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大家都回过味来,禁不住哄堂大笑。
翟龙彪伸手点指关羽,笑道:“看不出啊六弟,几位哥哥都还打着光棍,你小子先憋不住啦!哈哈哈哈”。
关羽面红耳赤,无言以答。
石军师笑着替他解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按说六弟也不小了,只是哥哥好奇能让六弟动心的该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关羽羞红着脸说:“哪是什么国色天香,只是今日破城之后在一所深宅大院中遇到的寻常女子。”
阮武调笑道:“六弟艳福不浅呐,难怪今日顾不上道别就匆忙离去,原来是美人有约啊!”
刘谦也笑着摇头道:“寻常女子岂能入我六弟法眼?我却不信!”
关羽赶忙对着四周不断作揖,说道:“几位哥哥莫再取笑小弟了,小弟已无地自容。”
石天弓笑着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回头带那女子来与我和大哥见见,问清楚是哪户人家,家中还有何人,我们要三媒六聘,让六弟大大方方的娶她过门,不能失了我红巾义军的体统。”
刘谦点手止住正欲张嘴说话的阮武和翟龙彪道:“你们两个就别瞎掺乎了!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弟妹了,当哥哥须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休得胡闹!”。
又转脸对关羽说:“这平州城高门大院你随便挑一个安家,我回头命人把你五哥也接来,等他伤好利索了,弟兄们一起热闹热闹,把你的喜事办的像像炮轰城楼一般,搞他个轰轰烈烈!”
“军爷”。望着迈步走上楼梯的关羽,裴珠不无惶恐地俯身施礼。关羽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小姐醒了吧?吃东西没有?我已叮嘱专人煮了碗姜汤,一会儿你去给她端上来。”说完,他转过了身。
历诗晴“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摸出藏在枕下的剪刀握在手里,无比紧张的盯着关羽。
关羽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很舒服的翘起了二郎腿。对着历诗晴说道:“你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害你。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禀告过几位哥哥,说要娶你为妻,他们也同意了。”
裴珠和历诗晴都圆睁双眼,张口结舌。历诗晴更觉得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和告诉她说要杀了她没什么分别。
关羽不再看历诗晴,转脸对裴珠说:“这个院落太大太过张扬,我已在附近选了一所宅院,你帮着小姐收拾一下,明天就搬过去住。我与你家小姐成婚之后就在那里安家。”
裴珠翻了翻白眼,没有答话。
关羽无奈只好又转脸对历诗晴说:“你家中可还有什么远房亲戚可以投靠?成婚之后我可能很快会开拔奔赴战场,你可以暂时去投亲靠友。”
历诗晴闻言,眼圈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关羽站起身来说道:“裴珠和我一起下楼去给你家小姐端姜汤。”
“六弟呀,你可知道你中意的那位女子是郡守之女?”刘谦痛心疾首的跺脚道。
关羽抱拳拱手道:“愚弟也才刚刚得知。”
刘谦恨恨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关羽淡淡道:“她一个弱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小弟婚后会好好开导于她。”
石天弓从旁叹道:“大哥,你我二人当着众人已经满口答应,岂可出尔反尔?女人嘛,嫁夫从夫理所当然。六弟呀,只是委屈你了。你可先纳她作个偏房,等回头若有好的,再娶为正室。”
关羽淡淡一笑,并不多言,施礼而退。
返程的路上,关羽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低头想着心事,十几个亲兵卫队紧随其后。平州城夜晚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四周也极为安静,只有马蹄“嗒、嗒”的脆响。
忽然,“黑豹”停住了脚步,两只尖耳轻轻地转动。关羽一愣,同时敏锐地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小心”关羽大喊一声,随即轻踹马镫,身体腾空而起,几枚银色的飞镖极速旋转擦着他的脚底飞过。两名亲兵护卫闷哼一声栽落下马,其余十几个人警觉地即刻抽刀在手,紧张地向四周张望。
“嗖”的一声,一条长蛇向身在空中的关羽卷来,他一边拔出宝剑,一边硬生生身体向下一坠,躲了过去。
“保护关将军!”关羽身后的护卫策马冲上,其中一人被那条长蛇拦腰缠住,从马上甩到半空,重重跌出一丈开外,倒地不起。
关羽看清了,那条长蛇其实是一条长鞭。
“你们都退下”,关羽大喝。
他知道对面来人武功极高,手下的亲兵护卫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儿。但平日里这些唯命是从的亲兵此时没有一个听他的招呼,全都挥舞着刀剑冲在他的身前。又有两名卫士命丧当场,但长鞭似乎也被这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所震慑,速度为之一滞。关羽瞅个空挡,直接从几名卫士头顶飞跃而过,直扑长鞭。
他终于看到了手执长鞭的黑衣人,身材不高还显得略为瘦削,黑纱蒙面,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将双眼也遮了个严严实实。
黑衣人也看到了冲到面前的关羽,微微一愣。但随即长鞭狂舞,似毒蛇吐信,朝他的面门席卷而来。关羽一边用宝剑格挡,一边加快步伐的变换,迅速贴近对手,想迫使他长鞭无法发挥威力。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关羽的意图,步伐十分灵活地边打边退,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让关羽近身。
此人轻功之高不在我之下,武功更是比我略胜一筹!关羽心头暗想。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强劲对手。
原本被关羽拉开了一段距离的护卫亲兵此时又大喊着杀了上来,黑衣人见状,猛地向关羽狂攻几招忽然一跃而起,飞身上了街边屋顶。
关羽挥剑拦住了还想冲上去追赶的护卫,说道:“别追了,随他去吧!”。
会是何人想致我于死地?关羽想不明白。如果是想引起红巾军内部大乱,那刺杀的对像也应该是大哥刘谦呀,难道认错人了?关羽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刘谦、石天弓听说关羽深夜遇刺的消息甚为紧张,将关羽手下亲兵叫去挨个仔细盘问细节,三个人坐在一起苦思幂想良久,仍然一筹莫展。最后两位哥哥只得勒令关羽加派亲兵护卫,不得私自外出。
关羽把自己遇刺的事情当面告诉了历诗晴,但见对方一副冷若冰霜、漠不关心的样子,关羽又即刻推翻了心中的猜测。此事最终只好不了了之。紧接着,关羽将军大婚的日子临近了。
方明德夫妇正像往常一样在家中挥汗如雨的磨豆腐,用几个粗树枝拼凑的残破的院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年轻乞丐。
方明德妻子田氏轻叹一口气,抓了一把豆腐渣迎了上去。
奇怪的是,年轻乞丐并没有像以往来的乞丐那样,接过豆腐渣狼吞虎咽。而是满眼含泪地紧盯着田氏。田氏笑了:“有豆渣吃就不赖了,你不会是想吃老娘的豆腐吧?”
那位年轻乞丐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舅母”。
“什么?你叫我什么?”田氏愣住了,开始认真的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年轻的乞丐伸手撩开了遮住半边脸的乱发,哽咽道:“舅母,是我呀。我是马元其!”
“娘哎,马元其?外甥?你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田氏的大呼小叫惊动了里屋的方明德,他一边擦手,一边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来。
“谁呀?出什么事了?”方明德不耐烦的问,心想:这娘们,总是偷懒不干活,我自己忙成那样,她倒有心情站在门口陪乞丐卖骚聊天!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见到方明德,田氏大张着嘴,激动地喊道:“你看看这是谁?咱外甥元其。”
方明德也是一愣,透过那张满是污泥的脏脸仔细辨认,终于大喊一声:“你真是元其?!”
年轻的乞丐拼命地点点头,双眼垂泪说道:“舅舅,是我呀!”
夫妻俩忙招呼这个远道而来的外甥进屋洗脸,又给他端上了一筐硬邦邦的窝窝头。在狼吞虎咽干掉了四个窝窝头之后,马元其才一五一十讲述了自己从京城大都死里逃生的经历。
原来马元其的父亲是京都一名九品文官,职务名为司书。之所以设立这么个职位,大约是因为皇帝体弱,看哪本书写的不顺眼又怕自己撕不动。毕竟,书比奏折厚多了。
自那日京城大清洗之后,波及的人数越来越多,范围也越来越广。但凡是两位大臣吵过架或看对方不顺眼,就可以举报对方是太宰死党残余势力,还就真有人不问青红皂白将其抓了扔进大牢,或者直接拉出去砍头。于是,京官中涌现出了一种旷世奇观:今天刚去举报过别人,为拿掉了别人的脑袋而暗自庆幸,第二天就被别人举报而丢了脑袋。
马元其的父亲有没有举报过别人无从可考,反正他的脑袋被别人举报没了。
在持刀的捕快杀进大门的那天夜里,马元其在一位善良园丁的帮助下翻墙逃脱。据说他家的狗那天晚上也被打死了,因此他算为数不多的能活着逃出家门的生物,其他的还有几只耗子。
方明德夫妇潸然泪下,感慨了一番亲人的不幸遭遇,便安排疲惫不堪的马元其早点休息。
半夜,窝窝头吃多了的马元其爬起来出恭,霍然发现院门洞开,自己的舅舅在门外的墙根下与一位手持火把的捕快窃窃私语,并眉开眼笑的从捕快手中接过了一锭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