不再戏弄,折一根树枝,站定上风位。山上山风猛烈,参合子无法使毒。胡归树枝一抖,以木当剑,向参合子刺去。参合子浓包,胡归几下便将他打倒,倒也出乎意料。胡归狠狠踹了他几脚,逼下山来。

便在这时,慧净神僧牢牢地抓住天竺僧摩耶罗,从大雄宝殿的屋顶上掉了下来,两个大金轮“哐当”两声滚在旁边。

方丈慧空服食解药后,气力未复,坐在地上,双掌合十,忍住悲痛,高声喝道:“少林弟子,结伏魔阵,休得放走了魔人!”众僧领命,将一干人团团围住。

原来慧净见师兄受伤,番僧五行阵不破,少林寺千年声誉眼见不保,情急之下,心中已有主张。无相劫指忽地一变,使出摩诃指诀来,瞅个空子,脚下一点,向大雄宝殿上飞去。二僧只道他要逃,一前一后跟上去,守住了退路。

净居天一个轮子斜下里向慧净削来,慧净不躲不避,身子倾倒,左掌在轮子上一按,整个人顿时飞将起来,右手疾伸,点中了净居天的脑门。净居天金轮向上一抖,也削中了慧净的胸口。净居天的脑门被慧净神僧用毕生功力点中,焉有命在,哼也没哼,从另一边滚了下去。净居天本来稳占上风,他至死也想不到慧净怎会突然换成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以至于白白丢了性命。

摩耶罗手中不停,用梵语哇哇大骂。慧净又使出摩诃指的绝招“三入地狱”来,三入地狱共有三招,慧净借着金轮上的余力,身子一转,双腿从摩耶罗的头顶扫过,使出第二招来。这时摩耶罗正好抢上,举轮一格,却格了个空。慧净不加思索,笔直欺到了摩耶罗的怀里,波地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摩耶罗大骇,右轮回抡,砸进慧净的脊背里,双双从屋顶掉了下来。摩耶罗已先气绝。慧净趁摩耶罗金轮切进自己脊背时,凝聚最后一点功力,一指插入了他的咽喉,变指为勾,死也不松手,竟然同归于尽。

慧明神僧悲愤难抑,大喝一声,大慈大悲掌倏变,变掌为拳,拳头似雨点般向恶婆罗打去,击在金轮上,波波之声不绝。原来两个拳头不知不觉已变成十四个。

恶婆罗心道:这和尚使的是幻影拳,嘿,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这么一想,内心稍定,觑得准了,左轮“当”地一声格开了七八个拳影,右轮向慧明的小腹处削去,不料慧明大喝一声“着!”恶婆罗收势不及,肩头中了六个拳头,肩骨尽裂,震退开去。

慧明伤了恶婆罗,见师弟慧性的降魔杖已占上风,鬼修罗几无还手之力,不愿以二凌一,站在一旁掠阵。

恶婆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真气走岔,气血翻涌。原来适才恶婆罗一格之后,肩骨受伤,才知十四个拳头尽是实的,心下不禁大骇。他不识得慧明刚才使的便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偏花七星拳的绝招“七星聚会”。这拳是以天上北斗衍化而来,一双天枢位的拳头生出天璇,天玑,天权六个拳头来。是为魁。魁又生杓,玉衡,开阳,摇光。以一化六,一即是七。恶婆罗一轮格开了魁,却不料魁生杓,忽地化出玉衡,摇光,开阳六个拳头来,肩头重重着了一击。少林武功虽源出达摩大师,(按:关于少林派的起源,据北宋《景德传灯录》等书所载,南北朝时,后魏孝文帝大和年间(477一499),达摩大师从梁国北来,面壁于嵩山少林寺,历时九年而功成,遂传《易筋》、《洗髓》二经,创立少林武术。)但这偏花七星拳却是达摩在中土少林面壁九年才成的绝技,又历经了数百年,早已不同于外域的路数,番僧如何识得。

李青羽看到将师父打伤的番僧受挫,大声喝好。走上前去,对恶婆罗道:“和尚,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恶婆罗听不懂中土言语,但见她神态无礼,心中恚怒,更不打话,他左臂肩骨已碎,使不得力,便将右手的轮子向李青羽抡来。

胡归大喝不好,一把推开李青羽,不退反进,身子一矮直直欺到恶婆罗的怀里。恶婆适才那一抡使的是回轮的招式,轮子飞出了两丈远近又飞了回来。他右手拍出一掌,与金轮前后夹击胡归。

李青羽大急,苦于相隔太远,赶忙扣了一枚寒梅锁骨针在手里,看准机会正要射出,只见场上居然多出了八个胡归,恶婆罗的轮子从正中的那个身子里斫过,依旧稳稳当当地操在了恶婆罗手里。

一眨眼功夫,台上九个人影皆已消失,胡归已回到了李青羽身边。李青羽如在梦中。恶婆罗呆若木鸡,一头栽在地上,身上渐渐地冒出黑气。与慧禅,慧空一般,中了黑色花。

与此同时,慧性神僧一杖击在鬼修罗的一个轮子上,乓地一声,金轮散成碎片。将鬼修罗向后荡开数丈。

一旁掠阵的慧明暗叫不好。果然,鬼修罗借着这后退之势,身子一转,回轮向钱穆中砸去。李青羽大急,喊道:“师父小心!”同时将手里的寒梅锁骨针射向鬼修罗。

鬼修罗听得李青羽叫喊,已有防备,身子一侧,将暗器避开去。但这么一缓,钱穆中也侧身避开了鬼修罗的一轮。鬼修罗与原业,枇柯迦叶联上手,六轮如飞,一齐舞起,筑起一道铜墙。钱穆中双掌打在上面,劲力回震,反将自己震退了数步。三僧借力回转,向西方火位滑去。

庞万春救下慧空后,与原相,暹摩罗缠斗在一起,本已占了上风。三僧过来,庞天王双拳难敌十手,觑得北方水位有空隙,将原相的轮子一引,格开暹摩罗,身子斜倾,从十个轮子当中滑了出来。

钱穆中同慧明师兄弟赶上,慧性神僧性急,舞起降魔禅杖向鬼修罗打将来。

方丈慧空喊道:“师弟,使不得!”还是迟了一步。

慧**口巨疼,禅杖握拿不住,激射出去,插在了东边的墙上,杖身没入大半。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似潮水般向自己涌来。慧性不敢运功抵御,向后滑开数丈,才稍稍站定。只觉胸口气血翻涌,按耐不住,喉间一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庞万春叹道:“好个贼秃,五行四象阵果然了得!早知如此,老夫应当再宰掉一个。”

天竺僧眼见难敌,使出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剩下五人刚好凑足了阵数,一体四十九用,威力强了数十倍。

原相忽地用天竺语言大喝一声,五人一齐出掌,刮起一股无俦罡风,刮得众人肌肤隐隐生疼。庞万春等人不敢硬接,向后远远地避开。

只见一袭蓝色的僧袍向恶婆罗卷去,一眨眼间,恶婆罗,原法等四人尸身均被卷走,五僧一个兔起鹘落,从大殿上跳下去不见了。慧空急忙令人追赶。

便在这时,门口柳虚儿哇哇大叫:“奶奶的,让这老狗逃了,都是你们两个小鬼碍手碍脚…”

原来薛万山眼见天竺僧遁走,孤掌难鸣,便施展毒功,将柳虚儿他们迫退数步,觑了个空子,飞也似地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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