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枫在大岩石后,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心想:“欧阳秋声称要复兴隐灵师大业,也必是受何碧微影响。而欧阳大哥却因被白猿养大,不曾听教于她,自有自己的想法。欧阳夏追着欧阳秋,实则是怕他遇到凶恶之人,而欧阳秋被心中志向牵引,哪里知道哥哥的一片苦心?”
何碧微老态龙钟,满脸凄凉,似乎对以往的事情充满恨意,又说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心愿,只希望你们两个能给老娘争口气,什么花惊云、浊灵谷,都教他们俯首称臣。若是你们能做到这样,我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
欧阳秋背着手,握着折扇,说道:“母亲说的极是!孩儿誓要取回《隐世书》,再图大业!”何碧微忽然笑道:“还是秋儿知道老娘的心思!不过,虽我不知《隐世书》到底有多奇妙,但是分成几份被保管,应是有什么奥秘!虽然欧阳先安有一页,却在多年前给了我那弟弟,又不知被他扔在了何处,真是可惜!”
“他应不会轻易就丢掉,毕竟兽皮文都是奇怪的符号。”欧阳秋来回走了几步,说道,“便是好奇,他也会收了起来,只是不知放在了何处。”欧阳夏道:“听韩家姐弟说,遇见了浊灵谷的军马,想必也是因残章而来,还是要多多看护他们才是!”
何碧微哼了一声,说道:“三年前,我救得他们到山洞中避难,已是仁至义尽。他也不想想当年是如何对我的?什么都不管,只顾着他的颜面,难道我就没有脸面了么?”欧阳夏低头不语,忽然站起身来,转身要走。何碧微怒道:“你往哪里去?”
欧阳秋亦是转身跟着欧阳夏而去,说道:“有人来了!”何碧微叹道:“老啦,若我是隐灵师,怎么会老这么快?”声音中都是哀叹之意。
陆灵枫亦是听到嚓嚓的踏雪之声,虽是极细微,仍是能够感觉到。他看三人下山而去,亦到峰岩处查看。只见月光下,三人已经追着一个人影而去。那头前之人,不就是俞鸿臣么!陆灵枫好奇心又起,心想:“他到这里做什么?”当下亦是跟真他们而来,只是间距甚远。过了几个山头,便再也看不到几人的身影。
抬头看看月光,仍是明亮,想循着来路回去,却哪里还找得到自己的足迹,只好往最高的山峰而来。翻过一个山头,忽听得远处叮当之声不绝,似乎是兵器相撞的声音。急忙上前,奔走了一段,转过一个山角,只见三个身影正在打斗。起初他以为是欧阳家的人,仔细再看,竟是阴阳双魂,而和他们打斗的正是韩凌露。
韩凌露蓝光细刀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出刀甚是迅疾,虽阴阳双魂是两个人,仍是不住后撤。陆灵枫见她占了上风,依着韩凌露的脾气,若是自己上前去帮忙,说不准又惹到了她,便站在不远处看三人争斗。
三人在月光下,一个细刀连斩,一个长枪四处挺刺,一个短剑斜削连连,时而翻腾跳跃,时而腾挪闪躲,力道撞击之下,冰雪四溅,好似开了无数朵白花。加之白雪上映出三人舞动的影子,动与静倒将天气衬托得颇为清冷。
韩凌露虽身法快捷,怎奈两个人相互攻守,一时也不能得手,喝道:“你们这两个鬼魂儿,遇着了几次,都不能杀了你们。姑奶奶可是生气啦,今日若是不能将你们杀了,我韩凌露真愧对练了多少年的飞光之术!”
殷无风怒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跟我们过不去?”杨追云亦是问道:“为何跟我们过不去?”韩凌露细刀逼退两人,喝道:“姑奶奶就是看不惯浊灵谷的人!攻我武凌城,杀我民众,这等大仇,自是见一个浊灵谷的便杀一个,见着两个便杀一对,今天可是见着你们两个啦!”
杨追云道:“你有本事为何不去找方异域复仇?那都是他一手办下来的事!可惜,这人英俊得紧,却对一个丑八怪上心,放着两个美女不要,你说他傻是不傻?”
“浊灵谷没一个是好的!”韩凌露纵身而上,连着砍出数十刀,碰着长枪短剑,火花四溅。殷无风道:“我们情愿做了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办法?”言语中都是无奈。杨追云喝道:“风哥,不要跟她废话!你小妞太张扬跋扈啦,今个儿咱们好好教训她!”
陆灵枫听了这话,心下好笑。两人眼见着不敌韩凌露,嘴上却不吃亏,倒是跟自己相似,便喊道:“我看你们是教训不了她啦!”韩凌露看是陆灵枫,不禁笑道:“你怎么来啦?我还以为你跟着那谷什么在说情话呐!”
虽在谷媚儿昏迷之时,陆灵枫对她生出了几丝情意。谷媚儿更是因着姻缘玉,对待陆灵枫比常人好了许多。只是,谷媚儿醒来之后,两人倒似显得生疏起来。这个心中有情,那个心里也有意,却不敢说起情话来。
“哪里有的事儿!”陆灵枫听韩凌露这样说,便道,“你还是小心为妙,这两人可是痴心的一对。”韩凌露大笑道:“若是这样说,我倒要拆开他们,看看他们的双手是怎么连在一处的。”
殷无风闻言大怒,聚集了全身的灵力,长枪抡起,呼呼生风。杨追云哈哈一笑道:“我和风哥是再也不分开啦!”韩凌露细刀架住长枪,哼了一声道:“我这就斩下你们的双手!”
忽然那长枪的枪头又是变成了无数的细针,向着韩凌露刺来。她离着长枪甚近,但早见识过这枪花针雨,身子一撤,细刀翻转,一道蓝影瞬间裹住了自己,只听得啪啪之声不绝。殷无风见枪花针雨不能凑效,将没有了枪头的枪杆掷了出去。
韩凌露纵身踏在枪杆之上,随之飞了一段,身子一翻,双脚正踢在枪杆之上,又将它踢了回去。殷无风上前便要接枪杆,没想韩凌露的身影早跟着过来,细刀闪出,只听殷无风大叫了一声,持枪的手臂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将身旁的白雪染成了红色。
杨追云尖叫了一声,短剑脱手而出,逼退韩凌露,抱住殷无风大叫:“风哥,你怎么啦!”殷无风右手与杨追云左手连接在一起,无法去按住断臂处。而杨追云只是右手抱着他,大叫不止。趁着这功夫,韩凌露握细刀纵身而来,喝道:“这就让你们的双手分开!”
殷无风虽断了手臂,但脚下仍是劲力十足,忽地后撤,正撞在身后冰壁之上。脸色忽然一变,渐渐无了气力。原来殷无风后面便是突出的冰棱,极是尖利。他本是要躲开韩凌露,脚下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没想却撞在了冰棱之上。两人一齐被冰棱穿胸,仍是抱在一起。
陆灵枫上前,见两人还未死去。韩凌露过来,便要给两个人补上一刀。殷无风嘴角鲜血直流,说道:“你能……让我们……说几句话,好么?”韩凌露看他眼神散乱,不忍下手,只站在一旁。
杨追云抬起右手,抚摸着殷无风的脸庞,低声说道:“风哥,你……觉不觉得……是我们太傻?”殷无风无力一笑道:“你说这是……什么傻话?多少人想在一起都不能,我们不但在一起了,还血脉连在一处,这不是一生的福气么?倒是我怕你后悔,你本是大家闺秀,有享不尽的富贵。若不是因我,咱们的手也不会被砍掉。”
“他们想拆开咱们,偏不让他们得逞!”杨追云哭泣道,“穷酸贫寒又怎样?你大我二十岁又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便是老天也阻挡不了!”转而又柔声道,“咱们这就要死啦,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回到那个阴暗的山谷,再也不怕了……风哥,越是觉得要死了,我心里倒是越畅快了。”
殷无风仰头看着碧月,叹道:“能死在一起,我殷无风还能再怨什么?只怪我们生错了世道,来生我还会找你……在一起。”低头一看,杨追云已埋头在自己胸口没了气息,大喝一声,亦是垂首而去。
韩凌露听了两人的对话,丢下一句:“真是奇怪的两个人!”转身便走。陆灵枫站在两人身旁,看着凝固在冰雪之上的血迹,在心中叹道:“没想浊灵谷的人,还这样痴情!或是因他们痴情,才被逼进了浊灵谷。情,到底是什么?阴阳双魂可以为了在一起,不惜杀死亲朋好友;何碧微为了与欧阳先安在一起,可以与何统断绝兄妹关系。若是阴阳双魂的家人不阻止,若是何统能够宽仁一些,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转而又想:“谷媚儿为我接下毒手婆婆一掌,算不算为情?还是为了姻缘玉?我为了她找清心草,是不是为了情?还是为了将人情还给她?”
韩凌露见陆灵枫站在两个尸体旁沉思,在不远处笑道:“喂,你在乱想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将他们埋了?”陆灵枫转身走来,说道:“哪有的事情!”心中却想:“两人这般死去,倒是真的死在了一起。若将他们埋了,反倒多余了。”
“我们快些朝那边走!”韩凌露指着最高的山峰,说道,“不知为何,浊灵谷的人都往那边去了!”陆灵枫心中一惊,说道:“那正是何统居住的山峰!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了山洞?”韩凌露挥舞着细刀,大喜道:“如此说来,今夜可好好拼上一场啦!我老弟还在那边与周红印打斗,我们赶紧去帮忙!”
陆灵枫跟紧了韩凌露,飞奔不远处的小山头,心道:“雪峰之上的山洞与北原沼泽的地宫,都是很隐秘之地,为何浊灵谷的人,都能找到?听十著口中说什么‘那人’,难道中间还有尖细不成?”脚下生风,不一时到得山头之上,便听到铁链晃动的声音,更有一声阴笑传来:“看你还往哪里跑!”
两人心中一惊,急忙翻过山头。只见山坡处,周红印的铁手缠住了韩天述的锁链,飞身又往他身上踢来。韩天述不能挥动铁链,有不忍将铁链放手,拉着铁链一端,斜身躲过,亦随手拍出一掌。周红印翻身踏在铁链之上,硬接了这一掌。本应两股力道相撞,没想那两股力道竟合二为一,忽地撞在了周红印的胸口。周红印身子翻飞了出去,同时也撒手放了铁链。他翻身落地,吃惊道:“这是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