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苏克说。听到苏克的声音,由一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她盯着他看,眼里满含希望,她希望他能说出一个不字,哪怕他不说话或者只是摇摇头也好,可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 说,“您说的当然是对的。可是有件事我必须提醒您,这种机密信息只能存在于这片森林,希望我们的谈话没有第三者知道。更不会有城里任何一个普通人知道!”
老者突然笑起来,笑得异常清晰爽朗,喉咙里的呼噜声都被淹没了:“当然,当然。我一直恪守这样的规矩。要不然政府要拿我是问的。”
“那就好。”苏克说,“那么,让我们继续刚才的交易吧!”
由一突然站起来,手撑着桌面,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倒下:“对不起。”她说,“我身体实在不舒服。请您允许我出去透透气!”
老者环顾餐桌一周,显得有些为难:“还有一些关于‘牺牲者’的信息,难道您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了吗?”
缓慢的摇摇头,由一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像在呓语:“对不起。我现在身体不舒服!没办法....”
韩东离迅速站起来打断由一,老者皱眉。韩东离继续说:“族长先生,小炎身体也不舒服,同样需要休息。还请您谅解!”小炎虽然不乐意,但也配合的站起来再一次做疲累状。
“你是韩士将军的儿子?对吗?嗯......”老者点点头,一副深不可测的神情,“如果你的父亲还在位的话,或许我们的交易.....”他摇摇头。
“我们的谈话似乎跟我父亲没有任何的关系。”韩东离隐忍着怒气。
老者望着他笑而不语。半晌才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带这位尊贵的小姐出去。”然后又指了指小炎的方向,“还有我们的客人,一定好好安排住处。”
由一几乎是被人搀扶着走出那间庞大而又冰冷的石屋子。小炎扶着她,甚至都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要散架似的,她似乎很冷,不停的打着哆嗦。她的手掌冰凉,攥在手心,让人觉得心疼。
打发走丧尸侍从,小炎陪着由一乘着那辆吱呀怪响的‘电梯’来到邻水的走廊。然后又请一名年轻‘干尸’撑船将他们送到对岸。
临近中午的阳光仍是刺眼的白,耀眼的光斑透过指缝落在脸上,由一的脸色惨白的如同地面上厚实的雪壳。
她执意要小炎回去休息,小炎拗不过她,只能眉头深锁的乖乖乘船返回。
一只年龄不过十四岁的小‘干尸’唯唯诺诺,不远不近的跟在由一身后。由一任他跟着,她想要有人陪她说话,他刚刚好可以只听她说话。
由一走两步就回头跟他对看一眼,小‘干尸’似乎在笑,撕扯着脸部干瘪的肌肉,很艰难的露出几颗零落发黑的牙齿。
她喊他过来并像他招手,小‘干尸’走上前来,低着头不言不语。她问他:“能不能带我去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
他摇摇头,由一差点忘了,他们似乎只会用手语,听力极差。由一艰难的搜索着在聋哑学校当义工时学的几个简单手语,终于连比划带表情的才让他明白自己想要去哪里?
爬上几个陡坡又越过几丛乱草和枯树林,他们来到崖壁后面突起的一块空旷雪地。雪地上有一块突兀而结实的黑色石块,坐在上面,可以远眺北方白茫茫的一片林海。
脚下悬空着,卷携着雪末的冷风扑面打在脸上。由一紧紧的抱着自己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冷噤。
小‘干尸’站在身后看着她发呆。很认真很羡慕的样子看着她,然后双臂突然抱紧自己,像模像样的学着由一的样子,打了个冷噤。
由一扭头又朝他招招手。小‘干尸’走过去坐在石头旁,扭头看着她。
由一问:“我看起来还好吧?”小‘干尸’眨着眼睛望着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得脸上,挂着一行透明的泪渍,那是在走廊乘上电梯时眼底滑落的一滴,她自己竟没发现。
由一又问:“你有爸爸妈妈吗?”小‘干尸’又只是眨眨眼睛。过了很久才吃力的点点头。由一笑起来,看起来非常疲倦。“真好!”她说,“我也有爸爸妈妈。”
“我能不能帮你?”小‘干尸’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突然伸手指了指由一的手腕。
几朵黄色伶仃的小花露出了,由***链摘下来给他戴上。他却逃也是的突然站起来,跑到她身后很远的地方站住。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摇摇头。细长脆弱的脖子一动一动的,由一赶紧做了个止住的动作,然后走到他身边。
“这东西让你害怕?”由一打了个害怕的手势。他点点头。
“为什么?”由一问。小‘干尸’四肢僵硬的做了个游泳的姿势,然后掐住自己的脖子。乌黑干皱的舌头伸出,做了个可怕的表情。他并不想用手语告诉她太多,但她的动作让由一害怕。
她很喜欢那串手链,起码在这之前她对它爱不释手,可是现在,她皱眉望着它,最后忍痛将它扔在雪地里。
她走近些拉起他的手,他只退缩了一下便不再挣扎,他低着头脑袋左右摇晃着观察自己被人握在手里的手,他竟然笑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他的手干瘪细若的只剩骨架似的,稍一使劲就咯的人生疼,上面布满黑色发硬的尸斑,“别怕。”由一勉强让自己笑了一下。这两个字也是对自己说。
后山很冷,呼呼的北风没有任何屏障的直吹到身上脸上。由一只觉得冷,她抓着他的手又瑟缩着身子抖了一下。小‘干尸’头顶仅剩的几根毛发随风飘起,他突然抬头看着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睁的老大,快速把手抽回,头也不回的跑下山去。
由一愣住了,她不解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踟蹰的迈出脚步,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她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从空中略过,被她捕捉。她低头蹲下去,看着雪地里伶仃的小花,不自觉的掩住口鼻。
他们仍是鲜艳,娇翠欲滴,但味道腐臭的如同死去很久的羔羊。
她望着它,再次皱眉。心里莫名的燃起恐惧。返身坐回那块石头上,由一咬着嘴唇用力的抓紧自己的胳膊。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抱紧自己。
由爸的遭遇她不敢想象,她也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象。现在的情况,包括未来未知的一切都让她感到迷茫。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恐惧未来,不去幻想之后将要遇到的一切可怕的可能性,可是她差点控制不住,她咬着牙,指甲掐入厚实的衣服,只是感觉痛。
自己在雪地又做了很久,久到头顶的太阳开始偏离正中航线,往西滑行。过了很久,雪地上响起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由一回头。韩东离正拿着一件大衣站在身后。
他说:“这么好的地方也不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