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被张程轩的话语刺激了之后,王蓉现在每天都呆在天香楼的厨房之中,随着大师傅学习厨艺,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分心了。
王蓉专心学艺,那么酌花雕这位武功老师自然就“失业”了。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酌花雕竟气得三天都没有吃饭。天香楼众人本就讨厌这个小恶丐,自然不会去关心她。唯有她徒弟杨煜戈,每到三餐之时便拿着饭菜跟在她身后,一边用木筷敲击瓷碗,一边不停念叨着:“师父,吃饭,吃饭......”活像个念经的和尚。
这日,又到了饭点。杨煜戈急急忙忙吃完午饭,随即拿了另一套干净的碗筷,盛了满满一碗饭菜,便往酌花雕常呆的后院小亭跑去。一旁的众位伙计见他神色之间满是关切,都不禁摇头叹息:“也只有杨兄弟这样的好人,才会把那女乞丐当成宝。”
来到后院,果然见到酌花雕正坐在亭中,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杨煜戈心中一喜,忙端着碗筷,小心翼翼地走向她所在之处,以免打翻了手中饭菜。说来奇怪,酌花雕内功精熟,周围有任何动静,她都该第一时间发觉。哪知今日,她竟动也不动,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杨煜戈的接近。
“唉,师父这三天没吃一粒米,连功力都损减了啊。”杨煜戈心中想着,顿时觉得有些心疼。
走到亭内,杨煜戈站在酌花雕的身后,柔声说道:“师父,该吃饭啦。”他本以为师父会像之前三天那样,头也不回地说一句:“不吃!”哪知这次,酌花雕竟像是吓了一跳,先回头砍了他一眼,接着便如同惊弓之鸟,整个人腾跃而起,飞出凉亭,踏着池塘内的乱石,飞到了院子的中央。
杨煜戈心中纳闷:“干什么师父见了我,便像是老鼠见了猫?”接着回头看向她,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酌花雕的手里正拿着三四个馒头,其中一个已被咬掉了一大半,显然是入了她的口。而这几个馒头,想必就是她今日的午饭了。
杨煜戈“嘿”的一声,快步走到酌花雕的身前,见了她那副拼命想把馒头藏起来的狼狈模样,苦笑着说道:“师父,你这又何必呢......我不会抢你吃的。”
酌花雕“呸”的一声,道:“我才不怕你来抢呢。我只是......只是......”想了一会儿,不禁觉得不耐烦了起来:“去去去,本姑娘不想跟你这呆瓜多解释。你走。”
杨煜戈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难道师父这几日,都吃的是这个?”
酌花雕没有回话。杨煜戈知道她的性子,不回话,就是默认了。
“师父,我不是每天都会给你送饭来么,你又何必......”
酌花雕“哼”的一声,道:“我就是要让别人以为我三天没吃饭!”接着神情间流露出了几分落寞:“谁知道她一点也不关心我,每天就知道做菜做菜,嘁,无聊,无聊!”
杨煜戈苦笑道:“师父,你还在跟王姑娘怄气?”
酌花雕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与你何干?本姑娘不要你管。”
杨煜戈忙道:“行行行,我不管,我不管。”说着将手中饭菜放到了她身前,对她说道:“师父,如果你想吃,那就吃吧。我什么都没看见。”接着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酌花雕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我!不.....”刚想说下去,一瞥眼间看见碗中饭菜菜色甚佳,显然十分可口,口水顿时流了出来。当即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无人看她,随即飞快地端起碗,跑入凉亭,偷偷地吃了起来。
耳畔忽又传来杨煜戈的声音:“过会儿我来收碗筷。”
酌花雕手扒着饭,脸上不禁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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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不远处的街角,一群乞丐正围坐成一圈,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他们身上满是污垢,还散发出一股异味,惹得诸位行人纷纷避让。
他们虽然都是衣衫褴褛,形态各异,但腰间却都或多或少的挂着几只布袋。
乞丐群聚开会,倒也真是奇了。
却听得其中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乞丐对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乞丐说道:“帮主,就是这家天香楼。想必小襟把杨老弟带来这里了。”
那中年乞丐面色铁青,眉头紧皱,显然心中有气,只是“恩”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那老乞丐接着道:“帮主,我们要不进去?”
中年乞丐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可张扬,这天香楼里也有不少武林人士,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哼,叫两个人翻墙进去,给他们留个记号吧。”
那老乞丐应了一声:“是。”接着叫了两名他座下的弟子,将适才那中年乞丐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中年乞丐看了眼对面天香楼的招牌,冷哼一声,道:“襟儿啊襟儿,你就知道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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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后院,杨煜戈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那凉亭走去。
亭内的酌花雕此刻用完了午饭,正躺在石板上小眠。一听见杨煜戈的歌声,不禁有些尴尬,忙将头转向另一边,不敢把红着的脸朝向他。
杨煜戈远远看见她那副狼狈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他接着走入凉亭,轻轻收走了酌花雕用过的碗筷,接着唉声叹气地说道:“哎呀,师父又不肯吃饭,我只好自己吃掉咯!免得倒掉浪费啊!”一边哀嚎,一边往外走,说得酌花雕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了。
她刚想回头看看杨煜戈是不是走远了,忽然听见他的一声惊呼:“咦?你们......”
她连忙起身,转头看去,却见杨煜戈的身前正站着两个青年乞丐,腰间都挂着三只布袋,显然都是丐帮的新晋弟子。
那两个乞丐见了杨煜戈,随即一齐躬身行礼,道:“参见副舵主。”
杨煜戈连忙扶起了他们,道:“不必多礼。你们怎么来了?可是舵中出了什么事?”
那两个乞丐顿时面露为难之色,其中一个支支吾吾地说道:“副舵主......帮主和舵主现在就在外头......等着您和乔襟姑娘......出去见他们......”
“什么?帮主亲临此地?”杨煜戈一脸惊讶,“莫非......出事了?”
“崔陈二位大哥护送的霹雳堂火器图纸,又给雷周全带人劫回去了。”
“什么?!”亭内的酌花雕与亭外的杨煜戈同时惊呼。
杨煜戈关心自家兄弟,下意识地冲到那两个乞丐的面前,抓住了其中一个的双肩:“那崔承和陈林呢?他们怎么样了?”
他关心则乱,手上力道控制不住,竟捏得那青年弟子双肩一阵剧痛,不禁都叫出了声。杨煜戈见状,连忙放开了手,但神色之间仍是十分忧急:“兄弟,对不起,请你告诉我,我的两位弟兄......他们......”说到后来,语声中竟已透出几分哭腔。
一旁的另一位青年弟子忙道:“杨副舵主,您放心,陈大哥和崔大哥虽都中了那雷周全一掌......”话还未说完,杨煜戈已叫了起来:“什么?!中了雷周全的奔雷掌?!这......”那青年弟子摆了摆手,道:“杨副舵主别急,先听在下说完。两位大哥虽都中了一掌,但一来那雷周全并未使足全力,二来帮主神功盖世,已用内力将两位大哥的内伤给治好了。”
听到这里,杨煜戈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正要再说下去,忽听亭内的酌花雕冷笑道:“你瞎操心个屁!他霹雳堂才多大,谅他们也不敢来杀我们丐帮的人。”接着便见她一跃而起,落到了三人面前,道一声:“走吧!”随即率先往外走去。
那两名弟子见她小小年纪,轻功便能有如此造诣,都是既惊讶,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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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煜戈与酌花雕见到丐帮帮主乔十青的时候,他正负手立在一条陋巷之口,那高大魁梧的背影,看得二人感到着实心慌。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帮主,他们来了。”杨煜戈知道那说话的老者,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大仁分舵的舵主,洪云风。
乔十青冷哼一声,身子仍是背对着二人:“你们倒还敢来见我。”
杨煜戈听他语气严峻,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得不小,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酌花雕刚唤了一声:“义父......”乔十青便已厉声问道:“杨煜戈,你身为大仁分舵副舵主,掌管舵內刑堂,对本帮帮规自然十分熟悉了?”
杨煜戈不敢抬头:“是......是......”
乔十青听他答应,续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次你玩忽职守,害得到手的火器图纸又被夺回,你该当何罪?!”
杨煜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沉默良久,这才说道:“依照帮规,应被降为一袋弟子,罚五十杖。”
乔十青听罢,顿时转过身来,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知道的如此清楚,为何又明知故犯?!”
杨煜戈此刻只觉得大脑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
乔十青见他不回话,跺了跺脚,道:“你他娘的以为夺来图纸,就算完了?那是霹雳堂立威江湖这么多年的法宝,如今失手被夺,他们又怎会善罢甘休?你倒好,非但不亲自护送,反倒还跑来洛阳,跟小襟一起胡闹!如此不负责任,你哪配做大仁分舵的副舵主?”
一旁的酌花雕听见“胡闹”二字,顿时不高兴了起来:“我哪有胡闹!我......”
她话还未说完,乔十青便已怒道:“你还敢狡辩?!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次居然还为了一己私欲,坏了本帮大事,你......你......”骂到后来,他竟已气得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了。
一旁的洪云风咳了一声,缓缓摇头道:“年轻人啊,就是贪玩莽撞,又怎可委与大事?帮主,恕属下直言,您将来分配职务,还是该多考虑各人的资历性情啊......”
乔十青的脸涨得通红:“恩,此事日后再议。现在的重点,是如何解决火器图纸一事。”
他接着又看向酌花雕和杨煜戈,长叹一声,道:“你们两个触犯帮规,坏了本帮大事,降职的惩罚是铁定逃不了了。但你们还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以为你们免去杖责五十的刑罚,你们要是不要?”
酌花雕自小便害怕被打屁股,如今听说有此良机,自然连连点头答应:“要,要,义父你说吧!”杨煜戈对于是否免去刑罚倒也不甚在乎,只是这次的祸事一大半都是因他而致,此刻一听还有补救的机会,当即便躬身一礼:“请帮主吩咐!”
乔十青“恩”了一声:“好!那你们就去将图纸重新夺回来!”
酌花雕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简单!那雷周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
她自吹自擂的话语还没说完,便听得乔十青冷笑道:“哼,自以为是。他既然知道本帮的厉害,又怎会大张旗鼓地返回?你就算打得过他,可你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地么?”
这番话一出,酌花雕顿时便哑口无言。乔十青见她发懵,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大仁分舵的弟兄已查到了他现在的踪迹。他正往开封赶去。”
酌花雕听罢,眼前又是一亮:“那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当即便想要拉杨煜戈走。哪知乔十青却唤住了她:“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他见酌花雕站定,这才说道:“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找了两个帮手同行。你们若想要再抢夺图纸,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杨煜戈听他说的郑重,当即问道:“敢问帮主,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乔十青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地府中人。”
“什么?地府中人?那两个是人是鬼啊?”酌花雕一脸疑惑。
杨煜戈此刻却是面色铁青,接着问道:“刀起沧澜,剑挽狂花?”
乔十青点了点头。酌花雕越听越糊涂:“什么沧澜狂花,这都谁跟谁啊?”
乔十青转过身去,长叹一声,道:“总之,你们这趟任务十分艰巨,自己小心吧。”
一旁的洪云风进言道:“帮主,他们二人绝不是刀剑双煞的对手,要不......”
“哼!若是完不成任务,那便以死谢罪吧!”乔十青说完这句话,踏步便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