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红脸大汉酒后吐真言,诉说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尘封往事……
原来,这红脸大汉名叫于振海,是丐帮的右护法,和他对坐饮酒的乃左护法谢振波。
五百年前,于振海还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帐下爱将,就职于龙宫之中,负责看管东海的一件至宝。
此宝乃是当年大禹治水之时,用来测量江海深浅的一块神铁,唤做定海神针。
这神针通体乌黑,无甚光彩,约摸有斗来粗,九丈余长。两千年来,一直作为东海龙宫特有的标志,高傲地矗立在龙宫后院的一条海沟内。
一日黄昏,夕阳西下,大海深处渐渐暗了下来。同往常一样,于振海最后巡视了一番,就要回府。
咦?不经意间,于振海猛然发现那定海神针竟一点一点泛起了光华……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过后,这神针已变得霞光艳艳,瑞气腾腾,将整个龙宫照的如白昼相仿。
出于好奇,宫内的龙子、龙孙、龙女、龙婆,以及一干虾兵蟹将很快都被此等异象吸引到了后院,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忽听有人高喊道:“闲杂人等快快闪开,大王驾到!”
众人闻言,赶紧闪退两边。抬头看,只见几个武士簇拥之下,东海龙君敖广慌手忙脚地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前身后,还有个毛手毛脚的猴子跳来跳去,如影随形……
这猴子乃花果山炼气士,美猴王孙悟空,最近一段时间,常来龙宫走动。
“上仙,你都折腾好几日了,我这里真没有你想要的兵器!”边走边说,敖广的声音略显嘶哑和焦燥,看得出来,对软磨硬泡的悟空,他既厌烦又无奈。
“老邻居,休要骗俺老孙,这光闪闪的是什么?”悟空狡黠一笑,指着定海神针言道。
“上仙,这叫定海神针,不是什么兵器!多年以来,天上地下,没人能将它移动分毫!”不等敖广答言,于振海灵机一动,上前拱手道,“上仙若真有力气,能拿得动、扛得走?那就送与你,作件防身之物!”
“对,有本事你拿它试试……”听于振海如是一讲,众水族顿时哄然大笑,而东海龙君敖广也不禁拍手叫好。
“试试就试试……”悟空不服不忿地看了众水族一眼,而后撩衣上前,用手摸了摸定海神针,心想:这铁柱子倒像是个宝贝,但要作为兵器,确是太长、太大,若能短些、细些就好了……
诶?不逞想,悟空一念之下,这定海神针竟真的短了几尺,细了一圈。
“再短些,再细些……”见此情形,悟空喜出望外,接连大叫了几声,而那定海神针果真又短了数尺,细了几圈。
如此这般,反复数次,那定海神针已变作碗口粗、丈来长的一根铁棒。擎棒在手,悟空定睛观看,只见其上刻着一行小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好宝贝!老邻居,多谢,多谢了……”一时间,悟空喜不自胜,往上一蹿,弄起了神通,丢开了解数,挥舞金箍棒,很快冲出了龙宫……
众水族见状,俱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谁也未曾料到,这东海龙宫中的至宝竟会听那悟空的吩咐,说变就变,要小就小……
“痛杀我也!”好半天,东海龙王忽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众龙子、龙孙一见,赶紧拥上前,将敖广搀扶起来。
“我东海龙宫的镇宫之宝,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猴子夺去了?”呆立半晌,懊恼不迭,敖广猛地眼露凶光,厉声喝道:“于振海,你可知罪?!”
“大王恕罪呀!”于振海闻言,赶紧跪倒在地,叩头如同捣蒜,“末将那是无心之过,我本想给孙猴子出个难题,让他知难而退,哪成想那定海神针竟和猴头心意相通……”
“住口,什么心意相通?”敖广血灌瞳仁,怒不可遏,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于振海的鼻子,歇斯底里般吼道,“你身为护宝将军,竟敢当着本王的面,私自做主,将定海神针赠予他人!我看你就是和孙猴子串通好的!你就是我东海龙宫的奸细!来呀,把于振海拉下去,就地正法!”
“得令!”几个随驾武士应了一声,一拥而上,将于振海绳捆索绑,拖到海沟边。一个巡海夜叉跳过来,手捧鬼头刀,对着于振海的脖子,就要动手!
“刀下留人呐……”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不知是谁突然扯着喉咙大喊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呼号着挤过人群,扑通跪倒,胳膊肘当膝盖,爬到东海龙君面前,颤声言道:“大王,大王呀,看在老奴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饶我儿一回吧!”
“白浪,你教的好儿子!”东海龙君一见老者,立刻又暴跳如雷,“我敖广对你不薄吧?看在你我是总角之交,我才力排众议,封你儿子做了护宝将军,这龙宫里哪一个不羡慕他的差事!他可倒好,竟然伙同妖猴,骗走了我的镇宫之宝!我只杀他一人,没有株连你全族,已经是给你脸了!”
“大王,子不教,父之过,我儿犯下大罪,都是老奴教子无方!就让老奴替我儿去死吧!”那白浪言罢,猛然从地上跳起,一跃来到巡海夜叉面前,劈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钢刀,然后刀刃冲里,对准自己的脖子,顺势一抹,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顷刻间便滚落尘埃……
见此惨状,在场的众水族无不惊骇!
“唉……白浪呀,你这是何苦呢?”眼瞅着自己的老友转瞬间身首异处,敖广不禁长叹一声,“来人,赶紧把他的尸首成殓起来……把于振海也松绑吧,从现在起,将他逐出龙宫,永不许再回东海……”
死中得活,于振海对着老父的尸首磕了三个响头,咬咬牙,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一步一回头,无比悲痛地离开了东海龙宫……
后来,失魂落魄的于振海在四处漂泊过程中,偶然碰到了一位名叫老幺的游方山神。与他相熟后,经他大力举荐,才勉强投到了碧波潭龙霸天的麾下……
就这样,江湖路远,沧海桑田,转眼五百年过去了,提起这段伤心的往事,于振海还是禁不住泪如雨下……
“世事变幻,人生无常,都过这么久了,哥哥就不要过度悲伤了!”谢振波听着心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
“兄弟呀,事虽久,但恨难消!五百年来,姓于的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时刻背负着东海龙宫奸细的骂名!为今之计,只有夺回定海神针,才能还我清白呀!”于振海说着用企盼的眼光看着谢振波。
“哥哥放心,小弟定助你一臂之力,夺回神铁!”
“好兄弟,哥哥没有看错你!”
“哥哥不必客套!那猴头已成了凡人,不知如今把神铁藏在了何处?”
“贤弟,据我所知,那定海神针和泼猴心气相通,随意变化,现已化作一根绣花针,就藏在猴子的耳朵眼儿里!”
“在耳朵眼儿里?哥哥,那猴子有大王的庇护,你我兄弟近不得身,也不好下手呀?”说到这里,谢振波似乎又有些犹豫了。
“哈哈哈,兄弟你多虑了!金风未动蝉先晓,暗算无常死不知,咱们可趁大王不注意的时候,给猴子来个狼吃羊、冷不防,待拿回了定海神针,再把那几块料全宰了,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大王就算怀疑我等,也是瞪眼没辙!”于振海言罢,狂笑不止……
在这肆无忌惮的笑声中,但见他那张大红脸渐渐变成了紫色,同时,他的脑袋也越涨越大,转瞬间如麦斗、赛磨盘,最后涨得比身子大了好几倍,眼看就要撑破屋顶了……
此刻,正在门外偷看的小哑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啊”地叫了一声!
“什么人?”听到动静,于振海立刻收了神通,同谢振波一起拉开屋门,跳至当院。四下观瞧,但见一轮上弦月业已西斜,冰冷的月光洒满了院子,并无半个人影……
“喵……”忽然,一只受惊的野猫从墙角处“嗖”地窜了出来,飞奔而去……
“娘的,吓我一跳,原来是只猫呀!”于振海笑道。
“进屋吧,哥哥,外面够冷的,咱们接茬儿喝酒去吧!”谢振波说着拉上于振海,又转回屋内……
咦?怪哉怪哉,堂堂丐帮的左、右护法,两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炼气士,怎会连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哑巴都发现不了呢……
却原来,事有凑巧,小哑巴的一声尖叫,不仅惊动了屋内的于振海和谢振波,还把隐在房坡上的一位黑衣人吓了一跳。
“哎呀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磕巴,怎么偷听人家讲话,还连带给人报信儿的呢?得了,帮这小子一把吧……”暗笑之余,念起人飞,那黑衣客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跳到小哑巴身后,伸一只大手,“嘭”地掐住小哑巴的脖子,顺势将他拎起,紧接着往空一跃,瞬间便回到了北跨院。
轻轻松开五指,小哑巴顿觉两眼金星乱冒,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咔咔咔……”地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差……点没把我憋……死,你……怎么这……么讨厌?!”小哑巴满脸怒容,冲黑衣人抱怨道。
“哎?小磕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不是我老人家救你回来,你这会儿早让那俩小子给活剥了!”那黑人似乎想故意逗了逗小哑巴,“再说了,谁让你脖子长那么细,我还以为是脚脖子哪!”
“废……话!脚……脖子有长脑……袋上的吗?你……你……你,哎?你……是?”借着如水的月光,小哑巴忽然发现,面前这个高大的老者十分眼熟……
“怎么?小朋友,不认得老夫了,今日中午在龙王庙前,老夫同你打过招呼的……还没想起来,那老夫送你的小布人,你可还带在身上?”那黑衣人见小哑巴一脸疑惑、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遂微然笑道。
“小布人?!”小哑巴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却原来,眼前的这位老者,正是前些时在县衙大牢里结识的、那个自称叫袁守明的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