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里，姚凤总在被窝里以泪洗面，她永远也忘记不了那段日子，抬头看见程虔会刻意地回避，不小心在楼梯口遇见，还会忙低头与他擦身而过。可是无数个那样的夜晚，她都会梦见程虔的笑容，那个拿着手机告诉自己，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自己的时刻。
两个人都不会解释，任凭一滴浓浓的墨在洁净的水里缓缓晕染开来，直至所有的事实都被污浊。凌乱的忧伤就像叠在胶片下没有曝过光的留底，谁也看不见，也不会愿意告诉任何人。
学生会竞选的日子临近了，姚凤的稿子才只写到一半，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青鸟，就从还没有到达蓝天的半空倏忽而落。
程虔不是看不见姚凤的伤心，只是他觉得受伤的应该是自己。
两个孩子的悲伤和苦闷，不久就被老师们发现了，那些上课游离的思绪和飘忽不定的眼神无一例外在发出警告。姚凤第一次月考就考出了年级三百名，程虔也居然落到了十几名的位置……
发榜单的那一天，整个八班都轰动了，程虔居然从高高的第一名一下落到了十七名，一个个曾经被他甩在后面的同学都心里暗暗自喜。
如果不是程虔落后了，就表明自己进步了。在一个永远看似明朗的校园里，这种竞争的喜悦不过一个分数那么简单。
开班会那天，王老六一副愁容不整的样子走进来，程虔是八班一个骄傲，这次却成了各个班主任拿来调侃王老六的笑柄。
王老六肯定不会忘记，葛晶晶一副笑意盎然地走过来，冲自己说：“老王呀，看，早恋永远是不行的。”
客套和笑意间，早已甩了王老六一个耳光。
王老六第一次对全班发了火。
“某些同学啊，这次月考，退步得一塌糊涂！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分数永远不会骗人，只有你们自己会骗自己！”王老六目光有意地飘向姚凤和程虔，“有些女生，自己不爱惜自己，小小年纪就谈恋爱，有什么好下场？”王老六又把视线投向严刚华，“男生也一样！不要为了这种喜欢谁，爱谁的小事情整天魂不守舍的！”
八班谁不知道，王老六一番话是说给姚凤，程虔和严刚华听的，教室里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姚凤在王老六中气十足的呵斥中脸已经红得发烫，突然站起来从后门跑出去，掩着脸像是哭了。
程虔和严刚华都为之动容，但也都没有做出行动。
姚凤孤零零地跑出去的，带着一个人的辛酸和眼泪，这一切似乎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全部的错都是她的一样。
操场上，阳光刺眼，紫外线穿透皮肤，让人感觉到盛夏的灼热。
一种强烈的悲伤在校园的上空垂直落下。
姚凤想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但无论哪里都会有一两只身影，况且除了教学区和操场，似乎再无他地可去。
严刚华和程虔之后都没有表示什么，一个闷在教室里，一个愣着在走廊上。姚凤一个晚自修没有回来，严刚华内心觉得很难过，那种难过，不是因为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么简单。
程虔焦急地看着楼下走过稀疏的人流，没有一个是姚凤。当他发现严刚华在自己旁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出乎意料。姚凤跑出去后，他整个世界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空荡荡的。
“你怎么不去找她？”严刚华问，语调里是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的排斥，又充满对一个女生的怜惜。
“这句话问你比较合适。”程虔侧过身靠着栏杆，背对着严刚华。
“我？我为什么要去，你是她男朋友。”
“她可能不这么认为呢。”一种漠然的讽刺让严刚华觉得心生怒意。
“什么意思？”严刚华并不知道程虔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姚凤晚上虽然会躲在被子里哭，可是在学校里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只以为姚凤和程虔吵架了，至于为什么严刚华是完全的局外人。
“呵呵，你实在是太会伪装了，你和她的事情，居然轮到王老六跟我说！”此事不提则罢，一提及程虔就觉得忿忿不平，他的女朋友被严刚华吻去了，现在这个人还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会不会太过滑稽了一点。
严刚华此时才后知后觉，原来程虔早就知道了。
“姚凤难道没有解释吗？”严刚华问。
“解释？”
严刚华内心挣扎过，最后还是说：“是我强吻了她。那天不怪她，她是为了你才把我约去的。她说，希望我不要再对你有偏见……”
黑色的石缝下冒出清水，冰凉地从程虔的身体里流走，滞留下一片一片没有规律的印痕……那是为了他会抛头露面的姚凤，一个为了他可以不顾流言蜚语的女生，一个恍若上天安排的奇迹，让另一个洛丽塔陪在自己的身边……
程虔忘了，那是一个曾经为了自己可以做很多事的姚凤。严刚华那天的话就如同晚钟，在暮色里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程虔的神经。
程虔第一次打了严刚华，通红的印子留在颧骨处，伴随的那一声闷响，程虔又一次深深地为所有的一切感到懊悔不已……
爱情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当初的两个人，都那么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