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风乍起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孤君夜突然停下了疾驰的身形，目光遥遥看向北方，“晚了一步么，呵……”他说着，反身疾驰而去。
孤君夜速度极快，百里之地瞬息即过，他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停止对速度的追求。也许这仅仅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不愿承认的想法，速度如果够快，也许就能甩开一切、挣脱一切……
艳阳高照，孤君夜抬眼望了一眼天空，天上有无数流光掠过，时不时还会暴起几团绚烂光华。
“重新开始？若是不忘，何来的重新开始？”孤君夜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他身边手持仙兵的修道者身躯颤抖，眼神空洞。待到孤君夜离开许久，他们才回过神了面面相觑，而后愣愣低语，“我……是谁……？”
剑魔之名，历经千年不衰，而经历这么长时间的传播，真实早已消散，唯留人们的臆想。剑魔，毁天灭地的魔头，动辄血杀千万，生性残忍之至不可言表。而这样的结果也造成了一种现象——邪魔们不约而同的将剑魔立为圣尊祭拜。
人们的软弱由是可见，人不自信，便会将信仰寄托外物以求顽固自己。
孑然一身的孤君夜穿行一路，见到的尽是正邪撕杀、无休争斗，他面色如水，神识无波，一颗心已然化为不动寒岩。凡是被孤君夜碰到的修士，不论正邪皆被他以太上忘情之法抹去记忆。被抹去记忆之后，那原本兵刃相见的仇敌顷刻化为同病相怜的患难金兰，世事之无常，莫非都也如此？
一道丈长霜剑骤然自孤君夜身前划过，孤君夜停下身形看着自天而落的傲霜君，傲霜君淡定的眼睛里浮出一点冰霜，“你想要再制造一个空白世界？你又凭什么抹去他们记忆？你这样做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孤君夜一言不发的挥手甩出两道黑白双色冰炎，冰炎迎风便长，不消片刻就以笼罩了几丈方圆。
“他们拿了我的眼睛。”孤君夜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生气的意思，那语气平静的就像是讲述一件平常往事。“我最恨，欺瞒。”
“是以你要发泄？”傲霜君见孤君夜依旧那副淡然如死的样子，点头道，“好，那这样我不阻你。”身影一闪间傲霜君已经消散无踪，唯留点点冰霜在空中飘荡。
孤君夜又孤立一会，而后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心岩崩溃，一朵灰色莲花自心岩碎屑中生出。孤君夜足下生出一尊灰色莲台，莲台覆瓣无数，每一瓣上都铭刻着一个大篆。细细看去，那些大篆竟皆是出自玉书《绝响》。
“原来，这就是真心么……”孤君夜低喃一声，他双目异色尽褪，整个眼眶里只余下灰蒙蒙一片，如同迷雾一般摄人而又浑沌。
灰色莲台缓缓旋转，一个个大篆亮起，一点点莹辉自篆刻上浮起飘在孤君夜眼前，不多时所有大篆皆以亮起，两颗光球也已在他面前凝成。
“既然你们想要，那便给你们……”轰的一声震响，犹如天地撕裂，天地之间笼罩于一片灰暗之中，数息之后恢复如常。
风轻云淡，鸟兽鸣啼，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孤君夜缓缓的睁开双目，两颗灰色的眼睛如同万载不动磐石一样，淡然的令人心惊。
眼睛上那狭长的月形瞳就像是一道深遂裂痕，将这淡定磐石生生撕出道裂纹，裂纹有二，一黑一白。
孤君夜突然又低笑出声，那黑白无边视界，终究还是回来了……
自此自刻，孤君夜再也听不到那所谓系统的声音了，自此自刻，他终于超脱于这世界的定则，独立却又融洽于这个世界。
“这仅仅是第一步……”孤君夜缓缓闭上眼睛，足下莲台消散，身形急速下坠而落，他现在，实已精疲力竭。
咚！
孤君夜狠狠的砸进河面，而后坠势不消的继续下落，这河也甚为深广，孤君夜已经下落了几十丈也还没有触到河底。此刻坠势消了，孤君夜也不上浮，就在这河中随波逐流，顺水而去。
大河奔腾不止、水浪湍急，其内更是深藏了不知多少凶怪。孤君夜此刻力竭沉睡于河中，对于藏于河中的精怪来说，实是一道可口又顺手的美餐。
然则孤君夜虽是力竭，那尊灰色莲台却又恍恍惚惚的自他身下闪现，托着他的身体不下坠不上浮。
灰色莲台闪着灰色冷光，威慑着四周觊觎于此的精怪。精怪似是对于这冷光极为忌惮，一时竟无一者出头。
昆仑。
昆仑虽在凡间，实属仙境。本是西王母的居所，可不知为何西王母舍了这处福地。后被傲霜君找到这里，便占了这处仙境。
这等仙境灵气之富足实在不可言表，傲霜君自回来之后就一直泡在瑶池之内。他已经感到孤君夜突破了桎梏，就算以他这等不动之心也对孤君夜进境之快微感诧异。心中波动来得快去的也快，傲霜君很快又沉入自己那冰霜世界中，整个瑶池慢慢下起了青色冰霜。
一阵仙乐传来，瑶池之外突然浮现出两排金甲仙兵，后又是两队仙女徐步走出，边走边抛洒着绚丽繁花。等到整个地面都铺满了鲜花，一个雍容妇人徐徐走出，“没想到这次出行如此费时，可把这里荒废了……”这妇人却正是西王母！
西王母话刚说完，就发觉瑶池景色不对，原本常暖的瑶池竟然飘着淡淡冰霜。神念一动间已然知道了事情始末，一张俏脸登时气的通红。
“来人！！给我把那个无耻劣民从仙池里拖出来！！！”西王母的愤怒直让这漫天冰霜化散。金甲仙兵领命，从中走出几名持斧仙兵跃入瑶池。
仙兵入池后便再也没了声息，瑶池本是汇聚天地灵气而生，其内自成一体阻隔外界，是以王母也无法将神念注入其中查探。
等了半柱香时间也不见仙兵出来，西王母脸上已经挂满寒霜。仙兵领队见状立即上前请命，然后得到了西王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准”字。
领队见状便知道王母这是怒到极处，哪里还敢耽搁，当下跃身跳入瑶池之内。初一下水，他便感到彻骨寒冷，不禁惊异瑶池之水何以变为如此。当他看到不远处四尊冰雕和一个盘膝悬坐的人时，便什么也明白了。
“大胆妄民！胆敢冒犯仙地？”仙兵领队怒喝一声，将手中长朔向前一指，气势犹若出闸猛虎。
傲霜君对于仙兵领队的凶滔气势视若无睹，他的眼眸依旧淡若青石，“这个地方，我占了。”平淡的语气丝毫掩饰不了傲霜君那滔天傲气！
仙兵领队狂怒，长朔如骤雨般袭向傲霜君，傲霜君屹然不动，只是像是不耐烦般的挥了一下手。仙兵领队顿觉一股大力夹着无上冰冷砸在了自己胸口，不禁一口热血涌上喉咙，就在将吐未吐的时候又一道大力将领队的嘴封的死死，让他只好把腥血倒咽回去。
“不要脏了这里。”傲霜君的语气依旧平淡，而仙兵领队在听完这句话之后也已倒飞出瑶池，随着他的还有四尊冰雕。
西王母见仙兵领队败北顿时大怒，“你们这群废物！回宫！回宫去给我召集上清仙兵！！！”
众金甲仙兵领命而去，西王母亦在仙女陪同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瑶池瞬间清冷了下来，青色冰霜又自空中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