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目光带着讽刺,带着嬉笑,带着恶毒。他们的笑,又是咄咄逼人,仿佛有无数把尖刀抵住了柳伤琴的脖子。
柳伤琴怕吗?
她很怕。
但是她能退缩吗?
她不能。
她推开堵在门口的两个女子,与小青架着李有财一步一步的走着。
步伐是这么的慢,但这么的决意。
司徒江暗道一声:“真是麻烦的女人。”
他的腿动了,一共抬了一步。就一步。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他只动了一步。
但他的身子已经在通道里了。
所有女子瞪大了眼,众女猜想:“莫不是遇到鬼了?”
只是正常人跨出两步的时间,司徒江已将几人带了回来。
柳伤琴紧闭双眼,泪珠姗姗落下。
司徒江又坐回了那三个女子的身上。而柳伤琴与小青被迫坐到了椅子上。小青瞧着柳伤琴这幅模样,心里同样难过,她不住的安慰柳伤琴。
梅娘冷冷的道:“司徒先生好身手。”
司徒江笑道:“不过是小把式,梅娘过奖了。”
只要是懂功夫的人,都能瞧出,司徒江的轻功已经登峰造极。他看似只动了一步,脚下却跨了不止十步,只是他的动作太过于协调流畅,所以从旁人的角度看去,他只跨了一步,但这一跨足足有六丈之远。
司徒江与梅娘的关系好像很疏远,但司徒江总能找到话题与梅娘谈笑风生。
柳英俊被人抬走了。余汉阳等人每人挑了一个女人愉快的走了。而那身材高大的大汉则一下抱走了三个女人。小青与柳伤琴也被四个侍女带走。
现在这台子中,只有六个头戴银饰的侍女,梅娘,孙稽与司徒江。另外就是李有财与黄莺了。
先前排在洞口子上的女子也都退下了。
梅娘下了座,走到台子边。台子的边上是用青石铸起来的扶手,她的手搭在扶手上,目光下底下眺望。
不知何时,司徒江与孙稽两人走到了她身旁。
孙稽赞道:“这地方我已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觉得神奇无比。”
原来石台就是在先前进来的水潭的正上方。从台子上望下去,可以瞧见镜中明月,而山脉上充裕的水汽,又使月光如同打在了一片荧幕上,绚烂无比。
司徒江道:“这地方的确是鬼斧神工。若不是这块地方是梅娘的,我定要夺下这儿。”
梅娘冷冷的道:“你大可以夺夺看。”
司徒江道:“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何况是你梅娘的地方。”
梅娘又道:“你们怎么还不去歇息,要在这儿妨碍我。”
孙稽道:“我们还在等一位朋友。”
梅娘奇道:“哦,你们还有朋友要来?”
孙稽道:“就是还晕在那儿的那位朋友。”
“你们在等他醒转?”
孙稽道:“只可惜药用多了,都两个时辰过去,这小子倒还没醒。”
梅娘笑了,她的笑声是这么的动人,她道:“你以为他没醒?”
孙稽瞧了一眼仍然躺着的李有财,奇道:“此话怎讲?”
梅娘的笑眼中好像传达了一个讯息,“你也不过如此”。她说:“这小子早醒了,只不过是在装睡而已。”梅娘看着司徒江又道:“你应该比我早瞧出来吧。”
司徒江的嘴上还是挂着那微笑:“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醒着的。所以我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给你们抓住的。”
孙稽听了一惊,他与司徒江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知晓司徒江不说假话。他说李有财醒着,那李有财就绝对没有睡着。孙稽奔到李有财身前,要去点他穴道。还昏着的李有财双手突然前伸,一把抓住他的手。那黄莺姑娘简直被吓了一大跳。
李有财果然是醒着的。
孙稽冷冷道:“你什么时候醒转的?”
“马背上的时候,我就醒了。骑马的人功夫不好,太颠簸,震的我头晕。”李有财笑道:“只是那壮汉一直将我的脸贴着他的前胸,身旁之人一个没瞧见,认出孙兄还是因为孙兄的声音。”
孙稽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李有财醒了这么久,自己竟一点都没有发觉。他本想问:“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是故意找到我们再让我们抓的?”但这话他没问出口,因为他发现这话简直太过白痴。谁会明知是敌人,还刻意让敌人抓住。
司徒江拍了拍手,“好,李小友,你果然不凡。”
“司徒先生过奖了。”李有财站起身拱了拱手。他一直在听着众人的交谈,先前司徒江介绍的时候,他更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不知道的是,司徒江在此地介绍自己,其实就是对李有财说的。
司徒江蹲在李有财身前,道:“李小友可知在下为何要邀请你做客?”
李有财道:“你不要我的性命,我身上又没什么秘密,也没有财宝。那你就是看上我这个人了。”
司徒江笑了,赞许的笑了:“你的眼光很不错。”
“可惜,可惜。”
孙稽道:“你有何可惜?”
李有财打趣说:“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梅娘突然插口道:“李公子居然这般风趣。”
李有财站起身,对梅娘行了个礼,道:“梅娘赞赏,晚辈自是开心的紧。”李有财只对梅娘行礼,而不对司徒江行礼,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个司徒江的耐性。司徒江一语道破李有财,已经让他非常惊讶了,这人的观察力几乎已经达到了极致。所以李有财还想看看,这司徒江的心性如何。
但这司徒江看起来确实一点也不在乎。他道:“李小友不喜欢男人,那真是巧的很。”
李有财笑道:“原来你也不喜欢男人。”
司徒江与梅娘大笑。
梅娘道:“既然你不喜欢男人,那就应该喜欢女人了。”
李有财道:“那是自然了。”
“我这儿有三百一十六个姑娘,其中还有二十四个是处子之身。李公子可以在这些姑娘中随意挑选。”
李有财道:“挑了又如何,侍奉我一晚?”
梅娘的眼睛也笑了,她的眼睛就像是两个玩玩的月牙:“李公子喜欢几晚,就几晚。钱也不用李公子出。”
“哦,司徒先生,那在下还多谢了。”
司徒江道:“受之以礼,还之以情。”
李有财道:“这边是我最高不懂的了,司徒先生武功盖世,智谋无双,身旁又有南湖公子这样的帮手,再者头上还有郭巨侠罩着,什么事做不了,为何还要找上我这个无名小卒?”
“你也未免将你自己看的太低了些。而且你说的太错了,我的功夫只是花拳绣腿。孙小友也还不是我的帮手,再者郭盟主也不会帮着我,所以我要找你。”
司徒江接着道:“一个人精力就算再多,也是有限的。座下助手再多,但若都是些将馕饭袋,那还不如一个聪明人来的实际。”
李有财道:“那你认为我很聪明?”
司徒江微笑:“至少现在看来非常聪明。”
“好,你打动了我。不过要我帮你,还需要几个条件。”李有财说的有些爽快。
可司徒江就连李有财的条件都没听,就直接说道:“那柳姑娘已经是我的棋子了,我是决然不能放手的。”
李有财的声音低沉下来,庞胖子若在这里,他会发现,李有财有些愤怒了。李有财道:“既然如此,在下恕难从命。”
司徒江没有用威逼的手段来威胁李有财,因为他知道,只有真正的得到一个人的心,那个人才会死心塌地的效忠。
司徒江道:“一个女人,不值得你这样的男人去恋。就算这个女人再漂亮,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她并不是仙女,总是要老的。”
李有财笑了,大笑。
他道:“你说的太对了,那我帮你,你可以每天给我提供一个女人吗?”
司徒江也笑了:“轻而易举。”
李有财道:“可我现在有些困了,还有几个条件,我明天再说。”说完伸了个懒腰。
梅娘轻轻拍了拍手,从洞口姗姗走进几十个女子。这些女子穿着绫罗绸缎,身上带着珠宝玉器,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女子竟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五个女子,这五个女子,画着淡淡的妆更给人一种女性美的冲击。
梅娘的意思自然是要李有财在中间选人了。
李有财长出一口气,道:“多谢梅娘,不过在下不用这么麻烦。我就要她了。”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黄莺。
黄莺可能是腿跪的有些麻了,身子都直不起来。还是在李有财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梅娘奇道:“你选她?”
“就是她。”
“你真是个怪人。”这是梅娘说出口的,也是这些一排排站好的女子心中所想的。
此刻,李有财已和黄莺在一个房间里。这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这里有一张足够五人横卧的大床,床上铺的竟是最好的棉料,摸起来柔软舒适。而这个房间里除了这张大床以外,身下的就只有二十盏点着的蜡烛了。
黄莺一直低着头,但进到了房间里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所以她以为,眼前这个男人也会这么做。
但李有财没有这么做,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就不会是变成如今的李有财了。
李有财只看了一眼她的身子。他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显露出激动。黄莺掩嘴笑了,她以为李有财是在挑逗她,这样的男人她曾经碰到过一个。而那个男人也是他一生中记得最牢的,甚至躺在别的男人怀中时,黄莺还会经常想起那个男人。
所以黄莺将自己的身子贴了上去,紧紧的贴着李有财。她以为李有财一定会狠狠的对待自己,让自己享受欢愉。
可是李有财让她失望了,李有财不仅没抱她,还把她推开,又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交到她的手上。
“将衣服穿起来吧,怪冷的。”李有财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躺倒了舒服的床上。
“你不是在说笑?”黄莺用了一种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李有财。
“当然没有,你总不能一直赤着身子。”
黄莺甚至在想“难道这人喜欢穿着衣服?”然后,她又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李有财。
李有财笑道:“你别想多了,你穿好衣服,我有话要问你。”
黄莺穿上了衣服,她穿衣服的速度简直不能与脱衣服的速度相比。李有财此刻才好好的观察这位黄莺。其实,她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放在仍和一个大城中都不会多,但却在这个山洞里比比皆是。
黄莺脸上画着淡淡的粉壮,就像是从泥沙中盛开的一朵莲花。虽然她没有柳伤琴、戚苦儿那堪比真仙的绝世面容,但也算是粉黛佳人,一笑倾城。这样美的女子,却只能是梅娘手中的棋子,该用则用,无用则弃。
多么的悲哀!
李有财坐起了身子,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恨,笑道:“其实女人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要更诱惑男人。”又问:“梅娘是谁?”
黄莺道:“梅娘就是梅娘,还能是谁?”
李有财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地方的?”
黄莺道:“我从小就在这儿。”
“那你从小就认识梅娘?”
“是。”
“你不恨她?”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黄莺,她的表情在不断变化。她恨梅娘吗?她自己也不知晓。她恨,但恨的不是梅娘,而是恨自己的人生。但自己的人生难道不是梅娘一手造成的?
所以黄莺没有回答,因为她答不上。
李有财道:“那刚才梅娘要杀死你的时候,你恨她吗?”
“我只恨自己今日穿了一身大缎子的衣衫,还有那阵该死的风。”
李有财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开心吗?”
“你是指什么?”
“这样的日子,你开心吗?”
你开心吗?这个问题黄莺是知道的,所以她回答的非常快:“我只开心过一次。”
“哦?这么说,你除了那一次都是不开心的。”
“没错。”
李有财拍了一拍床,道:“你别一直站着,到床上来坐。”
黄莺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异常激动,这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激动,激动地甚至自己的眼角都在不停的跳动。她认为李有财比那男人更会调情,她甚至在想,这一次一定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次。
她轻轻的坐到了床上,等着李有财疾风暴雨的进攻。
可李有财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李有财道:“那你可想离开这里?”
黄莺先是一怔,随后脱口而出:“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离开。”
李有财本想笑的,但是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那习惯了的笑容,竟然出不来。李有财道:“我带你走,你可愿意?”
黄莺想离开,她做梦都想到外面的天地,到台子下的世界去。她听过无数的男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就是简单的“我带你走”四字,可这简单的四个字从没有一个男人兑现过,只要黄莺离开了男人的怀抱,男人就会像看着一堆垃圾一样,看着她。
可这一次,黄莺无比的相信,李有财说的是真的。她能感觉到李有财的真诚。可她还是很怕,她怕又一次被欺骗,又一次被男人无情的踩在脚下。
黄莺的声音又开始颤抖,甚至比先前梅娘要打死她时,颤抖的更厉害:“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了,我就会做到,除非我死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
“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这里和我聊天就行。”
黄莺沉默了,她认为这个男人也和其他的男人一样,只是在捉弄自己的感情,将自己玩弄于股掌。所有,她的眼神里露出了绝望。
李有财看透了她的眼神,看出了那绝望的眼神,他道:“你不说出这里的情况,我又如何能找到对策,你也知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人家绑在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黄莺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李有财正色道:“这还要我一个个来问。首先,这里最大的人是谁?”
黄莺道:“自然是梅娘。”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呆在这里。我只知道这儿有一个别名叫‘月潭’,而我要在月潭里接上一辈子的男人,直到被淘汰。”
李有财叹了一口气,她能感受到黄莺话语中的无奈与悲哀。又问:“你们这儿一共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同我一样的姐妹有几个,但却知道梅娘身边有十二个侍女。”
提到这十二个侍女,她的神色似乎紧张了起来。李有财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黄莺看到他的目光,好像心神也平静了不少,接着道:“这十二个侍女是梅娘的手,她们通常负责梅娘的起居,还有……”
“还有什么?”
“还监视月潭里的一切,只要有人违反规定,她们就会出手。无论是我们这些女人还是来玩的客人。只要违反月潭的规定,就会出手。”
李有财自然知道,黄莺所说的出手,便是杀了那人。但是十二个女流,若是碰上江湖高手也未必敌的过,所以他问了黄莺。
女人毕竟看起来没有男人那么好对付。
黄莺说:“十二个侍女都是三人一组行动,她们出手就中,从未败过。”
“那方才在那月台上,九个头戴银饰的女人就是你所说的侍女?”
“没错,就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