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树下。
白如雪,美如画。
乐彩云当然认识这个易含笑。
在何庄的时候,她看见易含笑被五花大绑在水上的圆台上,是叶秋就得他;她也记得易含笑跑进叶秋的房间,耽误了她和叶秋的美好时光。
所以在乐彩云的印象中,易含笑和叶秋应该算是朋友。
但是既然是叶秋的朋友,为什么还会随意杀人?
乐彩云倒不是心疼自己家的家丁,而是觉得眼前人杀气腾腾的走来找叶秋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情。
所以她双手叉腰,昂着头,嘟着嘴道:“我不知道!”
易含笑又不笨,但是他也不是一个执意去问个不愿意告诉自己答案的人,所以他干脆用手勒住了乐彩云的脖子,稍稍用力道:“我不勉强你的嘴说话,你也别勉强我的手用力!”
他说着的时候,手上越来越用力往上提。
乐彩云被迫顺着力气的方向,往上提着自己的身体,脚尖慢慢踮起来。
只是无论她怎么缓解对方给自己的压迫,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喉咙出灼热的束缚感。
她越来越喘不过去,但是她就是不说叶秋在哪里,甚至用她的小手不停地拍着易含笑的手臂。
易含笑无动于衷,他的脸是冰冷的,比寒铁还冷。
他的眼睛里仿佛充斥着来自地狱的无穷戾气,手拎着挣扎着的乐彩云一动不动。
乐彩云有点喘不上气了,她的脸逐渐涨得通红,甚至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随着空气的缺少而有一种无力感。
那是绝望的麻醉!
乐彩云闭起了眼睛,等待着死亡。
她想到的不是死亡带给自己的恐惧,而是叶秋那张带着笑容的脸。
她狰狞的脸竟然也笑起来。
......
一道身影出现了,速度太快,就像周围刮起了一阵风。
满地飘落的梨花又扬起,仿若一片海。
是叶秋!
那个在乐彩云脑海里出现的人!
叶秋的速度,或许是与生俱来,或许是他刚被拽入山寨时候,每次想法设法逃跑练出来的。
不管是哪种原因,他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和这样的速度,让他自信地伫立在易含笑的面前。
他的脸异常冷静,只是轻轻道:“放开她!”
易含笑的目的只不过是通过乐彩云引出叶秋,并没有打算像杀掉那些蝼蚁一样杀掉乐彩云,所以他松了手,望着叶秋,冷冷道:“我放了!”
乐彩云摔在地上,咳嗽了好几下,等得稍微有些气力了,便准备往易含笑那边冲过去,来一个鱼死网破。
倒是叶秋拦得及时,一把抓住乐彩云的手,稍有不耐烦道:“你别闹我们现在有点事情要说,你赶紧走!”
他其实只是想让乐彩云别冲动而已。
乐彩云却生气道:“我不走!”
叶秋知道乐彩云是什么样子的犟脾气,所以只能退了一步,轻声道:“那你别惹事,在一旁好好呆着。”
乐彩云就是这种你越对他凶,她比你还凶的角色,但是别人对她温柔,她也会温柔对待的。
所以她同意了叶秋的话,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边。
易含笑看着二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依旧还是那么的......可爱!”
他好像想不到任何的词来形容眼前这像是打情骂俏的情形,只能说“可爱”。
但是这并不是夸奖的词汇,而是有种阴沉的感觉。
叶秋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易含笑,又将目光定格在他的笛子上,长吁一口气,叹道:“我们依旧是我们,但是你好像真得有些迷失自我了!”
易含笑有些疑惑,皮笑肉不笑,转着自己的笛子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叶秋点头,突然又摇头,他的脸也没有了表情,但也不是那种冰冷而僵硬的,倒是显得有些安详、平静。
他继续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易含笑道:“你知道?”
叶秋嗯了声,摸着自己的鼻尖,若有所思道:“我拔了薛王府的根,薛勤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找人来对付我!”
易含笑承认,但又道:“的确,但是并不是薛勤仁让我来对付你的。”
叶秋唉声,似乎觉得易含笑总是太过于着急,连自己的话都没有听完就已经否定了自己,当下也是微微道:“我当然知道不是薛勤仁找你,而是薛苏安。只有薛苏安知道我跟你之间有种不一样的关系,他也知道只有你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掉我。”
易含笑点头道:“柳如风当日在荆门镖局吃了亏,回去就禀报了薛苏安,所以当他看见我投靠了薛王府的时候,就对我有几分戒备,特定当着薛王府的面告了我的状,同时还提到你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叶秋知道易含笑话还没有说完,所以并没有抢话,而是静静地等着易含笑继续说下去。
易含笑眼珠转了一下,将自己的笛子暂时收到了背后,继续道:“薛苏安在杭州城的时间恰好也见过你,后来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就知道你这样的人物只有让我出面才能够解决。”
叶秋只道一句:“我知道!”
易含笑从认识叶秋开始,直到现在,都是佩服这个少年的,他实在不知道和这个人怎么对话。
他觉得叶秋好像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沉默了。
但是叶秋不会沉默。
叶秋继续道:“你了解我,所以最容易杀了我。”
易含笑点头。
梨花不停地飘落。
是风太大的原因,让同在一根枝上的梨花飘散在不同的土地上吗?
易含笑知道叶秋不懂武功,所以携着笛子刺向叶秋的时候,并没有使出任何花哨的伎俩,顺着连一点内劲都没有用。
他只是象征性地刺过去,穿过漫天的梨花。
叶秋以为易含笑已经按捺不住,脚下突然使出力气,人影窜起,像一张单薄的飘忽不定。
但是易含笑看得清楚叶秋在哪里。
他知道叶秋速度再快,也逃不了他的眼睛。
易含笑又想起第一次叶秋神鬼不觉地搬掉自己椅子的时候。
如果自己不是只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叶秋根本抢不走他屁股下面的椅子的。
他其实很强。
叶秋在易含笑面前简直像是一只撒泼的兔子遇到了一只迅猛的老鹰。
叶秋轻而易举躲过了易含笑的一招,这才发现易含笑并没有下狠招。
他最清楚不过的就是:
他的死期已经到了!
他刚才并没有想去找邱柔,只是想和乐彩云分开,自己躲到一个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易含笑的到来。
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叶秋没有想到的只有一点:
易含笑来得太快,而且竟然无情到用乐彩云来逼迫叶秋的出现。
他本以为易含笑会偷偷找他,然后偷偷杀掉他。
如果是那样,最好不过了!
现在已然成了定局。
面对这场毫无悬念的对峙,叶秋已经无话可说。
易含笑虚晃一招只是想看看叶秋如何处理,他看到了,所以他很满意,他觉得任何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都应该拼搏一下,而不是单纯地等待着死亡。
他很满意叶秋,但是他没有笑!
他很久没有发自肺腑地笑了。
因为他的心中有花妹。
因为花妹,易含笑走向了复仇,也因为花妹,他走向了绝望。
他现在一无所有!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花妹也因为他和冷自居的沦落,而变得失望,最后堕落。
他们都是因为彼此而变得沉沦,却还不摒弃现在的一切,反而你怨我,我怨你,最后他们变得疏远。
他们没有像叶秋一样,在面对痛苦的时候,选择躲闪,而是径直撞了上去,接受了这无尽的黑暗。
当一个人一生如此不堪的时候,他怎么样的转变,怎么样的绝情,都已经不再是一个疑问了。
易含笑心中长叹一声,决定出狠招了!
他的笛子并不如刀霸道,也不像剑绝伦,但是杀人的时候绝不弱于任何武器。
他的笛子依旧还在滴着血,含血的笛尖瞬间幻化成一道道锋利的刃,碰撞到的梨花皆是被刺破成了两半。
叶秋当然还会躲。
他眼见刃气袭来,余光又扫得旁边休憩的石桌,便施展身形,踩了一片梨花,跳将起来,借着些微的支撑,人又腾空飞出,瞬间出现在了石桌旁。
易含笑防备叶秋,无论叶秋怎么快,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却不理解叶秋为何躲在那里,也不多想,玉笛先收了一招,手上使力,将玉笛击出,大喝一声:
“破!”
石桌已然碎掉。
叶秋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明明手中使得是玉,为何玉能够击破石头!
当下心中一沉,早没了心思再想其他投机取巧的招。
但是易含笑却飞身而来,接过扔出的笛子,沉声道:“你不想反抗了吗?”
叶秋承认,因为无论自己怎么反抗,都只有死,所以他绝望道:“杀了我,放过乐彩云。”
易含笑怔怔然,但是他刚接住笛子就又攻出一招,这招朴实无华,却又好像躲无可躲。
叶秋看得出这招内劲十足,躲无可躲,因为他每每略过一招,易含笑总能不紧不慢跟上自己的速度。
这招!
无解!
无解?
叶秋绝望的脸上更加绝望。
他看见窜出乐彩云挡住了易含笑的笛子。
他看见乐彩云的胸口冒出的笛尖。
笛尖上还未干涸的血液再添新血。
鲜艳!火红!