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篡师
轰鸣的霹雳在夜空闷响，一道道雷光不时由天空落下，将大地劈出一个个深坑。这里荒凉、尘燥，可不知如何形成了一处水潭，水潭之上有一座悬空小筑。
“纸上画一笔。”鬼谷子又恢复了老态，他的左脸上戴着半截犹如太极图般的面具，此刻正半闭着眼睛给人算命。
算命者是一个面色惨白的阴气生生的男子，他一声不吭的拿起笔，然后重重的在纸上划了一道。“孽气太重，天劫来临不超过五天，自行安乐吧。”
那男子冷哼一声退了出去，后来者走上前来，鬼谷子依旧那句老话，“纸上画一笔。”后来者是一个胖子，脸上的富态和愁绪表露无疑，他伸出那只保养的很好的手又拿起一只新的毛笔，然后沾墨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和。
“和气生财，但如果为了生财而和气，那么这财不要也罢……”鬼谷子吐出这么一句话，那胖子一怔，后哈哈大笑，“哈哈哈，神了！！”说罢转身离去，脸上露着愉悦的笑容，像是想通了什么。
“笔留下。”鬼谷子淡淡的看着胖子的背影，胖子转身过来道：“篡师大人，我只想留个纪念……”
鬼谷子表情没有松动，“代价。”胖子想了想，挥手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环取下放到竹桌上，然后道：“这玉环记录了一处洞府的方位，我觉得篡师应该会喜欢。”
鬼谷子没有表态，胖子也没有理会的转身走了。
那玉环是血色的，上面的纹路犹若血脉，中间的空洞像是一只鬼魅的眼睛，让人不自觉的将魂魄投入其中。“它少了瞳孔。”鬼谷子冷笑一下，“你的代价不足，马嵬。”
两道阴影从鬼谷子背后浮现，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的鬼面，一袭暗金色衣饰，上面绣着血红莲花纹饰，。“去讨债吧，最近的人真…………”鬼谷子挥挥手，两人领命而去。
“篡师么，哈哈，有意思。”一个清朗的声音由鬼谷子背后传来，鬼谷子没有回头，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靠近他这么近而不引起他发觉的人只有两个，而这声音也绝不是那个人。“司昼，你来做什么。”
孤司昼哈哈一笑，一个翻身越到了鬼谷子身前，身躯一俯靠在竹桌上，“我高兴呗，记忆终于恢复，我终于想起了自己。”
“你确定那是真我？”鬼谷子冷笑一声，“就算你恢复记忆又如何？”“因为记忆既是我。”孤司昼拿起桌上的一晚凉茶，茶水在他手里沸腾。“喝凉茶不好的，我知道忘记是解脱，记着的人承受罪过。但是，我不愿解脱，我还有执念。”
“这茶为何凉？”鬼谷子挥手将竹门关闭，以示今天不再算命。“因为它的温度都被周围夺取了。高人累于低者，你懂吗？就算我们明白一些又如何，世间不只是你我，还有无知众生。”
“我知道，愚昧世人会拖累知者，但是我不甘心。我若左右不了世人的心，那我只要他们的人！！我要的不是解脱，是超脱……”孤司昼立身而起，“为此，我可以忍受困于缧绁……”
两道人影浮现，将一个尖锐的月型玉块放在桌上，鬼谷子拿起玉块放入玉环的空洞之中，一道血色光华迸发而出，将竹屋之顶轰的粉碎。
“你说，为何我们会这么轻易的得到家园？”鬼谷子问身后立着的两名男子，却自顾自的解释了，“因为我们的家园是最贫瘠、荒芜、悲哀的地方……”
“得到，会更痛苦。”鬼谷子长叹一声，玉环慢慢的沉入他的手心，一朵火焰构成的红莲从他的手心浮出，妖冶、致命。
“妖冶的美，是致命的毒。红莲之炎，名不虚传。”孤司昼笑笑，他的掌心同样浮出一朵火焰，只是那火焰构成的，是一只凤凰。
“你的爱不该欢闹，你需要沉寂弥补不足。”鬼谷子说罢，转身走下了竹梯。孤司昼没有回应他，因为他突然发觉，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爱情…………
昆仑仙境，瑶池。
不二自瑶池浮出，他的身体犹若玉脂，一双青石般的双眼没有一丝波动，无数剑影自他身边浮出，汇集成一袭青衣罩在他身上。不二看着湖面上漂浮的那件很旧很旧的青衣，郑重的将它封印在池底。那上面，记载着他的武功心法以及，不该出现于世间的真知。
瑶池渐渐冻结，无数冰棱突起，不二脸色冰冷，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原来，我也同他们一样……”
“我的名字，是傲霜君么……”傲霜君冷冷一笑，身形猛然突射向天空，无数剑影自他身后凝结，美丽而晶莹……
边缘之地，荒城。
鬼谷子抬眼看向天空，那里，有一颗星辰突然闪亮，“又一颗棋子觉醒了么……我们这些被锁在这里的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挣脱……”鬼谷子摇摇头，继续慢慢的向前走去。
一袭白衣的孤君夜坐在荒城最高的石塔上，看着那颗突然闪亮的星辰，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傲霜君，我的老朋友，你回来了……看看我们，谁先超脱……”
“门，不一定需要钥匙开。”孤君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鬼谷篡师，你懂？”鬼谷子点头，一朵红莲无端自孤君夜身下燃起，孤君夜没有动作，任红莲灼烧自己。
“果然，你的源媒的变了，红莲之火已经奈何不了你……”鬼谷子收回了红莲，坐到孤君夜身边，“你感觉到了吧，天要变了……”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静为乐。”孤君夜大笑着看着鬼谷子，“哈哈哈！道理么？都是空虚……”
“一切痛苦都产生于无明，人由于无知而产生了偏见与固执，苦也就由此产生了。众生皆苦，你我也不例外。君夜，你明白的……”
“不要那么叫我！！”孤君夜突然大吼一声，“你以为自己很知道么？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么？你以为什么都是注定的么？我告诉你！不是！！”无数冰霜与火焰随着孤君夜的愤怒而闪现而出，整个荒城都沉浸在冰火之中。
“自以为懂得真理的痴儿，是最大的祸根！”孤君夜突然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道，“凭什么？你凭什么决定众生的方向？你凭什么认定你的认知就是他们必须走的路？你凭什么觉得你是对的？”
鬼谷子不说话，孤君夜继续道：“超越一些，舍离一切，无执著于一切的生活，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想要的？”
“君夜，你入魔了……”鬼谷子吐出这么一句话，眼里满是悲哀。
轰！
鬼谷子深深的砸入地面，孤君夜一脸寒霜，“我说过，不要那么叫我。”鬼谷子从碎裂的地面走出，拍拍身上的灰尘，“你迷途了……我为你感到可惜。”
孤君夜只回应了他一个字，“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