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晶晶在办公室里批作业，一大早老师还没有到齐，但王老六和几个班主任已经在办公桌上了。
葛晶晶想起昨晚那一幕，别说是在一个荫蔽的灌木丛里，还加上模糊的夜色，一切都那么令老师反感。学生早恋是学校最忌讳的事情，早恋可以，公开早恋就是违纪！
葛晶晶停下笔，转过头对王老六说：“嘿，老王，你们班这个姚凤啊，究竟是和谁好呀？”
王老六听到葛晶晶这么问，心里咯噔了一下，其实程虔和姚凤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任何人，他们两基本上是在网络上公开了恋情，然后又在学校里好不避讳地走在一起。
“呃……这个，应该是程虔吧。唉，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啊，也不就他们一对，算了吧。”
王老六一直没有正面管这件事情，大概是出于程虔的缘故。
葛晶晶有些要纠缠到底的意思，椅子转过来正对着王老六了。
“我昨晚可是看到姚凤和严刚华在一起呀。这姚凤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啊？”
葛晶晶笑得很坏，但也没有太外露，一种点到为止的感觉，却令人发寒。
王老六“嗯”了一声，说：“我会去管管。”
程虔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王老六冲自己做出那种百感交集的表情，觉得很不自在。
“程虔，叫你来…… 是因为你和姚凤的事。”
程虔的漠然终于被激起了一些波澜。
“怎么了？”程虔挑起眉毛，看着王老六。
这一次换王老六觉得不知道此话该从何讲起了，他怕直接讲，伤了程虔的心，讲含蓄了，又让程虔烙下心病。
“老师觉得啊，你们还小，不懂爱情。”
“……”程虔掉过头，不想搭理王老六。
什么叫做，我们还小，不懂爱情？
一个没有源头的陈述句，没有证据，没有权威性，谁要信呢？
“你们现在的爱情，可能一个人觉得很深刻哦，但是另一个人却只是玩玩呢？真正的爱情，是两个人都很认真的。”王老六放慢语速，语重心长。
“什么意思？”程虔觉得王老六话里有话。
“老师是说，唉，直说了，你要像男人一样去看待这件事……”
“究竟是什么事？”程虔蹙眉的样子，带点小怒意。
“葛老师说，昨天看到严刚华和姚凤在一起，晚修下课，操场上，他们……”王老六没有打算说下去。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程虔已经不耐烦。
“好吧，姚凤和严刚华吻在一起。程虔，老师好心跟你说，你成绩好，你和严刚华都不错，不要为了一个女生就丢了西瓜。有些事情，还小，不懂，老师能理解……”
姚凤和严刚华，吻在一起……
吻在一起……
！！！？？？
程虔没有空去想别的更多，他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关上门。
也许是老师骗人的，为了拆散他们而已……程虔就这么安慰自己。
也许是葛晶晶讨厌姚凤，故意编造了一个故事……
可是……
昨天，姚凤甩下程虔，在夕阳下走远的背影……那么清晰。那种渐行渐远的感觉，模糊地在内心深处一笔一笔涂抹担忧……
程虔反复地安慰自己，这不可能是这样，就这么发生的。
只是因为，一次小小的心烦吗？离开，连再见都省去了……
程虔那个早上，一节课也听不进去，当事情真的摆在自己面前，他才知道，那个女孩占据了内心的一个位置，这已既成事实。
姚凤和严刚华的感觉并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第一次，在一个老师面前，丢脸丢到了太平洋。
那天晚上葛晶晶突然出现，姚凤和她对视了十秒，整整十秒，姚凤差点就哭出来了。
这算什么？抓奸么，过了点；意外么，又不是。
如果这件事情被学校老师都知道了，那怎么办？程虔那边怎么办？王老六那边怎么办？家长那边怎么办？
姚凤和严刚华都困扰在这一个个没有安全感的问题里，小小的青春颤抖在一团阴云之中。
所以，姚凤见了程虔，不过是一脸不自然，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这样，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姚凤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这样，默默地看她从身边走过，程虔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你怎么了？”程虔抓起姚凤的手臂，拉着她拐到了教室的另一边。这里没有摄像头，没有扰人的学生狗仔，只有姚凤和程虔两个人。
程虔只想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而已。
“什么……？”姚凤看着程虔，声音弱弱地仿佛在飘。
“你和严刚华，是吗？”
“是什么？”姚凤惊讶地睁圆了眼，她看着程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昨天晚上。你还不懂吗？”程虔抓着姚凤的手在流汗，难道一定要他说出来，事情才会豁然开朗吗？
“难道葛晶晶那个老巫婆跟你说了！？”姚凤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程虔，呵呵，你相不相信，我没有……”
昨天晚上，姚凤面对着葛晶晶，一边站着强吻自己的严刚华，气氛都冻结到了零下二十，可是她没有哭。
但现在，这一刻，姚凤的眼泪刹那间就跟放不完的水，淌了出来。
“你相信葛晶晶？”姚凤问。
“可是你昨天确实没有和我在一起。”程虔犹豫了，他其实很愿意相信姚凤，他其实也不相信…… 可是疑惑像水汽一样浮出来，一个个快要在低压里胀破。
“我是和严刚华，在操场上了，怎么样？就这样，你就相信葛晶晶的话了吗？！”姚凤侧过脸，眉目上扬，一种心痛在破冰而出。
“就怎样？相信葛晶晶什么？”程虔反问。
“你就相信葛晶晶说我们接吻了？！”姚凤说着哭了……
“难道，葛晶晶也跟你说了同样的话吗？”程虔原本还相信姚凤的心，忽然坠落在了深不见底的幽谷……
姚凤被问傻了…… 她不懂，一切逻辑就在一个问题里全盘崩解，所有再无从辩驳。
她不承认这些，可是她为何知道葛晶晶的谎言？
姚凤看着程虔，手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无力下来，眼神慢慢黯然……
“是的，严刚华吻了我，是他自己要……”姚凤试图解释。
“呵呵，还是，吻了。”
程虔放掉姚凤，然后不听解释地走了，脚步在走廊上清晰渐远……
才不过一个晚上，原本还好好的爱情，忽然幻灭在空洞的背影里，先是姚凤，然后是程虔。
似肥皂剧般，爱也明晰，痛也明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