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浪子江流过的南嵩市,有一段特别宽阔的江面,因浪高风急,海浪如飘荡江湖的失意的浪子一样狂放不羁,被当地人称为浪子凌。
在非言媚的心里,这浪子凌既是一个恐怖的噩梦,又是一个温情之境。
在被千度公司蓝客追杀的过程中,非言媚择小路没入一片树林,沿着树干爬到了枝叶厚密的的树冠之中。
追杀而来的蓝客武士,举起***往树林高处的树冠之疯狂地扫射,非言媚的身体便笼罩在了枪林弹雨之中。
弹片、断枝嗖嗖地在她的发过,耳际、身侧察过,她紧挨着的树干上布满了焦糊壮的弹孔。
直到武士们子弹用尽,枪声才停止下来,非言媚侥幸逃过了一命。
武士们撤离时,一股冷风突然袭来,在林中穿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并惊飞了一只鸟儿,它振着双翅在非言媚面前不远处划过。
一个蓝客武士,掏出随身的手枪,呯地一声回首一击。鸟儿被击中,一缕血线迎声而出,子弹穿过它的身继续飞行。
弹头冲击的方向便是非言媚惊恐凝望着的眼睛!
不能有任何动作或是躲闪,除了闭上双眼等待死亡,非言媚别无选择。因为举枪的蓝客正凝神盯着那只将要落下的鸟,还有她藏身的树丛。
“妈的,竟是只鸟!”这位一心想要杀人立功的蓝客懊丧地扭头走开。
子弹也正在贴近非言媚已近死灰的绝望的瞳孔。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最后的一刻,静静地但疾速地飘来,形成了一道洁白的屏障,在弹头和非言媚的瞳孔之间。
一股腥红的鲜血瞬时淹没了她的视线,再睁开时,她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冰冷的没有血色的脸。他的胸前汩汩地流着鲜血,但没有滴落到地面,因为他正用手在身体下方接住血滴,以免被下方的武士窥见。
他用空着的手紧紧抓住一断树干,双腿则牢牢绞住另一片树枝,身体侧卧着,目光定定的看着非言媚。
只有泪水流下,非言媚不能吱声,直到蓝客队员走远,她才小声啜泣着说,旷哥,你何苦这样。
旷孤海只轻轻说,“趁我还有口气,快逃!”
甩了下手上的血滴,张开臂膀揽住非言媚的腰身,在树冠快速地穿越至丛林边缘,然后趁着夜色潜入浪子江中。
两人蜷缩在江水中的一段礁石下面,屏着气息。旷孤海撕开胸前的衣服,用碎布条系住了伤口。
被江水稀释的血液弥漫在非言媚的口鼻之间,在黑漆漆的江水中她忍不住要哭,却被旷孤海捂住了嘴。
因为江面上出现了隐隐的脚步声。旷孤海侧耳细听,这脚步声每隔三下就稍有停顿,在以这种节奏重复了几遍后,旷孤海把就要窒息的非言媚托上了水面。
随后,两人一边大口地呼吸,一边看着岸边向自己划过来的一艘小船。
“快!”旷孤海边说边拽着精疲力竭的非言媚向小船方向拼力游去。
直到上了船,浑身抖索的非言媚边接过旷孤海扔过来的一块毛巾,边要对旷孤海说什么。
但被他止住,并小声说:
“媚儿,过了这江就有命了,活着就好。今天之所以救你,是郎哥的命令。不必对我心存感激。”
非言委屈地落泪,幽怨地说:“不用你来救我,让我死掉就好了。”
旷孤海冷笑一下,转过头去望向岸边,觑到远处的丛林中,影影绰绰地跃出几个人影。
接着,人影快速跑到岸边,持枪向小船密集地射击起来。
“卧倒!”随着旷孤海的惊呼声,非言媚和他一起躲藏到船舱之内。同时船夫也加快了划船的速度,借着月黑风高和汹涌翻滚的浪花的掩护,脱离了射击范围,顺利到达彼岸。
因伤口失血过多,终于支撑不住的旷孤海,在略做了番盯嘱并塞给非言媚一沓流量币后,身形一晃,颓然倒地……
“旷哥,旷哥,你不能死!”非言媚俯下身去,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哭喊着。
令人惊恐和讶异的是,她发现在自己怀抱中的旷孤海,竟蓦然消失,化成了一朵玫瑰。
“我没有死。”旷孤海望着在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的非言媚说。顺手把一束玫瑰扔在了她的床头。
她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挂满了了泪水。
“媚儿,你做梦了。——快起来吧,应郎总吩咐,我今天做你的保镖和导游,在南嵩市故地重游一下。”
非言媚颇为期待地用眼光扫了一下枕边的玫瑰。
“不要误会,这是郎总给你的。喜欢的话就放到花瓶里,在这个时代,它很名贵。”旷孤海只有在伤害别人时才能多说几句话。
“如果不喜欢呢?”非言媚嗔怒地、挑战地问。
旷孤海一脸冷清,并未作答。
“把垃圾篓给我拿来!”非言媚向一旁侍立的酒店服务小姐蹙眉叫道。
然后,她自床上迅速翻身下来,把玫瑰狠狠地掷入垃圾篓中。就趿拉了拖鞋,自顾自地到洗手间梳洗妆扮去了。
女服务员望着花头朝下倒立在篓中的玫瑰,摇头心疼地说:
“太可惜了,一束千金哦。”
“这或许是千度大陆最后一束玫瑰了,郎总若见此情形,不知会做何感想。”旷孤海讥讽道。
由于微映公司在互联界各大陆都安有眼线,已有前科的非言媚的出行,除了有旷孤海的保护外,还要用墨镜和口罩妆扮一下。
但即使是隔着黑色镜头,也挡不住非言媚对美食和时装的欣赏和热情。
旷孤海像一台酷帅的白衣面器一样,随着她穿街走巷,履行着自己做为导游的职责。但心里也暗暗抱怨着郎总交给他的这项麻烦的任务。
更让他觉得难以启口的是,他还要试探一下非言媚对郎总的爱慕之情的反应。
午餐时,非言媚热火朝天地享受着美食,边不断地眨巴着眼向旷孤海笑着说,你也吃啊,真好吃。
旷孤海定定地看着非言媚说:有时,爱如菜,强求着一个口味不同的人吃他不可口的,那会是种折磨。
非言媚微微一笑:"旷哥是什么口味?‘
旷孤海避开话锋说:‘今天,我倒想谈一下郎总的口味。’
“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把我这盘菜端给你的郎总吃?”
“媚儿果然善解人意。”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啪啦声在地板上响起,非言媚面色凄然地指点被她摔碎的盘子碎片说:
“我并不善解人意!”
旷孤海不以为然地招手示意,一个服务员战战兢地跑来,把一地瓷片收拾干净。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
“没什么,只是一个盘子。”旷孤海淡然地说。
“旷哥,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嗯,你说就行。”
“这些年,也时常翻看你们这些精英阶层媒体新闻,为什么你一直形单影只,竟没有一点花边新闻? ”
旷孤海不耐烦地捋了下额前搭下的长发,无语。
他的个性如一台冰冷的机器,很少有这样多余的动作,这正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旷哥,你的情感状态一直冰封,莫不是像一个沉睡的王子,矫情地等着公主来撩拔吧。”
“好了,别说了,没事结账走人吧!”
非言媚啜着手中一杯香茗,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她今天铁定了心要和他唱反调了。
“先不说旷哥您这位王老五,就说那位高权重的郎总,为何只见开花不见结果,身边不乏天资国色的美人儿,却都死于非命,是何道理?”
非言媚所说的状况路人皆知,郎总作为千度公司的统帅,他的绯闻自然是遍布天下。
旷孤海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荼具也随之颠了几颠,他拢了下长发,吐了口气。
“对不起,有点失态。”他便说便挤出一丝非常勉强的笑容。
在下午的陪游中,旷孤海有明显的不安和神不守舍,但非言媚并没有放过他,依然让他辛苦地履行着导游的职责。
人总是想要抓住一些虚妄的东西,纵使毫无意义,也不介意一响贪欢。非言媚争分夺秒地、忘乎所以地快乐享受着和旷孤海在一起的时光。
“天色不早了,今晚我有点急事,你提早回酒店休息吧!”旷孤海的样子有点心事忡忡。
非言媚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本来还以为能蹭一顿烛光晚餐呢。”
只好透了夜色,望着他的背影阑珊而去。一滴冰泪在秋风中被摧落下来,在脸颊上缓缓落下来,苦涩地浸入非言媚对他多年的爱恋情愫。
失去管理的非言媚架着瓶白酒,边喝边行尸走肉一般踯躅在街头,被一辆出租车司机唤住:
“小姐,打车吗?”
非言媚木然停住,在司机殷勤地打开车门后,顺势进去。
“去哪儿?”司机便拉下计时器边回头问。
扔下二百流量币说,她说:“我有点累,想在车上睡一会儿,你就跑这些钱的吧。”
司机再想问时,她眯着眼摆了下手。
于是,这辆出租车就漫无目的地在街头瞎逛起来。约会半小时的功夫,计时器上才消耗掉了一百多元,所以司机只好向稍为遥远的郊外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非言媚听到司机说:
“好了,正好跑了二百。”他把非言媚带到了野外,想到一个女子断不会单身在此逗留,一定会再加二百元返回市里,这样就能赚双倍的钱了。”
事与愿违的是,这女乘客,像卸下一堆货物一样,把自己挪下车说:
“我到了,你请回吧。”
司机听了不由一惊,这里分明是一片坟地和一些无人使用的破败建筑,客人竟说自己到了,不知是人是鬼,慌忙加了油门,绝尘而去。
在这片野外的坟茔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后,鬼火森森中竟没有遇到一个活鬼,这让她很是愤懑,冲着前方大喊:
“有鬼吗?来喝两杯啊!”
前面响起了阵回声,夜的死一般的寂静并没有因为她的伤情的呼喊而改变。
她边踉跄着脚步边张望着,虽然没有鬼,但却看到了前方三米之处比鬼更让她提醒的东西,一个残破的木牌,耷拉在同样残破不堪的一个断壁残垣上,上面隐约写着四个字:
“骇客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