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_渝州事变
“我有事请教。”高蝉见道上的人渐渐多了些,又道:“进屋说吧。”
进了屋,见屋内摆设也极简单,一个药柜,一只桌台,四张铺着一致的木板床。高蝉也不客气,自顾坐下,薛圣济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你怎地现在还不起?”高蝉问道。
“呜呼!你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薛圣济炸了声叫道。
“当然不是。”薛圣济嘀咕了句:“这还差不多。”高蝉又问道:“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起?”
“自从我来到汜水城,那些老头老太太每天从早到晚地要我给他们做按摩,为了方便,还特地给我打了这四张床铺,我每日累得腰酸背痛,睡个懒觉怎么了!”他一口气说出,说完剧烈喘地喘息了几下,又道:“看你不是新来的才跟你说的,汜水城的老太太们可是真惹不起!”他来汜水城也有几个月了,从未见过高蝉,是以把他当作刚搬来汜水城的。
高蝉闻言哈哈大笑,笑了好半天,才直起腰道:“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要不要听?”
薛圣济怀疑地瞥了高蝉一眼,不过还是试探问道:“什么办法?”
高蝉道:“老人家们只是想找个地儿一起玩儿一起说说话,你把太极、五禽戏这些教给他们,把他们聚合在一起练上几次,就不会再在你这儿赖着不走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薛圣济拳掌一拍,满面欣喜道。
高蝉本是想先跟他说说话再问问题的,却阴差阳错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见薛圣济似是很受用他的建议,高蝉道:“好了,我帮你解决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帮我了。”
“说吧,什么事?”薛圣济也坐下爽快应道。
“你知道活死人吗?”高蝉压低声音问道。
“活死人?”薛圣济点了点头,道:“丧失活动能力的深度昏迷者,怎么了?”
高蝉道:“不是这种的,是那种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但是能走能动,能说能笑的。”
薛圣济大呼一声:“天呐,行尸走肉?”
高蝉想起杨澈当时是说水汜和把顾南行用练尸咒练成了活尸,接道:“是活尸!”
见薛圣济愣了半晌,高蝉不耐烦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薛圣济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传说将死之人若有不灭之志,就有可能超脱生死,变成活尸。”
将死之人若有不灭之志……哥哥,你难以磨灭的心志……高蝉又问道:“倘若有人变成了活尸,你有没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没有!”薛圣济想也不想答道。见高蝉满面失落,薛圣济道:“生死自有天命,没有人可以逆天而行,如果你真想帮你的这位朋友,就帮他了了心愿,助他超脱吧。”
高蝉没有再说什么,或是什么也没听到吧。他失神地回到稷下宫,倒头就睡,这一睡,足睡了一天一夜。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他的父母,还有水汜和生活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在梦中清晰地看到父母的面庞,一家四口共享天伦。只是朦胧中,似乎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个影子一直出现在他的梦中,却是完全看不清她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起身来到稷下宫时,尔雅告诉高蝉,水汜和回竹林小居去了。高蝉应了声,正欲出门,见稷下宫前的空地上集合了近二十名老太太,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尔雅笑道:“薛大夫昨日教老人们练了五禽戏,城中空地就属这儿最热闹,便都聚在这儿练了。”
高蝉大呼了一口气,这薛圣济行动倒是迅速,一日就教会了。行至宫门外时,见一群老太太练得哪有五禽样子,虎姿练成猫态,鸟势摆作鸡形,且动作零乱,肢体不协,五禽戏被她们练得颇带喜感。高蝉看着笑了笑,老太太们互相看着也互相笑着,高蝉忽然意识到:练成什么样并不重要,只要能让老人们开心就好了。
高蝉正欲起步前往竹林,忽地听见一阵熟悉的铃音,抬头望去,见琳琅正点步行来,穿过高蝉,也不停顿,直入了稷下宫去了。高蝉想要了解蜀中形势,也跟了进去。
“唐盟动向不明,还需多多提防!”一进入殿中,便听到琳琅如碎玉般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了。现在你们都回来了,唐盟也未必敢来,不管怎么样,我会多留意的。”尔雅接道。
琳琅不再说话,高蝉跑到她身前,笑着问道:“琳姐姐,你在蜀中情况如何?”
琳琅道:“不比蝉儿,敢直挑流锋剑派,我在成都只灭了唐盟中的几个小门派,不足为道。”
高蝉听不出她这话是好是坏,不过还是堆笑问道:“你从成都回来时,可经过渝州?渝州情况怎么样?”高蝉回来的急,虽得知秦望川当上了流锋剑派的掌门,但未亲眼见到,回城之后,反倒担心起来。
琳琅点头道:“我去看了眼望川,受李淹长遗命,流锋剑派上下都十分信服!”
“李淹长死了?”高蝉惊道。
“怎么?你舍不得?”
高蝉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奇怪,他那么厉害,怎么说死就死了。”想到那日流锋剑派的三柄飞剑,高蝉还心有余悸。
“他被阴脉咒术所伤,又耗费功力救治顾南行,油尽灯枯而死。”琳琅淡淡说道。
阴脉咒术?高蝉一惊,是水汜和?那夜水汜和受了重伤,原来是去对付李淹长了。高蝉一阵懊悔,当日不应该告诉他在流锋剑派险些被李淹长击杀的!咦?他忽然又想到什么,急忙问道:“那顾南行怎么样了?”
琳琅白了高蝉一眼,显然对他的废话有些不耐烦。“据说是狂性难止,被关起来了,我哪知道。”
“哦。”高蝉不再发问,连李淹长都束手无策,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活尸还阳了吗?
水汜和自搬去竹林小居后就极少出现,高蝉偶尔去看看他,也被他赶了出来,只是见他肤色渐变暗沉,不禁又担忧起来。
这日,高蝉刚起,便听到尔雅的咆哮声,忙赶到稷下宫,问出了什么事。原来自从把城中老人聚集起来练五禽戏,她们便每日一大早便起了,在稷下宫前放声言谈欢笑,傍晚再来闹一阵,弄得尔雅这几日休息不好很是烦躁。
“师父,别生气了,天已入了夏,除了早晚都热得很,老人家们若是中午过来,再中个暑,那姐姐又有的忙了。”杨溢在一旁温声劝道。
“都怪那个薛圣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鬼主意,稷下宫前的广场全被老头老太太们攻占了,他倒是轻松了,都栽给我了,不行,我非去宰了他不可!”尔雅说着,抡了抡手中的竹棒就要往外走。
高蝉听着,忙叫住尔雅,这要是薛圣济把他给招了出来,那还得了!
“尔雅姐姐,听说薛大夫这几日正在编著医典,他想在城中找个合适的孩子收做弟子,故在这事上马虎了些,姐姐别生气。”
果然,一听到薛圣济是在做正事,尔雅的怒气便消了大半,又听得薛圣济想收徒传医,登时喜上眉梢。汜水城一直缺少医者,薛圣济的底细尔雅也清楚,既是受命而来,那万一哪天又被卫绝给召回去了,对汜水城来说又是一个难题。想到这儿,尔雅哼哼两声,道:“那就姑且饶他一回!”
高蝉暗喜,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城卫,对尔雅道:“姑娘,丹砂到了。”
丹砂?尔雅购置那东西作甚?高蝉正疑间,尔雅道:“知道了,溢儿,你带着他们,送去竹林。”
“是。”杨溢领命退了下去。高蝉暗惊:丹砂是用来防尸腐的东西,水汜和闭门不出,又用到了丹砂,莫不是……
高蝉不敢再想,正欲动身去竹林时,又一人匆匆赶来,冲进稷下宫便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高蝉识得此人就是那日南陵城中的接引之人,他负责对外情报,高蝉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尔雅接道:“怎么了?慢慢说。”
那人缓了缓气,道:“秦公子……秦公子遭了唐盟毒手了!”
“什么!”高蝉和尔雅同时惊道。
“唐盟盟主杀了秦公子,并接管了流锋剑派,还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四月廿五,她会亲自带着真罡剑在虞姬墓中等汜水城去取。”
尔雅还没从望川的死讯中回过神来,她与望川虽时常打闹,但说到底,尔雅也将他当代弟弟一般,此时听到他的噩耗,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高蝉定了定神,唐蓝终于出手了,望川虽当上掌门,但唐蓝的夫婿冯柯是李淹长的亲传弟子,想要控制住流锋剑派易如反掌。若流锋剑派重回唐盟手中,那孤鸿庄……
“可有孤鸿庄的消息?”高蝉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高蝉心中“咯噔”一下,孤鸿庄上下无一高手,容焕宁还怀有身孕,如何能逃出唐盟的魔爪?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愤怒。
“你先下去吧,消息不要在汜水城传开。”尔雅回过神道。
那人应声退了下去,尔雅唤过一个侍者,让他速去请金戈和琳琅到稷下宫议事。
金戈、琳琅、高蝉、尔雅四人在稷下宫中坐谈许久,入了夜也未得出一个可行的法子。唐蓝以真罡剑为诱饵,将战场牵到虞姬墓中,势必要引出汜水城高手,而唐蓝毒功之极,四人中也只有金戈或是琳琅能与之有一战之力。无论是谁前去,面对唐盟的天罗地网,都是十分凶险,且唐盟势大,若是趁此时机攻上汜水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望川是我的徒弟,真罡剑是我大哥的遗物,此行当由我去最为合适!”金戈沉着脸说道,对望川遇害之事,金戈应是最为悲痛之人。
尔雅道:“不可!唐蓝若在虞姬墓中,那冯柯必会潜伏在汜水城附近,若大哥去了,我们中人,只怕没人能挡得住越王剑。”
“我去!”琳琅道:“墓冢中机关重重,没有足够的轻功与身法,难以应付。且大哥守城日久,对城中比我了解得多,应当留下来守城。”
尔雅接道:“也不可!你与她功力相仿,纵应对得了墓冢的机关,也未必能挡得住她的暗箭,更何况,唐家的毒术无敌,你去实在太过冒险。”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难道不去取真罡剑,任由江湖中人看我汜水城的笑话吗?”金戈急声道。
尔雅委屈道:“容我再想想。”
忽地一阵阴风吹来,殿中灯盏一瞬间全都熄灭了,寒意瞬间袭卷了整个稷下宫。四人虽都知道这是谁来了,但还是不禁都打了一个寒战。黑暗之中,水汜和带得乌纱斗笠,围着幽衣从门外走来。
“阿汜,望川他……”尔雅双目中噙着泪水。
“我都知道了。”水汜和幽幽道:“虞姬墓,是我和炙野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