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良佐与张天禄退回宣城,急忙遣人递急信到南京。多铎览信后大怒,对来使说道:“你回去对两位提督说‘你们都是前明总兵,兵马过万,如今连乡野小民都不能平定吗?’还敢向本王要援兵?两月之内,不能肃清皖南,就不要怪本王军法处置!本王即将北返,不想让诸王耻笑!”来使唯唯诺诺,叩首承应。
使者去后,贝勒尼堪对多铎说道:“王爷,皖南乱民虽然只是小患,但刘良佐等真未必平定下来,不如遣一支旗军前去剿杀。”
多铎坐下,面色不振,说道:“剃发一事,我王兄处置可能略欠妥当。不止皖南,苏州、常州、松江诸府,还有浙东各处,汉人蜂拥而起,群起反抗,当地清军与大清府衙几乎无存,绝不是容易应付的。皖南相对僻远,所以可以略缓,苏、常尤其紧要,需要重兵清荡。本王将遣恭顺王孔有德前去平定常州,吴淞总兵李成栋由杭州调回,前往平定苏州,松江,你可引军屯驻镇江,以作接应。本王自镇南京。至于皖南,安庆、池州、太平三府还在,当地驻军可以接应刘良佐、张天禄。难道本王真的只指望他们二人吗?”尼堪点头称是。
却说使者回到宣城,见过张、刘二人与知府朱锡元,将多铎的意思都说了。刘良佐先是叹气,然后拍案道:“张兄,咱们整顿军马出战,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一群乡民!”张天禄沉思道:“你不要急。我死了弟弟比你有恨。但现在反而不能着急。”
刘良佐略平静了些,说道:“兄有什么计策?”张天禄问道:“你还有多少人马?”刘良佐摸摸脑袋道:“死伤惨重,这几日收聚败军,也只有两千多人了。”张天禄点头道:“我还有一万两千兵士。南陵县城墙低矮,不足凭守——却可放重兵。宣城是府城,城墙高大,守城兵马可以少些。叛民一定料不到,会主攻宣城,到时先破了攻打南陵的一支叛民,再切断了叛民与泾县的联系。”
朱锡元说道:“我知道了。还要切断叛民与宁国县的联系。到时他们失了供给,一定不攻自破。”张天禄道:“正是。这就要从广德州出兵去取宁国县了。咱们看看人选。”
刘良佐道:“我与朱知府来守宣城,兄来守南陵。广德州有一支驻军,当受我们节制。”张天禄道:“那是总兵丘越。事不宜迟,我即刻遣人去报知他。”刘良佐道:“张兄,朱知府,我也有了一条计策。”“什么计策?”两人同问。
“副将胡茂祯屡屡战败而逃,我们打他五十军棍,使他诈投叛民,寻着时机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剪灭叛民,如何?”
张天禄道:“也好。使他戴罪立功。”
到了七月上旬,义军陆续进抵泾县,计有盛泽世、左恒之、周吉、江天一、尹民兴、朱盛浓、吴应萁、万曰吉、刘鼎甲、吴之球十部,三万之众,其中骑兵三千。
众人商议具体作战方法。江天一说道:“我师金声是徽州义军的首领,但年岁大了,所以任我为前军都統。不知宁国、安庆、池州三府谁是统领?”
邱祖德道:“我们推尹民兴为首领。”吴应萁道:“我们以朱盛浓为首领。”
“咱们推盛大哥做头。”周吉道。
泽世说道:“宣城难攻,宜遣三支义军,南陵一支即可。”
众人无异议。“只是哪支去打南陵县?”江天一问道。周吉说道:“宣城少不了我们去打。”这一说,引得一些人不快起来。
朱盛浓说道:“宣城我们去打。”尹民兴道:“是。我们就是宁国府的,应该去打府城。”江天一说道:“难道能少得了我们?我们也要去打宣城。”
泽世站起道:“好了。我们来打南陵。宣城你们三支去。”周吉叫道:“盛大哥,这怎么行?咱们一直是打硬仗的。”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恒之说道:“兄弟不必计较了。只要是为国出力就好。”“也好”,周吉道,“打下南陵,再去支援他们。”
计议已定,当日分部发兵。泽世、恒之、周吉率三千兵马直奔南陵县。其余义军赶往宣城。
次日,义军抵近南陵县城外十里处。探子来报:“守城的只是一员副将,并无多少清兵。”周吉说道:“我在想我这一营兵马估计就能打下南陵了。”泽世停下马,说道:“不可轻敌。兵法上说‘十倍围之,五倍攻之’,我们其实兵力不足。所以能将城中清军引出来最好。”
此时云淡风轻,颇为爽快。三千兵士陈在山路上十分威武。三千人中,有两千都是新兵,其中多是宁国、徽州的农夫、猎户出身。装甲器械起初都是府县里库存的,后来多有夺自清军之手,所以还算充裕。这样的一支人马已经不同于安庆初起时的义军了。
恒之见着四面景色,忽然想起了故乡,说道:“咱们家乡离这本来不远。风景也无二样。但竟觉得隔了很远。此时在清军手中,也不知道怎样了。”他想着母亲,想着严霞了。又想起了当年与严霞在郊外嬉戏的景象。彼时年少无忧,见着山水映情人,情人戏山水,岂一个幸福能言。
周吉见恒之出神,说道:“兄弟,你想家了?我也想啊。当初都没有与双亲面辞。——可现在不是想家的时候,要想法子破城才是。”恒之方醒过来,点一点头,又摇一摇头,“我知道的。法子还没有。我想遣人入城内应最好。”
一面说,一面已赶到南陵南门前。众人见城上稀疏站着几个清兵,好似没做什么应战准备般,周吉上前呐喊道:“城里的清军快快出降,慢了半步,打破城池要你们性命!”
言未毕,城上乱箭齐下,周吉急忙收军后退。恒之望墙思量,说道:“盛大哥,周吉,不行。我们没有云梯,强攻恐不是办法。”
泽世攥着马辔,沉吟不语。此时,有一个兵士上前说道:“三位将军,小人有一条想法,请将军们一听。”周吉说道:“你有想法?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